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ratly Island's Blog – April 2017 Archive (56)

林海音《北平漫筆》男人的禁地

很少——簡直沒有——看見有男人到那種店鋪去買東西的。做的是婦女的生意,可是店里的夥計全是男人。小孩的時候,隨著母親去的是前門外煤市街的那家,離六必居不遠,沖天的招牌,寫著大大的“花漢沖”的字樣,名是香粉店,賣的除了婦女化妝品以外,還有全部女紅所需用品。 

母親去了,無非是買這些東西:玻璃蓋方金的月中桂香粉,天藍色瓶子廣生行雙妹嘿的雪花膏(我一直記著這個不明字義的“嘿”字,後來才知道它是譯英文商標mark的廣東造字),豬胰子(通常是買給宋媽用的)。到了冬天,就會買幾個甌子油(以蛤蜊殼為容器的油膏),分給孩子們每人一個,有著玩具和化妝品兩重意義。此外,母親還要買一些女紅用的東西:十字繡線,絨鞋面,鉤針……等等,這些東西男人怎麽會去買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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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5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北平漫筆》秋的氣味

秋天來了,很自然的想起那條街——西單牌樓。 

無論從哪個方向來,到了西單牌樓,秋天,黃昏,先聞見的是街上的氣味。炒栗子的香味彌漫在繁盛的行人群中,趕快朝向那熟悉的地方看去,和蘭號的夥計正在門前炒栗子。和蘭號是賣西點的,炒栗子也並不出名,但是因為它在街的轉角上,首當其沖,就不由得就近去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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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4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茶花女軼事 (6)

這時我已經聽說朱司打夫是結過婚的,但是他的太太並不在北平,而且尼希脫原來也有男朋友的,我簡直不懂,像演話劇這件事,究竟是好是不好呢?

公演前,要對外宣傳了,所以我們到照相館拍了一些照片,五位女角全體出席,男角只有阿芒和朱司打夫去了,這就是舞台或銀幕的男女不同之處吧?女人總是重要些的。就在我們預演那天,畫刊上出了一個專頁,第一次向外介紹演員,在介紹那寧娜的那一條下面寫道:

“那寧娜——她是馬格麗脫忠實的仆人,林英子女士飾,她是一個活潑的小孩,北平話說得十分流利。”

那一次的特刊,非常轟動,同學們都知道了,原來很喜歡我的英文老師,也知道為什麼我的月考考得那麼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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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3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茶花女軼事 (5)

我們是男角穿西裝,女角穿旗袍。五個女角一律是拖地長旗袍,除了李珊新制了兩件以外,我們的衣服大半是由馮小姐借來的,而且大半是她自己的,她樂於借給人,也正可以表現出她的闊綽。

按說,我只是茶花女的一個女仆,是不必穿得講究的,但是馮小姐也給我弄來了一件漂亮的拖地綠色長絲絨旗袍,而且還滾著銀邊。馮小姐所飾演的柏呂唐司,是茶花女的鄰居,一個多嘴多事的胖太太,常常跟茶花女借錢的。但是馮小姐既不胖,也不窮,她在五女角中打扮得最漂亮,衣飾之高貴超過了茶花女。在排演的時候,她已經準備好了她的新裝,一件件擺給我們看。

她來了,總是珠光寶氣,給我的威脅不大,反正我是小女孩,無論在戲里戲外,都是無足輕重的,而且年齡的距離,也不是大家的對象,大家反而對我特別好,小小的我,在這里倒是站在超然的地位了,多麽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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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2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茶花女軼事 (4)

排演的生活很有趣。無論背台詞,表情,對於我所演的那個角色,都不是困難的事。但是俞教授卻說,不要小看那寧娜,她隨侍茶花女身邊,並非不重要,因為許多茶花女的朋友都和那寧娜談很正經的事,她也隨時注意茶花女的身體和心情,為她應付那些客人。而且,俞教授誇讚我說:“小林兒很能把握那寧娜的性格,不錯,不錯!”我聽了當然很高興,因為我很輕松地演出了這個角色。大家也都喊我“小林兒”,這原是我在中學里同學對我的親密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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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2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茶花女軼事 (3)

阿麗絲嫂嫂並且告訴我,演茶花女的女主角李珊,也已經結婚,並且是兩個孩子的母親了。

“怎麽生了兩個孩子還念書,嫂嫂,我真佩眼你們。”我確實很佩服嫂嫂,以及這位“茶花女”。但是我常到靜靜家來,從來也沒看過嫂嫂讀書,她只是喜歡穿漂亮的衣服、和哥哥出去玩玩樂樂的,倒是談到演戲,她就足能唬我一氣就是了。她表演起來,咬文嚼字地念台詞,兩只手的動作也特別加強,無論是悲哀或快樂,常常都要昂然地仰起頭,伸出右手或雙手同時伸出去,激動地喊“啊……”,好像這是話劇里表演情緒時不可缺少的動作。但不知我在茶花女里的那寧娜這丫頭,是不是也要那麽樣地“啊——”呢?

啊——,真的,我恨不能這時就有一本《茶花女》劇本在手頭,我急於想知道它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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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1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茶花女軼事 (2)

是靜靜的嫂嫂介紹我倆來藝術學院,找一位戲劇系同學黎風先生。嫂嫂也是藝術學院的學生,她和黎風同系。這次他們要排一出話劇《茶花女》,里面還缺一位演員,嫂嫂大肚子了,不能參加演出,所以介紹我來。靜靜只是陪我來的。

我在小學里也偶然演演跳舞唱歌,但那只是《麻雀與小孩子》、《七姊妹遊花園》之類的,進了中學以後,我還沒上過陣呢!這次嫂嫂介紹我參加大學生演活劇,在我以為是不會成功的,因為我太小了,我怎麽能在人家正式公演里上陣呢!我雖然有些恐懼,卻願意嘗試嘗試,所以我就壯著膽子來了。

黎風先生見到了,他正在那間大空教室里等我們,也許不是專為等我們,因為那里也還有幾個人在。黎風先生是個瘦個子,很有禮貌也善談,渾身滿嘴是戲。他很有派頭兒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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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1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茶花女軼事 (1)

朋友特為給我送來一本早年北方出版的某畫刊合訂本,圖文並茂令人驚喜。翻開第一頁,就使我備覺親切,因為那期的封面,刊登的是一位美麗的小姐,當年在平津一帶根出名的“閨秀”,而我和她的妹妹是同學。再接著一頁頁地翻下去,使我重溫習到許多人物和事情。那些上了報的“閨秀”們的早年服裝,打扮,我記得都曾使我向往,我希望也有一天能穿著,像大小姐的派頭兒,因為那時我只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初中女學生啊!

“快到了!”送畫刊給我的人忽然說。

“什麽快到了?”我問。

“我主要送它來給你看的那一頁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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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50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殉 (6)

是嚴冬的晚上,堂屋里燈光輝煌地等待著遊子歸來。去時一個人,回來三個人,老人有無限的欣慰。她掀開厚重的棉門簾子,一眼就看見家麟正站在堂屋地的中央,穿著藏青嘩嘰西服,頭上戴著法國小帽。“大嫂!好!”他雖滿面風霜,可是眼里閃著光彩,精神好極了。她也展開了笑容說:“二弟,你一路辛苦了!”然後他把身旁的女人介紹給她:“大嫂,這是您的弟妹露西。——露西,這是我們的大嫂。”她一看,新來的二奶奶露西,粉白的臉上架著金絲眼鏡,頭發燙得短短蓬蓬的,頭上也頂著法國帽,穿的是綠絲絨的洋裝。再往下看,喲!站在地上摟著媽媽腿的那個小崽子,也是一頂法國帽。三頂怪帽子!她笑了,趕緊把下嘴唇咬住,才算沒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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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9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殉 (5)

小蕓就是這麽淘氣,惹人疼愛,小嘴兒一會兒是蜜,一會兒是針。

陪葬,也許小蕓比喻得不錯,她是為陪葬而嫁給家麒的嗎?從北海回來的那天晚上,她老早就睡下了。她翻來復去地想了許久,二姐說得最對,她得認命,因為她是女人。無論她覺得家麟怎麽不討厭,那也是一件不可原諒的事,她要躲著他些,出了笑話,兩家的名聲要緊,父親和公公的名字說出來都是叮當響的,他們可不是隨隨便便的人家呀!她把被子拉上來,蒙住頭,眼淚撒開地流。遠處雞叫了,她才迷迷糊糊地睡著。醒來,東昌紙的窗格子上,滿是太陽光。她支起身子來,頭發重,十字布枕頭上繡的“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的詩句,沾滿了黃色的淚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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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9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殉 (4)

“一日夫妻百日恩”,她和家麒夫妻做了不止一日,足足有一個月,可是那也算是夫妻麽?她哭得很傷心,別人看了也心酸,但是,她哭的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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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9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殉 (3)

五彩的絲絨線,紅紙剪成的雙喜字,染得大紅大綠的花生、白果、桂圓,在她的第一件嫁妝上都系著,貼著,藏著。每個人,做每件事,說每句話,都把吉祥的字句掛在嘴邊。那氣氛,不容易使人想到那個病人的身上去。所以在婚前,憂慮只算是一閃,並沒有使她十分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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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8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殉 (2)

她是過來人,她知道認命是什麽滋味,她可不願意叫小蕓也有一天走上她的路。但是小蕓這孩子聽了後,臉向著她,雙手搭在她的肩頭上,穿著緊裹著屁股的牛仔褲的兩腿分開站著,一條馬尾兒甩了一下,側著頭,倒像哄孩子似地笑說:

“媽!您那認命的時代早就過去了!我知道,是因為爸爸的緣故,您才替我擔這份心的。不過做軍人的,在他的責任中,卻應當隨時有犧牲生命的精神,這和爸爸的情形又不同了。如果敏雄——他真有什麽不幸發生,在這個大時代里,我想我應當承當得起。媽!您放心,別為我多慮。答應我——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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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8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殉 (1)

繡花繃子繃得很緊,每一針紮下去,都會發出“砰”的一聲,然後又是絲線拉過軟緞,長長的一聲:“嘶——”,繡花的人心無二用,專心在繡花的工作上。因為太專心了,竟弄得鼻孔張著,嘴唇翹著,整個的臉也像繡花綢子一樣的繃得很緊。

最後的一張葉子就要完成了,然後拿去讓小蕓她嬸嬸用縫衣機給打上邊,比較快當些。但是配個什麽顏色的邊呢?方大奶奶想著便停下了針,把繡花繃子舉到眼前一比。如果照她的意思,蔥心綠的邊,一寸半寬,最合適。可是誰知道小蕓願意不願意呢?年輕人現在腦筋不一樣了,配起顏色來,也是怪里怪氣的,這孩子就許這麽說:“媽!來個灰色兒的!”那可使不得,是結婚用的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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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6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吹簫的人 (4)

交夏以後,時局急轉直下的緊張起來,五月間凡去上海看全國運動會的熱鬧,到人九月,我們就籌劃著到台灣的事了。要離開一個依賴了多年的地方,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沒出過遠門,一下子就讓我來個大遷徙,說實話,我連行李都不會捆呢!

“我留在這兒慢慢的結束,你一個人先走,你到台灣都安頓好,再來接我們。”我對他曾經這樣建議,並且屢次討論時,都堅持這個主張。

這時宋媽來告訴我,朱先生讓我過去一起。她病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我真抱歉不安,好多天都把她忘了,只顧鬧我自己的情緒。

她倚在床欄上,用責備的口吻對我說:“為什麽不跟丈夫一起走呢!兵荒馬亂的時候,不要分離,一家人的手還是緊緊捏在一起的好,更不應當在這個時候鬧別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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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4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吹簫的人 (3)

“1928年北伐成功後,遷都南京,端木一家都回南京了。這以前,他家曾央人來求親,可是先父一口就回絕了,我連影子都不知道。家里只知道我和他同事,並不知道他寫信的事,那年月,我們更新,可是家庭還守舊得很呢!我們再開通,也是半新不舊的,因為許多地方仍要顧到古老的傳統,不能一下子就變過來。他家回南京時,他也同去了,因為他是獨子。他回南京後,信寫得更勤,這時的倩就明顯地表現出他的意思了。”

“那麽這回您該回他信了吧?”我問。

她笑笑搖搖頭,接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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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4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吹簫的人 (2)

我是一個貪睡的人,冬夜起來弄孩子,真是一件苦惱的事,我常想恢復我的職業生活,然後多雇一個女仆,把孩子交給她去管,我就可以一覺睡到大天亮,是多麽舒服!實在我連續生了三個孩子,已經有六年不知道題整夜覺的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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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3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吹簫的人 (1)

南屋常年是陰暗潮濕的,受不到一點陽光的照射。北平人說:“有錢不住東南房,冬不暖,夏不涼。”真是經驗之談。我雖然把兩明一暗的三間南屋布置成很好的客廳——緞面的沙發,硬木的矮幾,墻角的宮燈,仿古花紋的窗簾,腳下是軟軟的地毯;但是我們都沒有興趣到南屋去,熟識的朋友來了,也還是習慣到我們起居飲食的北屋來坐。

就這樣,我們整年地把南屋冷落著。小三合院中心一棵好大的槐樹,像一座天棚,整個夏天遮蓋著這院子,但是南屋更陰暗了。秋天槐花落了滿院子,地上像鋪了一層雪。我一簸箕一簸箕地掃著,心里就打著南屋的算盤;煤這樣貴,今年冬天我不打算在南屋裝洋爐子了。把去年留下的兩個爐子的煙筒挑一挑,用在北屋的一個爐子上大概夠了。鐵皮暴漲,煙筒省一節是一節,大家都盡量把爐子裝得移近窗戶,這叫做“縮短防線”。我又想,為什麽不把南屋租出去呢?既節流,又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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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3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舊時三女子 (3)

我的母親

我的母親是板橋鎮上一個美麗、乖巧的女孩,她十五歲上就嫁給比她大了十五歲的父親,那是因為父親在新埔、頭份教過小學以後,有人邀他到板橋林本源做事,所以娶了我的母親。

母親是典型的中國三從四德的女性,她識字不多,但美麗且極聰明,脾氣好,開朗,熱心,與人無爭,不抱怨,勤勉,整潔。這好像是我自己吹噓母親是說不盡的好女人。其實親友中,也都會這樣讚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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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1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舊時三女子 (2)

我的祖母



我的祖母徐氏愛妹的放大照片,就掛在曾祖母畫像的旁邊墻上。這張雖是老太太的照片,但也可以看出她的風韻,年輕時必定是個美人兒,她是鳳眼形,薄薄的唇,直挺的鼻梁。她在照片上的這件衣著,雖是客家婦女的樣式,但是和今日年輕女人穿的改良旗袍的領、襟都像呢!

我的祖父林台先生,號雲閣,譜名鼎泉,他是林家九德公派下的九世孫。前面說過,他科舉時代沒有什麽名堂,卻是打二十一歲起就執教鞭,1916年到1920年,出任頭份第三任區長,在純樸的客家小鎮上,是位令人尊敬的長者。在中港溪流域,是以文名享盛譽。他能詩文,擅擬對聯,老年間的許多壽序、聯匾,很多出於祖父之筆。我的祖母為林家生了五男五女,除了夭折一男一女外,其余都成家立業,所以在祖父享盛譽的時候,祖母自然也風光了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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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12:40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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