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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4

對《紅樓夢》的批注更是妙語驚人:「夢他媽的個屁!既知道白茫茫一片,還寫這鳥玩藝兒?倒霉就倒霉了,還總夢著往事洩火兒。」在林黛玉名下批注曰:「我見過,鬥雞眼兒,硌得慌。」在薛寶釵名下只給了三個字兒:王一勺。」對《金瓶梅》的批註:「也算一部經。」對《太上感應篇》的批註:「別活了。」全部用瘦金體墨字寫成,一絲不苟,頗為嚴肅認真,又頗為嫵媚瀟灑。但更引我吃驚的是,書抖落完了,這長木匣子底兒上竟顯露出一件老氣橫秋的黃馬褂兒,小時候聽京戲我見過,皇帝老兒御賜的。再一聯想鬼老頭兒那貝子爺的老祖宗,便由不得使我暗暗大吃一驚。殮屍混飯吃還偷藏著這老古董,實在猜不透這老鞭桿子的居心何在。但唯有黃馬褂上沒有瘦金體的批注。正當此時,就猛聽得身後響起了一連串不滿的聲兒:「幹嘛?幹嘛?幹嘛?幹嘛?」我慌一回頭,果然這位爺偏偏這時回來了。「夠意思!」神情令人琢磨不透,「瞧不出您還真有兩下子,背著主家竟敢私自挖墳掘墓。」.「什麼?我大吃一驚。「您哪!您哪!」他又是一番搖頭,「愣把我這裝殮好的小棺材給翻騰出來了。」「啊!」我驚叫一聲,這才徹底看出,眼前這確是一具小孩兒的棺木。「啊個屁!」他又頗多感慨地頂了我一句,「留下…See More
1 hour ag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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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3

我們?天哪!人鬼原是一家子呀!但一經他提出「委屈」這兩個字兒,這一切似乎馬上退居次要了。要知道,我當時的處境比這還令人恐懼。我忙不迭地向他全盤托出了……自從那一年范寧從大煙囪上栽了下來,我就爬上了難得的清白高度。而且把給女宿捨守邊兒的勁頭兒,畢業後一直又帶到了那荒僻的山旮旯裡。山溝雖窮,偏女孩兒一個比一個水靈。尤其在我班上有個叫小薺的女孩子,更是水靈的拔了尖兒,只是十六歲了,才上初中一年級。金四插話:「得!惹禍的苗子。」我沉吟了,下面的話沒有對他明說。當我第一次見到小薺的時候,竟差點兒失口對她喊出:「小月兒?」恍恍惚惚,似乎在眼前又重現了昔日坑院的情景。造化是如此神奇,天地間竟有這麼相像的人兒。金四催促:「怎麼不吭聲兒了,有難處?」我忙接住了話茬兒:是有難處!不久我便發現,小薺不但已經有了比她大二十多歲的未婚夫,而且至今還是個仍穿著開襠褲的傻子。當時我為此拍案而起了,致使全校隨之一震。有些好心的同事當即告訴我說,傻二雖至今仍公母不分,但在這山旮旯裡卻是名副其實的「御弟」。再娶什麼媳婦兒,都受之無愧。金四插話:「那還用說,是這個理兒。」但我當時卻不信這個邪,一咬牙不但課堂上擊桌大罵,而且…See More
Sun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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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2

4又是四五年過去了。我始終再沒有見到過這鬼老頭子,甚至連金四這兩個字也已忘卻了。大學畢業之後,憑著一顆火熱的心,我又主動申請到偏遠的山旮旯裡當了一名中學老師。應該說,天隔一方,越距越遠,我和這位「大內高手」的緣份也該盡了。他殮他的死人,我教我的活人,看來是難有「且聽下回分解」了。但誰曾料想到,天網恢恢,鬼神難測。就在我離開這塞外古城僅僅半年的時間,可怕的現實就牽著我主動來求這位鬼老頭子了。這是一個黑燈瞎火的夜,我惶惶然又向這見不得人的「褲腰」地帶撲來。危機四伏,唯此一途。我恐懼,我不安,我深一腳淺一腳好不容易趕到了。天更黑了,狗叫得邪乎。但更可悲的卻是,這片昔日市井好漢隱沒之地似乎也在變。規整的房子越來越多了,野墳頭兒卻越來越少見,致使我一時間竟找不到了那「低」具一格的「坑院」。天哪!他和他那兩位芳鄰遷到哪兒去了?夜,更深了。我聽著四周狺狺然的狗叫聲,一時間呆了,傻了,或者說清醒了。人活到這麼個份兒上,昔日的老師不信,昔日的同學不信,昔日的母校不信,竟走投無路地只能來求助於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玩藝兒,這還有什麼活頭?夜幕沉沉,我仍在下意識地走著。又一腳,差一點兒栽進一眼井裡去,黑古隆咚,…See More
Satur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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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1

我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沉默是金」。但我絕沒有料到,為了避免出第二個范寧,人們早已密切地關心著我的行蹤。實際上對老鞭桿子的拜訪早被發現了,而我的反常表現又只能加重大家對我的懷疑。星期一整個下午都在為了我。再無退守的餘地,我只好全盤托出了。心急如焚,委屈激昂,聲嘶力竭地解釋著此行的願望、動機、出發點。但這一切卻似乎難以取信於民。一句話:既然目的高尚,但歸來後卻為什麼包著、裹著、兜著,一點兒也不敢往外抖呢?有口難辯,我恨死這鬼老頭子了。汗流浹背,還得掙扎。但偏在這時,就只聽得窗外一片嘈雜。隨之,一陣熟悉的聲音悠然傳來了:「坦白可以,得見過那小子再說。」天哪!是他?如果這鬼老頭兒再和我一認「乾親」,那可才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門一推,進來的果然是他。「嘿嘿!」他冷笑一聲,認準的偏又是我,「小子!算咱爺兒倆有緣,又見著了。」眾目睽睽,我如芒刺在身。「您哪!」他又進逼了一步,「不管乾親濕親,小子!告訴你,當著大夥兒不承認,沒門兒。」聲聲逼人,我悲憤欲絕。「賠我那青花瓷筆筒兒!」他又突然冒出一句。「什麼?」我更氣懵了。「什麼?」他竟突然跳起來破口大罵了,「我操他八輩兒大祖宗!十六輩兒小祖宗!裝他媽的…See More
Ma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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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0

「您哪!」他又忙用袖子擦著凳子上的塵土,「您別瞧它不起眼兒,可是地道的楠木棺材板兒釘的。」「啊!」這當即嚇了個半死。「別客氣!」他卻安詳地坐在另一張三條腿兒的椅子上和我聊開了,「我就是照這本書挑的這地兒。兩旁墳頭兒裡的鄰居都不錯,都是十八九歲歿的。一位青樓的妓女,一位私奔的丫頭,可就是沒有一個到我府上串門兒的。」「這、這……」這更使我心驚肉跳了。「上當了!」他卻置若罔聞,還在神聊《聊齋》,「前些日子我才瞧出點兒名堂來。依我看,準是這寫書的老爺子得了陽痿!說什麼那玩藝兒「如蠶」,又何謂那玩藝兒『不文』?您哪!起碼是憋著,沒暢暢快快地洩過火兒。下頭不作主,筆頭子就來勁。什麼和人、和鬼、和神、和狐狸,逮著什麼都瞎捅,連烏鴉都不能倖免,噴噴……」「哦、哦……」我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嗯!」他卻猛地盯住了我,隨之話音一轉,「或許這地兒本來沒挑錯,只是我這模樣兒也太不濟了。再說,也『如蠶』。可瞧瞧您這精氣神兒,那可真稱得起『胎裡帥』,保準『不文』也能『不文』出個水平來。要不,我把這地兒讓給您兩晚上,試試隔壁這兩位芳鄰能不能給您送點兒樂子來?「不!不不不!」我當即斷然拒絕。「您哪!您哪!」他大為不滿…See More
Ma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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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9

「你!你……」女服務員差點兒氣瘋了。「我?」他竟王顧左右而言他了,「諸位!諸位!昨兒個我可又見著一種新的死法了。絕了,愣把錢票子捲成卷兒往嗓子眼裡捅。瞅瞅!就是這兩張票子。」噁心!嘩一下,茶客幾乎全走光了。多虧了一位年長的主事大師傅從後頭及時趕來了。處理手法完全不同,一見面就是一連串的討好聲兒:「金四爺!金四爺!……」「喲呵!」他也趁勢大套近乎,「這不是麻三哥嗎?您哪!不是衝著您的手藝,我金四還沒工夫來呢!」「瞧您說的。」這位也頗會對答,「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您愛吃,就是抬舉了我麻三兒,茶樓每天讓人送到府上去,還用勞您的大駕嗎?」「唉……」只是輕輕掃了那女服務員一眼。「瞧你!」麻三兒馬上就拿她開涮,「古今中外全是一個理兒,有錢你能堵住誰下館子呀。伺候不好金四爺,你讓大夥兒跟著你去喝西北風?」「得!我這就告辭了!」金四也見好就收。「您慢走。」送得也及時,「呆會兒我就讓人給您送去。」我一怔,猛然意識到是該到自己出場的時候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慌忙跳起來就追在了樓梯口兒上。老頭兒還在瀟灑地走著,我只好在他身後大喝一聲:「你站住!」「喲呵!」他一回頭兒,「原來是小哥哥您哪!」絕沒代溝,但卻使…See More
Ma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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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8

「唉!」我替王一勺歎息著。「可,」他一下子便陷入了惶恐不安,「可偏偏這第四回又碰上了……老天爺!又有什麼橫禍要臨頭?……」「你告訴我他住在哪兒?我變著法子給您除了這塊心病!」我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王一勺仍很惶然……我緊追不捨地追問著,逼急了,他終於恍恍惚惚地說出了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大褲襠胡同。「試著去找找吧!」他悲哀他說。我開始行動了。原來,這鬼老頭兒不僅僅是個專吃死人飯的老鞭桿子,而且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遺老遺少,不折不扣的寄生蟲兒,地地道道的殘渣餘孽。這要是不清不白地和他掛上鉤兒,我這一輩子還能有個好嗎?我開始出沒於大褲襠胡同了。這一出沒不要緊,我才知道此胡同非同彼胡同。它始建於乾隆年間。有人稱之為塞北王府井,又有人稱之為口外小天橋。它正中有一跟古泉井,上有一座因此而得名的古泉居茶樓。兩條「褲腿兒」由此而東西斜向伸展下去,彷彿一個大人物正叉開兩腿向人們展示各類塞北風味的小吃喝。三教九流經常光臨於此,七十二行也不時到此一顯身手。熱鬧得實在可以。就是不見那老鞭桿子的蹤跡。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但這老傢伙在這裡似乎也算得一路「諸侯」。提起他的大名真可謂如雷灌耳,雖搞得人們神情惶恐,卻似乎無人…See More
Ma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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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5

怪不得范寧爬大煙囪,原來他有這麼個古怪的舅舅。「得!」果然小老頭兒在有關人士勸說下仍不肯服輸,「各位爺兒們!瞧我那大外甥可在煙囪上越呆越不耐煩了。依我看這麼著:各位帶著那套理兒先和小哥哥們歇著去,留下我們爺兒倆在這裡清靜會兒。只要各位打保票兒這裡不出現一個人影兒,我老頭兒也打保票兒還各位一個全眉全須的大活人兒。您哪!出了事兒,我這舅舅擔了。怎麼樣?用不用我給各位立個字據?」這似乎可以研究。但千不該、萬不該,偏偏在這節骨眼兒上玉一勺竟親自也送飯來了,一見這場面便神情大變地驚呼:「我的小祖宗!你怎麼把他帶到這兒了?」「不、不是我帶的!」我忙分辯。「小爺爺!」他不聽,還在嚷,「我不是告訴過你,聞不到死人味兒他不露面兒嗎?」「別、別嚷嚷!」我急阻攔。但為時已晚。頃刻間,有關人士和同學們都紛紛圍了過來,開始聽他一驚一乍地揭老底兒:「他不是范寧的舅舅!他是鞭桿子!專門攆著死人靠殮屍混飯吃的大鞭桿子!」一片驚叫,警惕的目光頓時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有口難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忙急切地用目光在人群裡搜索那可怕的小老頭兒,以便捉住這老怪物說明事情真相。但他卻早像個鬼影兒似地消失了。一切都又恢復了原樣。下…See More
Jan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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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4

「迷、迷信!」我掙扎著喊。「瞧著吧……」玉一勺的聲音卻很惘然,有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味兒。這就是我頭一次偶然得見金四、金四爺的經過。當時,我確實被這位神神道道的主兒嚇懵了,恍恍惚惚,也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但轉念一想,人鬼殊途,今後肯定再不會遇到這種怪物了,便急匆匆地挑起擔子向大煙囪跟前跑去。誰料想,眼前的情景卻又大出我的意料。在密密麻麻的同學群中,只見那位頗為晦氣的小老頭兒不但又出現了,而且好像還正在扮演一位頗為醒目的角色。被大夥兒擁戴在一個高音喇歎下,竟咳嘍氣喘地對準話筒向大煙囪上喊開了:「大外甥哎,大外甥……」「什麼?」我下意識地瞪大眼睛自言自語上了。「他說,他是范寧的舅舅。」旁邊一位同學解釋道。「不!他叫金四。」我忙糾正。「對!」同學也忙解釋,「人家也說叫金四!這和當舅舅有什麼矛盾?」「他、他是鞭桿子。」我又強調了一句。「更沒錯兒!」同學又充分肯定說,「人家也說是趕車的,路過這裡,來看范寧的。」「這……」我如墜五里雲霧中去了。「大外甥哎!」但那小老頭兒卻似格外地清醒,拖著老城人那種特有的古典式哭調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越吆喝越有板有眼兒,「我那冒傻氣兒的大外甥哎!玩兒什麼不好?幹嘛非…See More
Dec 27,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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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3

先得抽空為王一勺來兩句——炒菜高手,年近五十,油光珵亮地又胖又大。乃我們北京街坊一位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遠房三大爺。他自幼被賣到口外,多年來從未再回京城露過面兒。是母親怕我受不了塞北的寒苦,愣托街坊給搭上了這個茬兒。對我還不錯,勺頭子下總是開恩留情。對范寧事件也格外熱情,飯廳距大煙囪夠遠了,他竟能催得我馬不停蹄,渾身累得直冒臭汗。一趟又一趟地來回跑著,時間也越拖越久。范寧還是永駐於藍天白雲之間,真讓人夠心急火燎的了。這時我才朦朧發現:死也是這麼難。當我又一次承擔重負走出大飯廳門口時,只見四週一片冷冷清清。人們都被抽到大煙囪下了,當然這裡必然寂無人影。我正走著,就聽突然從對面輕乎乎地飄出一聲兒呼喚:「小哥哥!」我嚇了一跳,正感到奇怪,就見隨聲從路旁花壇裡驟然閃現出個小老頭兒,笑瞇瞇而又文諂諂地擋住了我的去路。「小哥哥!」他頗為謙恭有禮地叫了一聲。我終於肯定了這是叫我,便放下飯挑子驚訝地望去。只見眼前這小老頭兒大約六七十歲。身高不過一米六十,體重頂多一百斤,似一件剛出土不久的老古董,卻又帶著幾分久闖江湖的灑脫勁兒。長壽八字眉,瞇縫耷拉眼兒。笑著時似哭,哭著時似笑。但舉止言談又頗有譜兒,有派兒…See More
Dec 2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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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 1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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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

破題鞭桿,俗稱鞭桿兒或鞭桿子,但此鞭桿絕非彼鞭桿,在這裡和車老闆的鞭桿子毫無一點關係。似一種隱語,又似某種詭稱。誰讓七十二行中自古就有這行呢?您就且聽我來破題。說白了看,在這座塞外古城,「鞭桿子」乃是對從事某種隱密職業者的特有稱呼。帶幾分晦氣,帶幾分不祥,甚至還帶幾分神神道道的鬼氣兒。一句話:慘人的行當!不信您就聽聽這兩位的賭咒發誓——「得了吧!你那話得七折八扣被二除。小六子!這還算哥哥我給你留了面子。」「五哥!您、您這是逼我的命!這、這麼說吧!這回我小六子要再敢冤您,得!趕明兒一大早就讓鞭桿子來拾掇我。」「幹嘛?幹嘛?偏給哥哥許這個?」「嘿嘿!不許這鞭桿子,您能饒得了我小六子嗎?」夠了!這個誓就算起出點兒份量來了,比把老婆搭進去還起作用。鞭桿子的威力何在?再往深處來說,這就和我們老祖宗的厚生重死有關。悠悠數千年,竟傳下來一份兒喪莽文化。生老病死,哪一處地兒沒有紙紮、棺材、槓房組成的「獨聯體」?但既稱文化,就必然包涵很深的審美意識。對正常死亡者上述人等尚可應付,對某些橫死暴卒者卻需另請高明了。自殺他殺,千姿百態。意外死亡,慘不忍睹。雖純屬化腐朽為神奇,但幹久了也難免鬼氣纏身。加之禁忌,…See More
Dec 1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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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11)

您哪!禁不住個人想人……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離了那手絕活兒他還能活著嗎?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又抹不下臉兒討吃叫街,大概早已不在人世了!唉!引魂人的魂兒卻沒有人來引!完了!完了!……可誰料想到,就在這歎息過後不久,古泉居茶樓上竟出了一件怪事。神神道道,頓時又使大伙的眼前變得撲朔迷離了!但這是「據說」……這一天晚上,茶樓早早就關了門兒,只留下一溜兒小陰風在窗外溜彎兒。茶桌兒間還剩下幾位老哥們兒,正頂著一盞燈在聊大天兒。聊什麼?還不是謀劃著暗下裡燒點紙錢兒。總不能讓人家一輩子撒金撒銀,臨完了倒讓自己落個兩手空空吧?啊!不對勁兒!四周朦朦朧朧,卻聽見靠窗口那兒似乎有什麼動靜。老哥兒幾個剛來得及一怔,便猛聽得那張空桌兒擊響了三聲。似折扇敲的,好熟悉的叫茶聲音!當即,老掌櫃便舉燈驚呼了:「樊爺?……」「是我!」回答得相當清晰。「您?!」仍存疑懼。「我?」回答得更加斯文,「說我死了,也算得活著。說我活著,也不妨當著死了!」「您、您這一向還好?」還想刨根兒。「好!」回答得越發瀟灑,「陽世不好陰司好,陰司不好陽世好!東邊兒不好西邊兒好,西邊兒不好東邊兒好!」「樊爺!」再不想打聽,只剩下激動了…See More
Nov 1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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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10)

不對!正當大夥兒向槓房仇報名準備去湊熱鬧時,就聽得樓梯上又響起了那有板有眼的上樓聲。再一瞧,那領洗得褪了色的舊長衫又閃現了。只不過多了幾塊補釘。中分頭梳得照樣地道,但就不該千層底兒鞋咧開了嘴兒。一臉傲氣,卻又透出了菜青色。身子板兒瘦了許多,大概是餓的。和平時有所不同的是,折扇沒拿,倒提著個沉甸甸的包袱。正當大夥兒不知怎麼來招呼這位乍窮乍富的爺們兒時,槓房仇卻似見了活祖宗一般迎了上來:「樊爺!大夥兒正念叨您呢!」「等等!」氣喘噓噓,卻猛地把包袱向自己那張茶桌兒上啪地一扔!攤開了,錢!錢!全是白花花的現大洋!「您、您這是幹什麼?」槓房仇目瞪口呆。「先給我數數!」冷冷地作答。「五百!」槓房仇忙不迭地解釋,「數過了!數過了!沒錯兒,五百整呀!」「這就夠賣祖宗的了嗎?」聲兒更冷了。「樊爺!樊爺!」槓房仇又慌著說明,「不是全講好了嗎?發殯過後見了好兒,剩下的那五百再送上嗎?」「拿回去!」又是一推。「怎麼?」望著菜青色的臉,槓房仇實在大感意外。「不怎麼!」頭兒昂得瀟灑,「昨夜裡我到閻王殿裡遛了一趟彎兒,見陰曹地府還沒讓小日本兒佔了!」「您?」槓房仇更瞠目結舌了。「我?沒轍!」一斜白眼,再不多言。目中…See More
Nov 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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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9)

且聽下文……「聽聽價兒吧,一千塊現大洋才肯露一手呀!」舉座驚絕……頓時,古泉居茶樓上便只剩下了一片開了鍋似的喳喳聲。剛才人們還覺著那張空桌兒是塊心病,恨不得立刻把它砸了。現在卻又由不得眼神往那兒溜,似這才看出了它的莊嚴和偉大。一千塊現大洋!叮叮噹噹,足夠一家小民百姓三年吃香的喝辣的了!怪不得老掌櫃半晌才緩過氣兒來,說:「一招鮮!吃遍天!……」說到這兒,是該掰開瞧瞧了!要不顯不出這位爺的特殊身價來。原來,這位貌似斯文的主兒,竟也是一位專吃死人飯的好漢。祖傳的行當,特准專門來往於陰陽兩界之間。據說沒他在前引道,新死的亡靈絕難安然度過鬼門關。其間種種慘人的傳說雖只是耳聞,但大多數古城的老年人確實見過他那一手驚天地位鬼神的絕活兒。為此,他世襲了老祖宗留下的那陰陰森森淒淒慘慘的綽號:引魂樊!怪不得槓房仇把他奉為幌子……但這幌子卻常閒著。一般貧民百姓問心無愧也用不起,而達官貴人問心有愧又難得天天都死人。非極大排場的大出殯用不上他這手絕活兒,故三年不開張竟是常有的事兒。而這位爺又極願依附風雅,開一次張就大把往外撒錢兒。三撒兩撒只剩下餓肚子了,但再被冷落也絕對架子不倒。也難怪!天下無雙,南北一絕!到時…See More
Nov 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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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8)

得!就等著大出殯瞧熱鬧吧!似馬上又和他有了關係!不知為什麼,只要一提大出殯這茬兒,茶客們的眼神兒就由不得往那張茶桌兒瞟。雖然空著,卻似更具吸力。好像今兒個那位孤芳自賞的爺們兒沒來,這份樂子中就彷彿少了什麼調料似的。您哪!更透出他在這份熱鬧中的重要性!「老掌櫃!人呢?」有人忙問。「人?」九世老掌櫃只好苦笑著回答,「您還不知道樊爺那脾性?最後一個大子兒也沒了,怕當著諸位摘面兒!」「誰和誰呀?窮犯倔!」另一位馬上惋借道。「就是!就是!」附和者頗多。「要不這樣兒,」有人卻有不同看法,「樊爺也稱不上樊爺了!」「唉!唉!」又是一片惋借聲。「也難怪!」還是老掌櫃說得精闢,「三年不開張了!」「唉!唉!」惋借變成了歎息。「唉什麼?」又一位猛一擊桌,聲兒驟然一轉,「這不來了嗎?三年不開張,開張頂三年!財神爺正向樊爺招手兒。諸位!就等著瞧絕活兒吧!」絕活兒?……古泉居茶樓竟為了這一聲,頓時顯得無精打采起來。老少爺們兒一時啞了口,只留下一片掏心堵肺的難受模樣兒。你瞅著我,我瞅著你,就是沒人再願瞅那張空蕩蕩的茶桌兒了。這茶還喝什麼勁兒?堵得慌!「絕活兒……絕活兒……」有一位老者竟為此搖頭晃腦地哀歎起來。「絕活兒…See More
Nov 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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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4

Posted on January 11, 2024 at 8:00pm 0 Comments

對《紅樓夢》的批注更是妙語驚人:「夢他媽的個屁!既知道白茫茫一片,還寫這鳥玩藝兒?倒霉就倒霉了,還總夢著往事洩火兒。」在林黛玉名下批注曰:「我見過,鬥雞眼兒,硌得慌。」在薛寶釵名下只給了三個字兒:王一勺。」

對《金瓶梅》的批註:「也算一部經。」

對《太上感應篇》的批註:「別活了。」

全部用瘦金體墨字寫成,一絲不苟,頗為嚴肅認真,又頗為嫵媚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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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3

Posted on January 10, 2024 at 8:00pm 0 Comments

我們?天哪!人鬼原是一家子呀!

但一經他提出「委屈」這兩個字兒,這一切似乎馬上退居次要了。要知道,我當時的處境比這還令人恐懼。

我忙不迭地向他全盤托出了……

自從那一年范寧從大煙囪上栽了下來,我就爬上了難得的清白高度。而且把給女宿捨守邊兒的勁頭兒,畢業後一直又帶到了那荒僻的山旮旯裡。山溝雖窮,偏女孩兒一個比一個水靈。尤其在我班上有個叫小薺的女孩子,更是水靈的拔了尖兒,只是十六歲了,才上初中一年級。

金四插話:「得!惹禍的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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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2

Posted on January 8, 2024 at 2:00pm 0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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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四五年過去了。

我始終再沒有見到過這鬼老頭子,甚至連金四這兩個字也已忘卻了。大學畢業之後,憑著一顆火熱的心,我又主動申請到偏遠的山旮旯裡當了一名中學老師。應該說,天隔一方,越距越遠,我和這位「大內高手」的緣份也該盡了。他殮他的死人,我教我的活人,看來是難有「且聽下回分解」了。

但誰曾料想到,天網恢恢,鬼神難測。就在我離開這塞外古城僅僅半年的時間,可怕的現實就牽著我主動來求這位鬼老頭子了。這是一個黑燈瞎火的夜,我惶惶然又向這見不得人的「褲腰」地帶撲來。

危機四伏,唯此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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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1

Posted on January 6, 2024 at 2:00pm 0 Comments

我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沉默是金」。

但我絕沒有料到,為了避免出第二個范寧,人們早已密切地關心著我的行蹤。實際上對老鞭桿子的拜訪早被發現了,而我的反常表現又只能加重大家對我的懷疑。

星期一整個下午都在為了我。

再無退守的餘地,我只好全盤托出了。心急如焚,委屈激昂,聲嘶力竭地解釋著此行的願望、動機、出發點。但這一切卻似乎難以取信於民。一句話:既然目的高尚,但歸來後卻為什麼包著、裹著、兜著,一點兒也不敢往外抖呢?

有口難辯,我恨死這鬼老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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