October 2019 Blog Posts (81)

《群山淡景》石黑一雄(49)第十章

從外面走進來,室內顯得陰涼而幽暗。陽光穿過隙縫,照亮了榻榻米。潮濕的木頭味依然如往日一樣濃烈。

一兩秒鐘後,我的眼睛才適應室內的光線。一個年紀很大的女人坐在榻榻米上。真理子在她前面。那位女士小心翼翼轉身面對我,彷彿怕傷到她的頸子。她的臉很瘦,極為蒼白。第一眼幾乎嚇我一跳。她看來恐怕有七十歲了,雖然脆弱的頸子和肩膀也許只是健康的關係,並不代表她的年紀。她的和服是通常參加葬禮穿的那種深顏色,眼睛半遮在陰影裡,十分平靜地望著我。

「妳好。」她終於說。

我鞠躬還禮。我們尷尬地對望了一下。

「您是這兒的鄰居吧?」她問,吐字非常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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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October 20, 2019 at 11:26am — No Comments

《群山淡景》石黑一雄(48)

次郎朝我點點頭,我從櫥子裡取出酒瓶和酒杯。

「我知道你會有這一天的。」尾形桑說。「從小就看得出。」

「今天的事並不保證我一定會升。」次郎說。「不過我想我今天的表現總不會有害就是了。」

「哦,那當然不會。」尾形桑說:「不會有害的。」

他們沉默地望著我斟酒。尾形桑放下筷子,舉杯說:「祝你前途無量。」

次郎嘴裡還含著食物,也舉起杯子。

「也祝福您,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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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October 20, 2019 at 11:14am — No Comments

《群山淡景》石黑一雄(47)

那晚為了慶祝次郎的成功,我預備了一頓比平日豊盛的晚餐。尾形桑絕口不提白天去看松田繁男的事。不過,我們進餐時,他很突然地說:

「次郎,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次郎抬起頭,「就回去了?真不捨得您走。希望您住得還開心。」

「嗯。在這兒算是好好休息了一陣。我已經比原先計畫的住得久了。」

「爸,您願意來住請隨時來。」次郎說。「也不用急著走,真的。」

「謝謝。不過我是得走了。家裡還有不少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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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October 20, 2019 at 11:13am — No Comments

蕭乾《文革雜記憶》標兵

當連長的要是想讓他帶的連在大隊裏出人頭地,就得培養出個把標兵。對象當然得一貫革命,歷史清白,出身越苦越好。連裏要出個標兵(也就是英雄),那可人人光彩。

然而同是五七戰士,條件大同小異,到底突出誰好?萬一樹錯了,惹起公憤,可就弄巧成拙啦。

剛下去,有位同志沒使過柴油機,一下子把整排門牙全崩掉了,血流滿身,他還不肯讓包紮,要接著干,突出地表現了五七戰士的革命氣概。把他樹立成標兵,沒人能說個“不”字兒。

盡管天天出工前要喊幾遍“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可流血畢竟屬於事故,不便過分推廣號召,不能靠那來樹標兵。這麼一來,連長抓耳撓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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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yota ElNido on October 19, 2019 at 4:30pm — No Comments

蕭乾《文革雜記憶》鬥爭會

他是一位骨瘦如柴的老戲劇家。一身皺巴巴的藍制服,山東口音,是位純樸的老人。可二十年代當我還是娃娃時,他就已在文壇上活躍了。其間,為了革命,他坐過不少年牢。本來他早就擱筆不寫戲了,偏偏在“史無前例”的兩年前,他寫了個歷史劇,而且一下子就轟動了。老頭子說,總算打響了一炮。誰知這裏竟伏下了莫大禍根。

由於運動前夕他就被點過名,所以同我這個摘帽右派一樣,是理所當然的重點。只要開鬥爭會,不拘大小,從沒漏過他。開的既然是鬥爭會,那麼照例都得掛牌子,噴氣式。皮肉之苦總是難免。

干什麼都得有個目標——生產上叫指標。當時,罪大惡極莫如反對主席。鬥這位老人,就是要他招認戲裏的壞皇帝影射的是億萬人民心中的紅太陽。這個目的達不到,當然就誓不罷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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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yota ElNido on October 19, 2019 at 4:22pm — No Comments

蕭乾《文革雜記憶》集訓班

我總覺得六六年開始的那場災難,起初有點神出鬼沒。一下子批三名三高,一下子又找起戲劇電影的碴兒。它就像太平洋一股超級龍卷風,在汪洋大海上來回轉悠。當時象我這樣反正準備挨鬥的,心裏固然緊張;就是摩拳擦掌準備鬥人的,心裏也未必有個譜兒。

六月就糊裏糊塗地進了個集訓班。學員足有七百:唱戲的,畫畫的,作曲的,真是人才濟濟,應有盡有。說明都是黑線人物,為了“背靠背”才把我們同革命群眾隔離開。可進去之後,最初倒更像個夏令營:床鋪干凈,飯食可口,晚上還有電影看。不許出大門,可周末又有大轎車接回城同家人團聚。上下午開會學習也是一片和風細雨。大家都使勁抖落身上的“修”菌。大會鬥重點對象時,有些小演員數落起大干部,也相當於一挺輕機關槍。然而《十六條》寫得明明白白:要文鬥不要武鬥。所以心裏是踏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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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yota ElNido on October 19, 2019 at 4:19pm — No Comments

蕭乾《文革雜記憶》山雨欲來

仿佛剛開完春風爛漫的神仙會,遠處又雷聲滾滾了。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啊!敵人可真猖狂,竟然在團中央機關刊物的封底一幅水彩畫上玩起花樣!孩子說,那水紋清清楚楚地寫著“反動派萬歲”。其實,我翻過來掉過去,始終也沒看出什麼字樣。而且,反動派咋會叫起自己“反動派”來呢!可孩子說,這是警惕性特高的“中央首長”發現的。認不認出來,就看自己對中央首長的感情了。這麼一來,我只好說,看見了,看見了。

接著,孩子回家又傳出:火柴盒上也出現了反動標語。還有,那個挺好聽的《紅旗頌》唱不得了,原來它的主旋律是“滿洲國國歌”,唱了就等於頌揚王道樂土!

接著,五八年印行的幾部長篇也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本接一本地倒了下來。有反黨的,有反社會主義的,有反人民的。罪名乍看起來並不雷同,但都夠進毒草行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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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yota ElNido on October 19, 2019 at 4:18pm — No Comments

洛夫的詩《血的再版--悼亡母詩》 (三)

鄉音未改,兩鬢已衰

母親

三十多個寒暑匆匆的催逼

我仍只是一只

追逐天涯的孤雁

日升月落

山高水長

我仍堅持最初展翅的方向

春天,我曾涉過多雨的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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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OVEPI on October 19, 2019 at 4:07pm — No Comments

洛夫的詩《血的再版--悼亡母詩》 (二)

夢境縱然依稀

卻像一快黑色的膏藥

緊貼在

三十年來猶未結疤的傷口

母親,你可記得

那一個風雪載途的寒夜

我顫顫怯怯地走近家門

院子的霜楓已雕

階前的秋菊已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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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OVEPI on October 19, 2019 at 4:00pm — No Comments

林燕妮《我寫我心》母與子

兒子在美國東岸念中學,回來放聖誕假。如今又回去上學了。 

好友樂樂三年前移居美國,去年生了個可愛的男嬰,因她是超齡產婦,丈夫又是受過高深教育的人,育嬰專家書籍滿屋都是,每撒一次尿,都要去秤一秤,看排尿量多了一個安士或少了一個安士。 

樂樂說,她無法想像一個女人,不論為任何原因,而離開孩子,她一分一秒都不可以離開。 

我笑說:“吾兒四歲,我便離開了他。我跑到紐約時,每聽背後有小童喚媽咪,便不由自主轉過頭去,當然那不是我兒,落得喉頭哽咽,半眶淚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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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October 19, 2019 at 3:31pm — No Comments

林燕妮林燕妮《我寫我心》幾種朋友

朋友嘆道:“世態炎涼。” 

當然是這樣的了,一般人也不是故意如此,但是一般人的情操,質素水準差不多都是這樣,與其當別人針對自己,不如當這是人性接受之,減少憤世嫉俗之情。 

人生只要有三五知己,對你始終如一,不會在你窮途潦倒時看不起你,也不會在你飛黃騰達時太看得起你,那就相當不錯,因為其情真如赤子,對你之好意與忠誠,完全與看得起或看不起沒有關係。 

推其次者,談得來玩得來也是朋友,人都是有缺點的,交朋友又不是找聖人,且看開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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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October 19, 2019 at 3:26pm — No Comments

林燕妮《我寫我心》開朗人生

人的一生,難得有天真未鑿的童稚時期,做父母的,還是讓小孩子享受那十年八年的無知吧,不須要太早告訴他們人心是如何的險惡,這麽早知道來幹什麽?由得兒童從純善的心自然長大,將來的氣性反而會平和一點。 

小小年紀犯不著預先學會防人算人,太早學了反而會養成疑人和不信任人的麻煩性格。 

我是寧取正面教育的,先教子女怎麽對人好,舉些實例給他們看看,這位叔叔對媽媽怎麽好,那位阿姨對媽媽多麽情誼深重,總希望小孩子看好榜樣學,好過告訴他們:你看這個叔叔怎麽害我,那位阿姨怎麽佔我便宜,因為孩子只會從中學到害人和佔人便宜之道,而這些本領,不會令他們長大後成為快樂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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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October 19, 2019 at 3:20pm — No Comments

林燕妮《我寫我心》志氣

常聽故事說,某某因為很羨慕人家的花園洋房,所以發奮工作,這個原動力令他成功。 

我卻從來未有過這種感覺,從來不會為了想擁有部勞斯萊斯或者一幢大廈而發奮過。 

假如你問我為什麽而發奮,我的答案是:“我愛我的工作。” 

假如你再問:“真的愛到那個程度?” 

我的答案是:“愛到唔衰得的程度,漸漸發覺原來唔衰得居然有回報,便更加發奮,那樣回報又更多,結果便更愛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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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October 19, 2019 at 3:19pm — No Comments

林燕妮《我寫我心》惱

易惱的人我不怕,惱一陣,發一陣脾氣便雨過天晴,什麽事情都沒有了。最怕小器的人,也不知道開罪了他什麽,就對你冷冷漠漠惱你十年八年。 

更怕的是既努力保持君子風度,不清算你,卻一直惱你,既不絕交,但你一想重拾舊時情誼對方卻拒你於千里之外,決定繼續疑你,不信任你的人。 

有位大姐,我初出道時很疼我,忽地不知惱了我什麽,我更加不曉得她惱了我,有一回給她打電話,她居然驚奇地問:“你不知道我惱了你半年嗎?” 

當然,我的無知無覺只能令她更惱,白惱了半年而對方卻懵然不知,豈不是浪費了彈藥?所以一於繼續給我沒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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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October 19, 2019 at 3:18pm — No Comments

林燕妮《我寫我心》自制力

朋友笑我一見到漂亮的時裝便沒有自制力,總忍不住買、買、買。 

其實我對好的地皮和好的樓宇也沒有自制力,心血來潮時便買,不過地產比衣服貴得多,我的荷包會代我自制。 

買樓是好習慣,會升值的,特別是在銀紙貶值得如此快的今天,留下點錢買樓是好的。 

有人說,1997將到,你還在港買樓? 

我說我只不過付百分之十首期,餘下的租客替我供。即使1997年後全軍覆沒,我的總損失也不過是每層樓的百分之十而已,假如1997之後好,我便有不錯的收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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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Bleach on October 19, 2019 at 3:15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黑色的大軸》(5)

唱詩班隊長在獨自吟唱。農學家的膝蓋在舞動。伊沃奈的手指在舞動。鐵匠在用沙啞的嗓音大聲唱歌。萊尼的臉頰上掛著一顆圓圓的淚珠。裁縫擺脫了黑色的墓碑和萊尼的眼淚,她一身豌豆綠,帶著白色花邊領的喜悅喝彩道:“再來一個!”

大公從舞臺上走過,身後跟著三個仆人,仆人的後面跟著一匹馬。仆人個頭比大公小,年紀比大公大。那匹馬的鬃毛里有紅色的帶子。

伊沃奈看著馬腿,帽穗撫弄到鐵匠的嘴巴。萊尼在咬真絲頭巾的一角。

“陛下,”年紀最大的那個仆人說,“獵人承認了,格諾菲娃還活著,沒有死。”個子最矮的仆人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用手指著一片灌木林。裁縫對著萊尼的耳朵低聲說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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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October 19, 2019 at 12:31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黑色的大軸》(4)

在馬路另一邊走的是郵遞員,他的帽舌看上去如同屋檐。我能看見臉龐的根部,還能看見小胡子,但是看不見他的嘴。

我的鏈子在鞋底嘩啦嘩啦響。我沒有去鐵匠鋪,而是朝鐵路路基走去,因為我聽到路基後面有歌聲。歌在路基的里面,很長,很高,肯定能飄進村子。此外歌聲柔軟,淒涼,像夏日里落在地面的雨水。

歌是小提琴拉出來的,緊繃的琴弦如同村子上空架設在電線桿上的電報線。 一個男人的聲音低低地從地里傳出來。他在唱馬,唱大街上的饑餓。

鐵路路基上,黑色的火車行駛的鐵軌旁,長了許多草,盡管火車已經開過去了很長時間,草仍然在火車的吸力中顫動著。讓草顫動的火車從不在夜間行駛,而是在第二天白天才駛進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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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October 19, 2019 at 12:31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黑色的大軸》(3)

院子的植物長得很高。影子在變長。院子沒有土,院子只有玉米。

“他那只眼不是在打仗的時候弄瞎的,”爺爺以前這麽說過,“打仗會死人,如果人死了,那就是徹底死了。”他的小胡子顫悠悠的。“不在村子下面,不,不在,而是在離這兒很遠的地方,是的,離這兒很遠的地方,在很遠的世界。 誰知道,他們現在在什麽地方轉那個黑色的大軸。他的眼睛是在鐵匠鋪弄瞎的。”爺爺曾經這麽說過,“那時已經是一個成熟的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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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October 19, 2019 at 12:30pm — No Comments

米斯特拉爾:母親的詩·永恒的痛苦

如果他在我身體里受罪,我會蒼白失色;我為他隱秘的壓迫感到痛苦,我看不到的人稍一活動可能要我的命。

可是你們別以為我只在懷著他的時候, 才跟他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當他下地自由行走的時候,即使離我很遠,抽打在他身上的風會撕裂我的皮肉,他的呼號會通過我的嗓子喊出。我的哭泣和我的微笑都以你的臉色為轉移,我的孩子。

Added by SRESCO on October 16, 2019 at 3:26pm — No Comments

米斯特拉爾:母親的詩·被吻

我被吻之後成了另一個人:由於同我脈搏合拍的脈搏,

以及從我氣息里察覺的氣息,我成了另一個人。如今我的腹部像我的心一般崇高……

我甚至發現我的呼吸中有一絲花香:這都是因為那個像草葉上的露珠一樣輕柔地躺在我身體里的小東西的緣故!

他會是什麽模樣?

他會是什麽模樣?我久久地凝視玫瑰的花瓣,歡愉地撫摸它們:我希望他的小臉蛋像花瓣一般嬌艷。我在盤纏交錯的黑莓叢中玩耍,因為我希望他的頭髮也長得這麽烏黑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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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RESCO on October 16, 2019 at 3:25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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