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在這裡's Blog (243)

張愛玲·金鎖記(上)

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輕的人想著三十年前的月亮該是銅錢大的一個紅黃的濕暈,像朵雲軒信箋上落了一滴淚珠,陳舊而迷糊。老年人回憶中的三十年前的月亮是歡愉的,比眼前的月亮大,圓,白;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

月光照到姜公館新娶的三奶奶的陪嫁丫鬟鳳簫的枕邊。鳳簫睜眼看了一看,只見自己一只青白色的手擱在半舊高麗棉的被面上,心中便道:“是月亮光麼?”鳳簫打地鋪睡在窗戶底下。那兩年正忙著換朝代,姜公館避兵到上海來,屋子不夠住的,因此這一間下房裏橫七豎八睡滿了底下人。

鳳簫恍惚聽見大床背後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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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31, 2017 at 11:55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連環套(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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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20, 2017 at 3:15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小艾(4)

有根接過來便向地下狠命一摜,道:“我才不要吃呢!”馬上站起來就走了。劉媽在旁邊倒怔住了,也沒好說什麼,陶媽也只嘟囔了一聲:“這東西!”此外也沒有說什麼。

那包南棗摜在地下,紙包震破了,棗子滾了一地,陶媽後來一只只拾了起來。第二天早上小艾掃地,卻又掃出兩只棗子來,她便笑道:“咦,這兒怎麼掉了兩個棗子。”劉媽在竈上煮粥,忙回過頭來向她擺了擺手,又四面張望了一下,方才輕聲說道:“昨天都把我嚇一跳——有根也不知道為什麼跟他媽鬧別扭,他媽包了一包棗子叫他帶回去吃,他一摜摜了一地。”小艾聽了,她自然心裏明白,一定是因為他知道是金槐送的禮,所以這樣生氣。她不免有些悵觸,因為她對於有根,雖說是沒有什麼感情,總也有一種知己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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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10, 2017 at 8:32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連環套(3)

初夏的黃昏,家家戶戶站在白粉墻外捧著碗吃飯乘涼,蝦醬炒蓊菜拌飯吃。豐腴的土地,然而霓喜過的是挨餓的日子,采朵草花吸去花房裏的蜜也要回頭看看,防著腦後的爆栗。睡也睡不夠,夢裏還是挨打,挨餓,間或也吃著許多意想不到的食物。醒來的時候,黑房子裏有潮濕的腳趾的氣味,橫七豎八睡的都是苦人。這些年來她竭力地想忘記這一切。因為這一部分的回憶從未經過掀騰,所以更為新鮮,更為親切。霓喜忽然疑心她還是從前的她,中間的十二年等於沒有過。她索索抖著,在地板上爬過去,摟住她八歲的兒子吉美與兩歲的女兒瑟梨塔,一手摟住一個,緊緊貼在身上。她要孩子來證明這中間已經隔了十二年了。她要孩子來擋住她的恐怖。在這一剎那,她是真心愛著孩子的。再苦些也得帶著孩子走。少了孩子,她就是赤條條無牽掛的一個人,還是從前的她。……雅赫雅要把孩子留下,似乎他對子女還有相當的感情。那麼,如果她堅持著要孩子,表示她是一個好母親,他受了感動,竟許回心轉意,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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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10, 2017 at 8:28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連環套(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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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10, 2017 at 8:28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連環套(1)

賽姆生太太是中國人。她的第三個丈夫是英國人,名喚湯姆生,但是他不準她使用他的姓氏,另贈了她這個相仿的名字。從生物學家的觀點看來,賽姆生太太曾經結婚多次,可是從律師的觀點看來,她始終未曾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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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10, 2017 at 8:25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小艾(3)

第二年老太太去世了,憶妃便到上海來奔喪,借著這名目來找五老爺。她來到老公館裏,剛巧景藩那天沒有來,後來景藩聽見說她來了,索性連做七開吊都不到場了。憶妃便到裏面去見五太太,五太太倒是不念舊惡,仍舊很客氣的接待她。憶妃渾身縞素,依舊打扮得十分俏麗,只是她那波浪紋的燙發顯然是假發,像一頂帽子似的罩在頭上,眉毛一根也沒有了,光光溜溜的皮膚上用鉛筆畫出來亮瑩瑩的兩道眉毛,看上去也有點異樣。但是她的魔力似乎並沒有完全喪失,因為她跟五太太一見面,一訴苦,五太太便對她十分同情,留她住在自己房裏,兩人抵足長談,憶妃把她的身世說給五太太聽,說到傷心的地方,五太太也陪著她掉眼淚。妯娌們和小輩有時候到五太太房裏去,看見五太太不但和她有說有笑的,還仿佛有點恭維著她,趕著替她遞遞拿拿地做點零碎事情,而憶妃卻是安之若素。家裏的人刻薄些的便說,倒好像她是太太,五太太是姨太太。五太太大概也覺得自己這種態度需要一點解釋,背後也對人說:“她現在是失勢的人了,我犯不著也去欺負她。從前那些事也不怪她,是五老爺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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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7, 2017 at 8:34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小艾(2)

小艾把臉盆裏的水倒了,再倒上些熱水瓶裏的水,她那生著凍瘡的紅腫的手插到那開水裏面,在一陣麻辣之後,雖然也感覺到有些疼痛,心裏只是惚惚恍恍的,仿佛她自己是另外一個人。五太太把那熱手巾把子接了過去,親自遞給景藩,小艾便把臉盆端了出去,粥碗和托盤也拿了出去,掩上房門,五太太自去收拾安寢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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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ly 7, 2017 at 8:33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創世紀(4)

紫微一個人坐著,無緣無故地卻是很震動。她孫女兒的樣子久久在眼前——下半個臉通紅的,滿是胭脂,鼻子,嘴,蔓延到下巴,令人駭笑,又覺得可憐的一副臉相。就是這樣地,這一代的女孩子使用了她們的美麗——過一日,算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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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9, 2017 at 12:38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創世紀(3)

紫微賭氣把貂皮收過了,拿出一件猞猁女襖。商人道:“這件皮子倒是好,可惜尺寸太小,賣不上價。”霆谷道:“那他這話倒也是不錯!這樣小的衣裳你叫他拿去賣給誰?”商人把它顛來倒去細看道:“皮子真是很好的,就是什麼都不夠做,配又不好配。”霆谷便埋怨起來:“從前時新小的,拼命要做得小,全給裁縫賺去了!我記得這件的皮統子本來是很大的!”紫微恨道:“你這不是豈有此理!我賣我的東西,要你說上這許多!人家壓我的價錢,你還要幫腔!”霆谷道:“咦?咦?沒看見你這麼小氣——也值得這麼急扯白咧的!也不怕人見笑!真是的,我什麼東西沒見過!有好的也不會留到現在了!“

紫微越發生氣,全少奶奶也不便說什麼,還是那商人兩面說好話,再三勸住了,講定了價錢成交。霆谷送了那商人下去,還一路說著:“就圖你這個爽氣!本來我們這兒也不是那些生意人家,只認得錢的——真是,誰賣過東西!我不過是見得多了,有一句說一句……”商人連聲答應道:“老太爺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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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9, 2017 at 12:38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創世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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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9, 2017 at 12:37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浮花浪蕊 (2)

趙玨的母親終於私下貼錢,讓她跟她姨媽住,對她父親只說是她外婆從內地匯錢給她——年紀大的人,拿他們沒辦法。

她也考進了芳大,不過比恩娟低了一級,見面的機會少了。

“再念兩年書也好,好在男家願意等她。”她母親說。也許還抱著萬一的希望,大學男女同學,說不定碰見個男孩子。

聖誕前夕,恩娟拖她去聽教堂鳴鐘。

趙玨笑道:“好容易聖誕節不用做禮拜了,還又要去?”

“不是,他們午夜彌撒,我們不用進去。你沒聽見過那鐘,實在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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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0, 2017 at 11:16am — No Comments

張愛玲·浮花浪蕊 (3)

她瀟灑地笑了一聲。“不行噯!他一天天瘦下去,他太太也一天天瘦下去,我呢,你看這手膀子……現在至少,三個人裏他太太胖起來了!”

她願意要我把她的故事寫出來。我告訴她我寫的一定沒有她說的好——我告訴她的。

她和羅潛之初次見面,是有一趟,她的一個女朋友,在大學裏讀書的,約了她到學校裏聚頭,一同出去玩。寶灩來得太早了,他們正在上課。麗貞從玻璃窗裏瞥見她,招招手叫她進來。先生剛到不久,咬緊了嘴唇陰暗地翻書。麗貞拉她在旁邊坐下,小聲說:“新來的。

很發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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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0, 2017 at 11:14am — No Comments

張愛玲·浮花浪蕊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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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0, 2017 at 11:12am — No Comments

張愛玲·浮花浪蕊 (1)

這只貨輪特別小,二等艙倒也有一溜三四間艙房,也沒有上下鋪,就是薄薄一只墨綠皮沙發,墻上還裝著白銅小臉盆,冷熱水管,西崽穿白長衫,只有三尺之童高,年紀也不小了,把一只鑲鐵大板箱豎在地下連抱帶推,弄了進來,再去一一拎皮箱,不聲不響的,大概是廣東人。洛貞很不過意,又有點奇怪,這小老西崽為什麼低眉順眼的,一副必恭必敬的神氣。她穿得也並不講究,半舊魚肚白織錦緞襖,鐵灰法蘭絨西裝褲,挽著大衣手提袋外,還自己舊打字機。她遲疑了一下,看來一路都是他伺候,下船的時候一並給小費,多給點就是了,因此只謝了一聲。他好會意,點了點頭,便溜了出去。

她一個人在艙中理著行李,方始恍然,看見箱子上貼著花花綠綠的各國郵船招紙,一望而知曾經周遊列國。都是姐姐的舊箱子。洛貞是家鄉話所謂”老漢女兒”,跟姐姐相差一二十歲,蹭兩個哥哥都沒養大,她中學時代早已父母雙亡,連大學都沒進,不要說留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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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June 20, 2017 at 11:05a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重訪邊城(下)

(三)

臨走我有個親戚約了在香港飯店見一面,晚上七點半在大廳上泡壺紅茶,叫了一盤小蛋糕。談了一會,出來也才八點多。我得要買點廉價金飾帶回去送人,聽說就在後面一條街上就有許多金鋪,開到很晚,順便去一趟。在飯店門口作別,不往天星碼頭走,需要□□。表姑父聽我說還要買東西,有點錯愕,但是顯然覺得我也算是個老香港了,不便說什麼,略一點頭呵腰,就在燈光黯淡的門廊裏一轉彎消失了身影。

我循著門廊兜過去,踏上坡斜的後街往上爬,更黑洞洞起來,一個人影子都不見。香港也像美國了,一到了晚上,營業區就成了死城,行人絕跡,只有汽車風馳電掣來往。這青石板山道斜度太陡,不通車,就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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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March 30, 2017 at 1:02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重訪邊城(中)

(二)

此地的廟跟台北一樣,供香客插燭的高腳蠟台上都沒裝鐵簽──那一定是近代才有的。台灣還是古風,山字架的下截補換了新木,更顯出上半的黯黑舊白木棍棒的古拙。有的廟就在木架上架只小藤籮,想必籮中可以站滿蠟燭──一只都沒有,但是揣度木架的部位與高矮,不會不是燭台。因陋就簡,還是當初移民的刻苦的遺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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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March 26, 2017 at 9:39am — No Comments

張愛玲·重訪邊城(上)

(一)

我以前沒到過台灣,但是珍珠港事變後從香港回上海,乘的日本船因為躲避轟炸,航線彎彎扭扭的路過南台灣,不靠岸,遠遠的只看見個山。

倚在船舷上還有兩三個乘客,都輕聲呼朋喚友來看,不知道為什麼不敢大聲。

我站在那裏一動都不動,沒敢走開一步,怕錯過了,知道這輩子不會再看見更美的風景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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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March 26, 2017 at 9:38am — No Comments

流瀲紫·烏鎮,沈醉水鄉

烏鎮,是一個安靜的江南古鎮,小到在地圖上幾乎很難發現它的蹤跡。它如一個古典的眉目清淡的女子,安詳而幽靜的守在江南小小的一隅,無論歲月如何流淌,它依然是幾千年不曾改變的模樣。日復一日,年華似水,烏鎮就這樣無塵無埃地停泊在水鄉。

 

有一個曾經深愛我的男子,他安靜、沈默地握住我的手,站在烏鎮冬日清靜的古渡口,看著年華悠悠似水。

 

走進烏鎮,仿佛走進了舊日的時光,仿佛所有的時間都凝滯了。小橋流水,河岸人家,仿佛都顯得格外厚實和綿長。經過了千百年的沈澱,慢慢徜徉在水邊的長廊,總能嗅出幾分遠古的清芬。那種古舊又清靜的氛圍讓躁動的心漸漸平靜、安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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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March 1, 2017 at 8:30pm — No Comments

張愛玲·留情 (下)

霸縞轄械乃,到現在才送來!正趕著人家有客在這裏!”敦鳳忙道:“舅母還拿我當客麼?舅母盡管洗澡,我一個人坐一會兒。”老虎竈上一個蒼老的苦力挑了一擔水,潑潑灑灑穿過這間房。老太太跟到浴室裏去,指揮他把水倒到浴缸裏,又招呼他當心,別把扁擔倚在大毛巾上碰臟了。

敦鳳獨自坐在房裏,驀地靜了下來。隔壁人家的電話鈴遠遠地在響,寂靜中,就像在耳邊:“噶兒鈴……鈴!……噶兒鈴……鈴!”一遍又一遍,不知怎麼老是沒人接。就像有千言萬語要說說不出,焦急、懇求、迫切的戲劇。敦鳳無緣無故地為它所震動,想起米先生這兩天神魂不定的情形。他的憂慮,她不懂得,也不要懂得。她站起身,兩手交握著,自衛地瞪眼望著墻壁。“噶兒鈴……鈴!噶兒鈴……鈴!”電話還在響,漸漸淒涼起來。連這邊的房屋也顯得像個空房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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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家 在這裡 on February 11, 2017 at 10:44a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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