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郎朝我點點頭,我從櫥子裡取出酒瓶和酒杯。

「我知道你會有這一天的。」尾形桑說。「從小就看得出。」

「今天的事並不保證我一定會升。」次郎說。「不過我想我今天的表現總不會有害就是了。」

「哦,那當然不會。」尾形桑說:「不會有害的。」

他們沉默地望著我斟酒。尾形桑放下筷子,舉杯說:「祝你前途無量。」

次郎嘴裡還含著食物,也舉起杯子。

「也祝福您,爸。」

※※※

記憶往往是不甚可靠的。回想往往把過去染上不同的色彩。我現在敘述的事自然也不例外。例如,我常想,那個下午我那種怔忡不安的感覺是一個預兆。我當時腦中那種不快的景象異常鮮明強烈,和平日下午那段漫長時光中的飄忽空想完全不同。那個下午的一切很可能並沒有任何異常。小女孩吊死在樹上那件事,比以前幾宗孩童謀殺的案子在社區引起的驚恐要大得多。那個夏天,我恐怕不是唯一的被腦中一些可怕的景象騷擾的人。


※※※


那是我們從稻引回來一兩天後的一個下午,已近黃昏時分,我正忙著一些零碎瑣事,偶爾望向窗外,一輛龐大的美國車迎面駛來。外面的廢地顯然已經乾涸了,因為這輛大車並不像我上次看到時那麼難以行駛。它一直開過來,上了我窗下的洋灰地。車窗反光使我無法看清。不過我彷彿覺得司機旁邊坐著人。車繞過公寓,消失在我視線外。

就在我凝望小屋,腦中渾沌一片時,那可怕的景象突然閃過腦際。沒有什麼特別原因,我心神怔忡的離開窗邊。我繼續手邊的事,盡量不去想那幅景象。可是在我完全排除那幅畫面之前,腦中想的是那輛重新出現的大白車。

一個鐘頭之後,我看見一個人穿過廢地,向小屋走去。我睜大眼睛,看個清楚。那是個女人,身子很瘦,步伐很慢。她在小屋外面停了一陣,才消失在傾斜的屋簷後面。我繼續往那邊看,仍不見她蹤影,顯然是進屋去了。

我站在窗口,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最後我穿上鞋出去。外面極熱,穿過那段乾涸的廢地,彷彿永無止境。等我到了小屋時,已經累得幾乎忘掉過來的初衷。我很驚訝聽到談話聲,一個是真理子的聲音,另一個則是陌生的。我走近門口,仍然聽不清她們的話。我在幾分鐘,不曉得該怎麼辦。過了一會,我拉開門輕叫著,談話聲停了。我等了一下,才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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