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yuu's Blog (213)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魚的魔術

家裏的牆上,有一張〈魚的魔術〉的複製品。奶白色的牆上,這一方藍汪汪的海洋,也是一個夢的水族箱。在那裏,你看不見直往上冒的水泡,溫度計,或是人工的假山,但是你卻可以看見人,戴著小丑般的尖帽子或是張著手作著舞蹈的姿勢,你可以看見花瓶和菊花,月亮和時鐘;當然,還有魚,一二三四五六尾魚。魚的魔術是克里(Paul Klee)的魔術。他是一個魔術師,因為他可以把各種不可能組合起來的東西組合起來。他脫下帽子,向我們一鞠躬,然後,從帽子裏抽出一尾魚和一個月亮,一顆星和一朵菊花,有時,那是尖銳的箭咀,指向的符號,有時,那是煩憂或尷尬的人的面孔,有時是死亡的扁臉,有時是摔角的天使,他的帽子裏,甚麼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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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December 13, 2019 at 10:04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人的面貌(下)

正如初民把未知的神秘力量幻化為人獸混合形象的神,現代人想像出一種人與機器的混合體,既具有機器的力量和盲動,又具有人的狡黠。博丁尼的〈工業家胸像〉便是如此的一種「神像」,胸像機械化猶如機器,一手拿硬幣出去,一手取回,這神所傳的宗教不用說,正是現代人的宗教──「金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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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December 10, 2019 at 9:35a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獨眼的詩人

聽到羅拔.克瑞利(Robert Creeley)來香港的消息,跑到大學去聽他講美國詩。克瑞利?有一段時間沒有翻他的詩了。借出了、失落了、或者不知放到哪裏去了,就像許多別的書本一樣。但他的樣子我仍記得,當他從門外進來,穿一身深藍色的衣服,我就認出他來。他長著鬍子,就跟書後的照片一樣,不同的是照片嚴肅一點,而且照片總是固定的,真人卻是流動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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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December 2, 2019 at 8:22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沒有睡袋的天使

──昨夜到那兒去了?

──扮天使去了。

──怎麼樣?

──從天空吊到十一樓的窗外,燈光亮著,戶內的人卻到外面去了。於是我只好在街上徘徊,喝咖啡,並且量度旺角的街道的長度。

 

──那對藝術家夫婦到哪兒去了?

──去看那部據說有時革命有時不革命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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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December 2, 2019 at 8:21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手托木偶戲

去看廣東手托木偶戲,但卻不是在街頭,也不是在戲棚中,而是在德國文化協會。外國人固然是帶著好奇的眼光來看這甚麼曹操關公的中國木偶戲,事實上,我們中有不少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小小一個放映室,擠滿了人。人愈來愈多,擠在人叢中,聽喧天的鼓樂,倒是有童年時跟著大人在戲棚中看大戲的那種遙遠的感覺。

以前有一部由李絲莉嘉儂和米路花拉主演的電影,叫做《孤鳳奇緣》,裏面就有木偶戲。李絲莉嘉儂演的女孩,有甚麼心事就向木偶傾訴,還跟木偶一起唱歌。不過那些木偶是出現在一個舞台上,有帷幕圍住下面,由人在幕後控制。等到這女孩發覺木偶不可能有自己的生命,拉開帷幕,才發覺在後面的是單戀著她的米路花拉!不過這是在舞台上表演的木偶戲,倘若是手托木偶戲呢,恐怕就沒有那末羅曼蒂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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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26, 2019 at 6:11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老詩人

他已經很老了,看來很高大,有一個胖胖的肚子,他剛午睡醒來,旅途的疲倦還未恢復。他正在說排練朗誦詩時在那官僚機構的麻煩遭遇。他的手左轉右轉,作著手勢,顯示他們如何在那狹隘冷漠的大廈覓路前行。走下樓梯,去到這個或那個房間,甚麼都沒有準備,問櫃臺的小姐,她們也不知道。設備不如理想,音響有點問題,幫忙的人手不足夠。他想把這事敘述成一趟滑稽的經歷,但後來也只是笑著,無可奈何地搖搖頭,說算了,不用調換甚麼了。

旅程的疲倦,健康的問題……晚飯的時候他不喝酒只喝汽水,教認識他的人大為驚奇。他笑笑,說一句笑話。他坐在那裏,在答話時說起一些熟悉的名字,那些他認識的人,那些已經逝去的,留在書本中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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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24, 2019 at 11:24a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嫦娥

夜很靜,聽見掃街的聲音,竹掃把一下一下擦在街道上,顯得特別安靜,特別空曠。

你在上面的感覺也是一樣?在那個巨大的星球的夜晚中,你可也感到竹掃把在柏油路上擦響的聲音,那些用來烘托寂靜的聲音?

但你自己就是夜了。你是寂靜中唯一的聲音。有人喜歡塵埃,但你選擇月亮。到了現在,你後悔你的選擇麼?

有許多人過得很好,他們很滿足,他們也很快樂,他們不會明白,你為甚麼這麼堅持?他們的股票漲了,他們加薪了,他們添置更多傢具,他們不明白:為甚麼有人奔向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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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22, 2019 at 11:52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啞劇演員

開始的時候,舞台上是一片黑暗。然後,我們逐漸看見一個人用手去撫觸四邊的牆,每一下按下去,就被那無形的牆抵住。逐漸的,他的手沒有伸得那麼遠,他的手沒有伸得那麼直,轉眼間,他所要推開的東西已來到他四周,那四扇牆圍攏過來。 

然後,又一次,我看見另一位啞劇演員表演,有一場,演員露出一副哭喪的臉孔,然後用手一抹,抹成一個歡笑;不久,又變回沮喪,然後又用手一抹,又抹成一個歡笑;不久,又變回沮喪……這樣簡單的動作,也說盡許多話了。

然而今天我坐在這裏,聽人談起另一個啞劇演員的煩惱。精神的不穩定、心中的抑鬱。我看著桌面上,剪刀、漿糊、膠紙、墨水瓶,電話……然後是人。人總是最拙劣的啞劇演員。你甚麼時候見過一間房間跑去學啞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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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20, 2019 at 11:29a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音樂指揮

聽他與上一回聽那位德籍的指揮,最先的印象幾乎完全相反。上一回聽後者,指揮是那麼熨貼、從容不迫,每一個音符都好像經過他撫摸,那麼準確地傳遞過來,綿密但是從容,由頭到尾保持了極好的風度。這一回聽他,這位居住在外國的中國指揮,卻很不同了。起先,就外貌看,也許會叫人感到意外。他的姿勢,即不輕靈瀟灑也不從容,是笨拙、怪異,叫人感到不習惯,甚至激怒人的。但一曲〈狂歡節序曲〉下來,你感到他投入時是如此不同,可以感到他的狂歡與激情,看到一種與眾不同的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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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14, 2019 at 7:55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曹雪芹與風箏

新近發現的曹雪芹佚著中,《南鷂北鳶考工志》的序文讓我們看到曹雪芹與風箏的一段淵源。《南鷂北鳶考工志》是一本關於風箏的書,寫風箏的扎、糊、繪、放的技術。他寫這麼一本書,其中有一段故事。據說有一趟他的朋友于叔度來訪,說起生計困難,求曹雪芹幫助。閒談中提起京城中某公採購風箏,一擲就是數十金,這樣的錢,實在夠他整家人幾個月的生活費了!曹雪芹傾囊以助之餘,戲為他扎幾隻風箏,讓他一併帶回去。不想這幾隻風箏,卻使于叔度獲得重酬,解決了生活的困難。其後這老于就以扎風箏為業。曹雪芹由這事獲得啟發,就搜集更多材料,寫成《南鷂北鳶考工志》一書,讓一切「鰥寡孤獨廢疾」的人,可以學習這種技能以自養。我們由這事可以看出,曹氏不但是一位偉大的小說家,而且是一個富有同情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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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11, 2019 at 5:10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陶塑藝人

來到這兒,已是下午接近黃昏的時光。在這四周堆滿雜物的院子中,有燒好的陶器,有包紮好的模子。有些陶器擱置太久,在發亮的黃色與綠色上面,還可以抹出一層灰塵。在一旁是些破舊的傢俱:轉動不靈的黑色皮椅、缺了幾個抽屜的文件櫃,斜臥著像一個缺了門牙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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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6, 2019 at 9:13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人的面貌(上)

去看大會堂展出的《當代義大利雕塑》展覽,上了博物館的樓梯,轉往右方,我們最先看到的是洛素的〈頭像〉,那是一個面目朦朧的頭像,彷彿還未完工,那人像的臉孔已經有了輪廓,但還未清晰地從青銅的材料中浮現出來。這作品的原名是〈看這孩子〉。我們去看這雕塑展覽,在大部份是人像的展品中,可以看見這些藝術家如何用他們的材料(多是青銅,偶然也有鐵、綱,或是鋁)塑造出他們所知所感的人的面目:或是朦朧,或是清晰,或是美好的具體形象,或是抽象的線條結構,或是古拙的純樸,或是現代的扭曲,或是感情的抒發,或是機械的壓抑……這種種,都是人類多變的面目,也是敏感的現代藝術家紛紜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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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3, 2019 at 10:46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百水先生

我想他比較像一隻蜘蛛,吃飽了油彩,就在畫布上爬行結網。他的線都是圈子、羅網、螺旋,像是樹的年輪或是人的指紋,簡言之就是蜘蛛網。他說不喜歡直線,當然哩,你哪裏見過一道直線的樹的年輪或人的指紋?更不用說,你哪裏見過一道直線的蜘蛛網?

他的線都是彩色的。也許因為吃飽了油彩,所以爬行在枝椏之間,細緻地結起的網,都有濃麗的顏色,迎風一吹,也許還會響起瑯瑯的聲音呢。他的顏色很濃,很固執,深紅,深藍,深綠。有一些,還揮霍地灑下點點金與銀,燦爛而浪費,而我想,這是蜘蛛的飽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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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3, 2019 at 10:43p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

在大會堂看他的畫展,看到一幅梅,很喜歡上面一句題詩:「不欲教人仰首看。」他的畫,總是這麼親切自然,絕不會拒人於千里之外。我們看他的畫,看他的自傳,覺得他總是把日常的事情娓娓道來,這並不等於說他瑣碎,而是他對萬物的觀察,從最小的一點開始,這最小的一點──比方蝦的一條鬚──對他來說也是重要的,因為那是對現實觀察開始的一點,正如科學家向顯微鏡中窺望一樣,不同的是這畫畫的老頭要求的不是科學的準確,而是似與不似之間,既不媚俗也不欺世的自然揮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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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November 3, 2019 at 9:37pm — No Comments

也斯《街巷人物》端午與船

前面那人把頭靠在長椅背上睡著了。船輕輕地顫動,他的頭也跟著輕輕地搖。他的身體側向左方。在再前面一張長椅上又有另一個人,也是這樣睡著了,不過身體卻側向右方。這兩個睡著的人彷彿是三角形的兩道斜邊,但卻連接不起來,所以只形成一個沒有頂點的三角形。是小孩子粗心地畫成的一個三角形,兩邊歪歪斜斜的,是人手的參差,不是機械量度的準確。

全船的人彷彿都睡著了,其實並不是。聽仔細點,會聽見馬達的聲音混和著人們的談話、孩子的叫囂和嘩笑。回過頭去,甚至可以看見那群人揮動著手說得十分起勁哩。但是,這些聲音混和在一起,還是形成以馬達為主的一陣嗡嗡的聲音,給人的感覺是催眠的呢喃、灰霧的籠罩、或者用筷子攬拌成一片淡黃色的蛋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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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July 6, 2019 at 9:38am — No Comments

也斯《街巷人物》吉澳的雲

吉澳的雲真有點特別。可是,特別的地方在哪裏呢?一時也說不上來。

吉澳是香港最北端一個離島,鄰近沙頭角。每到星期日,才有一班船由馬料水前往。船期是:早上十時四十五分,下午五時。時間不多。所以,在吉澳,當你朝著最遠的一片雲走去,很可能走到一半,就選擇一條分歧的路,彎回來。沒多久,就回到曬著魷魚的村子,回到原來出發的地點。

碼頭面向著鴨洲。遠一點:沙頭角;再遠一點:大陸。碼頭背面是澳背塘村,背向這一切。背向這一切的村裏近海灘的一所老屋子前面,一對老人家坐在那兒。老公公坐在門前的凳上,阿婆坐在門檻上,他們在看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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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June 28, 2019 at 3:45pm — No Comments

也斯《街巷人物》大澳的夜

我們都同意,大澳的夜晚比白天美麗。那種損爛與灰塵,那種殘破的感覺,都消失在黑暗中了。新建的學校還有燈光,燈光倒影在水上,好像暗示隱埋了不少影影綽綽的風景,其實只遮掩了白天這兒狹窄的一泓淺水。

晚上到大澳,總見一群人在路上乘涼。進入大澳前先經一幅臨海的空地,白天的公共汽車站和停車的地方。現在,到了晚上,在暗淡的街燈下,便有三三兩兩的人坐在海邊。有一群人推著兩輛腳踏車,在那邊談話。燈光很暗,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孔。一個人騎上腳踏車,駛開去,但這兒去不了多遠,沒多久又再駛回來。又一個人騎著腳踏車經過你面前。是不是剛才那人在兜圈子?你不知道。燈光很暗,看不清楚他們的臉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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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June 20, 2019 at 5:37pm — No Comments

也斯《街巷人物》水

水沖去悶熱和汗滴,水沖去一切拘束不適,水是偉大的。水使蒙滿塵埃的臉孔重新舒暢,使污漬流下溝渠,水使髮絲流動打轉,水流沖擊,濺出夏日的清涼。

潛入大海,無盡的藍色,湧入你眼耳口鼻。你聽見那藍色嘶嘶叫著,噗噗的開玩笑,用氣泡向天空傳達訊息。你急著掙扎起來,要把它從你眼中吐出。但是耳裏還有,頭髮也有,濕淋淋滴下。口裏可能吞下少許。水一下子浸透你,裏應外合,你把頭髮亂揮,也沒法全數把水揮乾。

天氣這麼熱,空氣厚厚的。久了你又還是回到水裏。水解開你的束縛,拆除你的盔甲。儘管你處處提防,它還是充滿耐性,慢慢的,沖洗你。當你要退縮了,它的水流還是來來回回,一波又一波;當你掙扎著,從水裏露出頭來,要在水中站立,挺起胸膛,不再放任自己,當你堅持自立,它也沒有相干,水流如一張絲帕,輕輕摩挲你。它是那風,環繞你站立的地方,包圍你又放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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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June 6, 2019 at 10:14am — No Comments

也斯《不欲教人仰首看》大家畫

手放在木板的邊緣,孩子遲遲疑疑地接過大人從水彩顏色筒中拿出來的畫筆,畫板前面正有兩個高大的孩子,孩子又往後退,轉過頭望向「廢物利用」遊戲比賽的攤子。大人俯下頭去,不知說些甚麼,孩子搖搖頭,一隻手往褲袋的旁邊抓。大人拉著他走前一步。在兩個高大的孩子中間,有一小片空白,孩子望望空白,又望望手中的畫筆,大人替他把筆由左手交回右手。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藍色、太陽和屋宇之間,孩子的筆停在白紙上。醮得飽滿的紅色立即往下流,往下流,像一根線,一條路軌,切入那空白,分開那空白,不知要到哪裏去。孩子看著自己創造出來的東西,然後他用筆,追著那道線,把這根無意中生出來的纖幼的線,塗成粗粗的一根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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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June 1, 2019 at 6:57am — No Comments

也斯《街巷人物》棄置的電視機

有幾星期了,每次去到這位朋友家裏,在客廳一角,都看到這具舊電視機。因為換了彩色電視機,這具黑白的就移過一旁。仍然是龐然一座,看起來完整無損,不過木門拉開了,露出裏面暗瘂空洞的藍色熒幕,在支腳的後面,可見一根棕色電線的尾巴,跟電的來源截斷了,像一根斷了的尾巴,軟軟地垂在地上。



「我不熟悉電視機的價錢,」朋友說:「但我一直聽人說甚麼黑白換彩色呀,就總以為補上一點錢,就可以換上一架新機了,這大概也是中了現代廣告的毒吧。等到去一家一家電器舖問起,才發覺,舊電視機是不值錢的。我很難接受這樣的觀念。一座仍然可以看的黑白電視,竟然一文不值,有人說,我只可以出五十元給你買了吧;有人說,我出一百元吧。甚至有人說,你要找人搬也未必有人願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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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yuu on June 1, 2019 at 6:56a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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