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ushanbe 杜善貝's Blog (145)

野夫:掌瓢黎爺 上

 

前些年回武昌訪酒,糾集了一座文朋詩友,在某“蒼蠅館子”胡吃海喝。風卷殘雲七仰八翻之後,我趕著去櫃台埋單上賬。坐堂徐娘施施笑曰:免單了,你們走吧。我好奇,要討個由頭。徐娘半嗔半笑地說:我們竈屋的廚頭,說把賬記他頭上了,月底扣出來。也不知道他欠你們哪位的錢? 

我立馬轉身鉆進後廚,但見一片兵刀狼煙之中,魁然立著一胖師傅,左手顛簸著炒勺,右手揮舞著鍋鏟。我走近,一把扳過他的肩頭:黎爺,你怎麼在這裏?他一點也不突然地靦腆笑說:我在這裏是本分,你來這裏才是稀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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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y 16, 2017 at 10:20pm — No Comments

野夫:訪台歸來 民國屐痕 下

 

寫作之外,我就像王朔筆下的人——一點正經沒有。很多時候嬉皮笑臉,是我們在這個偽盛世的土地上的精神自慰。平生不愛正襟危坐的我,這次難免要面對一些媒體;很多大陸的親友都為我提心吊膽,生怕出言不遜得罪自己的祖國,而遭逢馮正虎的待遇。

台灣中廣的胡忠信先生,是彼島的文化名嘴。我們對坐在播音室打開話筒前,他善意地提醒我——他的節目對岸相關部門都是要收聽的。我笑答沒有關系,我對我的祖國沒有惡意,即便尖牙利嘴,也無一不是為了投合當政者一再聲稱的民主口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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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y 16, 2017 at 10:19pm — No Comments

野夫:掌瓢黎爺 下

 

一來二往,我和黎爺成了“橋子”——鐵桿搭檔,在隊裏一文一武,一般犯人更加肅然起敬。 

那時的我,雖然表面上裝得堅忍,但內心卻也悲苦。我常常對他說——傳我一點手藝吧,出去後也可以去應聘一個廚師幹幹。他一方面笑我扯淡,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就別來搶我們廚幫的飯碗了。一方面又說,災年餓不死夥夫,藝多不壓身,學一點也好。按他師傅的話說,自古就有儒廚一派。比如什麼蘇東坡啊袁什麼枚啊,都是讀書很高的人,但也都是廚幫的前輩,他們都要敬著香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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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y 16, 2017 at 10:15pm — No Comments

野夫:訪台歸來 民國屐痕 上

再過兩天才是立春,此際的台北已經和風煦然了。宋朝詞人周邦彥形容的——正單衣試酒,悵客裏、光陰虛擲——仿佛正是眼前我的況味。確確乎是一襲青衫,我竟然就闖到了基隆河畔的忠烈祠。

出發時還很晴好的天空,忽然間暮雨飄瀟起來。我拄著一柄民國式樣的彎把黑布長傘,穆然佇立於沾衣欲濕的細雨中;當我仰望大書“成仁、取義”的莊嚴牌坊時,台北冬季的雨,瞬間沁濕了眼底。這些海峽上空聚合的水分,似乎天然如淚一般鹹苦。就這樣噙著雨痕,我萬裏渡來,偏要參拜這一座久仰的祭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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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y 11, 2017 at 12:04pm — No Comments

野夫:讓記憶抵抗

 

昆德拉曾經在小說中感嘆——在黃昏的余暉下,萬物皆顯溫柔;即便是殘酷的絞刑架,也將被懷舊的光芒所照亮。

此即謂,人類本質上是善於忘懷的動物。傷痛抑或仇恨,都容易被時光所風化;尤其當作惡者易妝登壇,化血汙為油彩粉墨之後,曾經的呻吟抽泣竟可能變聲為娛樂的淫浪。就像那些此刻正沈醉於某歌中的某些人,他們似乎也在懷舊,但他們已不再記得那些恐怖旋律下的人性踐踏;在溫飽的余年,支離破碎的青春被重新縫補成一道輕薄膚淺的抒情詩——這就是我們這個時代的荒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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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rch 14, 2017 at 10:11pm — No Comments

野夫:大水井的守望者

許多年過去之後,每與人論及故鄉名勝大水井,首先閃回腦海的,依舊是一位孤獨的老人,在如血殘陽回光返照下的古堡漫步。其身影矮小灰暗,然而李氏宗祠的巨大庭院和山墻,卻仿佛始終只是他生命的一道背景,是他悲劇一生從始至終的區區舞台。而今,大水井名揚海宇了,他卻在我無從查考的某個黃昏悄然而逝,枯澀的眼瞼終於從此永遠地落幕了。我相信,除我之外,沒有人會如此固執地念紀,但經我提及,依舊還有一些野老遺叟會想起。

二十年前我曾是利川官廨裏的一員惰吏,承恩公韓漢祥部長看顧,特允我四鄉遊逛以編一冊《閑話利川》完差。因此我於某日雲遊到了大水井。雖然少年時修階級鬥爭教育課,便已熟知此一媲美劉文彩莊園的去處,但寶幢初拜,仍覺懵然如驚。畢竟在這兩省交界的大巴山深處,一派荒涼的艽野之鄉,驀然突起這麽一片雄渾古雅的高築巨構,確確乎有些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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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rch 14, 2017 at 10:10pm — No Comments

野夫:湖山一夢系平生

1978年我在鄂西利川一中應屆畢業。半年前,這個國家剛剛恢覆高考,每天仿佛都在發生大事。而在此之前,我還在考慮到何處下鄉――而且開始情竇初開的悲慘早戀。那時的人似乎都很單純,首先是女同學把我的情書上交給了學校,然後是天天寫檢討到校辦罰站,之後是父母責罵毆打,最後是我自殺未遂。

醒來後為了表示我仍是個不甘墮落的青年,更為了心中那點自尊和硬氣,我確實咬破手指寫了個血書。一行字――不考上武大此生誓不為人。

那年,我16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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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rch 14, 2017 at 10:10pm — No Comments

野夫:消失在自己文字裏的西娃

 

十余年前,那時偽裝成奸商的我,隱身在大班台後面,每天煞費苦心地計算著碼洋和折扣。那時,中國很多80年代地下詩人都和我一樣,被時代改造成了不法書商。我們幾乎都遺忘了詩歌,像一個地主隱瞞了自己的出身成分;也像一個化裝了的上訪戶潛伏在京城,兢兢業業地向祖國各地發貨催款,慢慢忘記了最初出發的目的。

突然,有一天我的辦公室來了一個冒充西娃的人,帶來了一組詩歌——從書商組稿的角度來看,詩歌是賣不出幾分錢的。但是,站在詩歌的立場來看,這真是我暌違詩壇多年後,讀到的上乘佳作。我說留下來吧,我幫你推薦一個好刊物發表。後來,組詩發表了,真正的西娃這才隨著李亞偉一起來找我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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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March 1, 2017 at 11:31pm — No Comments

野夫:幽人蘇家橋 下

 

這一切厄運之後,中文系畢業的蘇家橋,竟然成為了銀行的經濟師,終於步入了他日漸安穩的中年。行長曾經是其父一手栽培的舊部,他的同學也多已成為州裏的要員。惟獨他堅持不黨不群,廁身於經濟時代的洪潮浪底,憑手藝悄無聲息地枯澹生活著。

他現在是銀行惟一資格最老的科員,獨往獨來,絕不逢迎於任何上司。單位福利甚好,時常瓜分蔬菜水果;他總是在一眾挑揀離開後才去看看,倘有殘余便隨興取一點回家。他完全與世無爭,且幽默豁達,與人為善,自然成了眾人歡喜的怪物。大家戲稱其為行長,就是面對真的行長,他也一樣朗聲模擬官腔應諾。領導知其向無野心,不以為忤,同事則暗佩其渾無體制之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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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28, 2017 at 9:10pm — No Comments

野夫:幽人蘇家橋 上

 

常常竊想,如我輩中人,倘若投放到古代,又該是怎樣的一種際遇?肯定也讀書,卻難以進仕,也沒膽量造反——那我們還剩下什麽活法呢?

援引古例,積極一點的人生有兩種:激進者去學遊俠,保守者去當幕僚。遊俠近乎要改造社會,雖也快意恩仇,然而風險成本太高;幕僚大抵是維護現實,盡管衣食無虞,卻要俯仰隨人。也就是說,不想輕生死,又想存骨氣的人,以上兩者皆非生命正途。

於是,古人又為這樣的人,在俠與僚之外,設計了第三條道路——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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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20, 2017 at 10:50pm — No Comments

野夫:綁赴刑場的青春 下

 

堂兄並未覺察這一切,依舊是偶爾醉歸,時不時打罵一頓老婆再揚長而去。嫂子因為心有所屬,對丈夫的薄幸已不在意。而他卻因為情懷初開,在為嫂子撫傷擦藥之際,多了更多憐惜和憤恨。然而堂兄畢竟是哥哥,是把他從鄉下弄到城裏來給一碗飽飯的恩人。他對嫂子縱有萬般迷情,說出來終歸是不倫之戀。而嫂子,雖然身心都迷戀這個健美淳真的小叔,但自知出墻春色,豈能久貪。因此,他們相愛是相愛,卻從未探討今生歸宿。更談不上密謀弒夫,性命相搏地換一種活法。

問題是一個少年心中,開始因為愛而糾結起了仇恨,這種恨又因為對堂兄的天生畏懼而無處發泄,他漸漸變得更加沈默寡言。但凡堂兄回家,他便盡量回避,他怕他自己的目光泄露出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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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9, 2017 at 10:54pm — No Comments

野夫:綁赴刑場的青春 上

 

死刑——這兩個字,在鍵盤上敲打的時候,手就突然開始顫抖。十指似乎如溺水者的慌亂,在虛空中掙紮。我在人世間講述時代的故事,卻一直不自覺又仿佛在刻意地回避著這兩個透著血腥的字眼;仿佛要到血已冷卻的陰間,才適合此類殘酷的講述。

問題是四九鼎革以來,這一詞匯以接近糧食的頻率,緊貼我們的生活。每一次死刑的發生,在民間都類似饑餓年代的一道盛宴——我可以在暗夜聽見那些歡呼和鼓噪。我們的紅色時代也許太缺少白色的鹽分,以至於我們的官民都變得如此嗜血。我們不得不依賴鹹腥的血,來飲鴆止渴般地維系這早已衰朽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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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9, 2017 at 10:53pm — No Comments

野夫:書邊廢墨

 

喜歡尋醉的人,往往易在樽邊邂逅故人。前日的酒局,意外遭逢鄧康延兄。他曾經是知名媒體人,現在則一邊寫書,一邊拍紀錄片。 

他當即饋贈我一冊古色古香的新著——《老課本 新閱讀》,並在卷首題字曰:破萬古長夜,掌一豆燈火。 

此書是鄧兄拿民國年間的小學課本翻印,並加上他今天重讀的劄記,編次成書的。一個五十歲之後的今人,再來細讀百年前(民國元年)的童蒙教材,竟然依舊讀得有滋有味,且不時感到臉紅——這,真是情何以堪的一種體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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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5, 2017 at 3:57pm — No Comments

野夫:小雞的故事

長夏無聊,跑到市郊一戶農家去讀書寫字。其家磚房一棟,庭前有小院;院周綠樹四合,極覺清幽,正是消暑勝地。

晨起即於窗下伏案,湖上風來,穿葉過林,一片沙沙之聲。間或野鳥飛過,漏下一串佳音,卻如天籟一般。書讀到妙處,忽聞院中一陣唧唧噥噥的啼喚,仿佛吳儂軟語,大異鳥鳴之激越。起視之,乃一雞婆帥眾兒女駕到。

雞婆居中緩行,昂首挺胸,貌甚莊嚴。每舉足必下視方落趾,生怕蹄傷弱雛;一如京劇須生出場,端端的龍行虎步。其眸炯炯,左顧右盼,似乎天生憂患,在在警惕無妄之災之橫生波瀾。時而咕嚕一聲,並不絮叨,偶有出列者聞聲即歸隊。觀其言行,實有大將之風,仁者之德,隱然足以母儀天下也。群雛前呼後擁,歡聲若雷,幾似禦駕南巡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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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3, 2017 at 8:41am — No Comments

野夫:味蕾上的鄉愁

所謂鄉愁,對我而言,大多時候只是某種童年的味覺。

記憶中的那些口感,在被歲月發酵後往往形成經久回味的芳馥,於只身遠遊的路上,時時誘發你“不如歸去”的念頭。

我已經走遍了這個國家的絕大多數地方。當對未知事物的嘗鮮渴望漸漸饜足之時,我知道我的青春業已耗散在穿州過府的五味百感中;這時,鄉愁開始從舌尖上漫漶而來,在枯澀得近乎麻木的味蕾上綻放出懷鄉的憂郁――我知道,我於此際開始衰老。而一根老了的舌頭,則會像蛇信般搜索回山的徑路,它似乎比身體還更需要故鄉的飼養。如果不能找到孩提時的食單,也許就會枯葉般迅即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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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February 3, 2017 at 8:40am — No Comments

野夫:別夢依稀咒逝川 下

十五 

沒有離別,也許就沒有老李唯一留下的這幾十封信。如果處在今天這個電訊發達的時代,大抵也不會殘余下這些文字。假使連文字都消散於歲月的風暴中,有誰又能證明他曾在此濁世小駐。

我們在各自的故鄉等待著命運的發落。老李回到了建始三裏壩的香樹灣,那是一個我至今陌生的所在,他又象一個農民一樣為他父兄扛起了鋤頭。夜裏,在昏暗的燈下,他寫了給我的第一封信。他在信中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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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January 11, 2017 at 10:53pm — No Comments

野夫:別夢依稀咒逝川 中

 

那時的學生長短不齊,湊在一起就愛打賭爭問題,或爭一些野史知識的記憶力。至於仲裁或答案嘛,就找老李,反正他是一個長期失眠者。我則從他身上,懂得什麽叫淵博。

比如大家爭“左派右派”到底誰是自由主義誰是保守主義,這種分法從何而來,我黨何以一回兒反左,一回兒又反右。不可開交時,便聽老李講西方的圓桌會議,講法國大革命,講國際共運史。我至那時,總算才明白我“右派”母親的來歷何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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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January 8, 2017 at 5:43pm — No Comments

野夫:別夢依稀咒逝川 上

 

死亡,在許多時候,真是一件近乎日常的瑣事。你買菜的路上,邂逅車輪下的一灘血,你拎著一堆肉食回來,看見鄰居的一張訃告----在你行經的地方,人們競相奔赴道路的盡頭。你才發現,生命竟然確實薄如蟬翼。

當“訪舊半為鬼”時,當“故人日以稀”時,當在暮煙的幻象中遙見你曾朝夕與共甚或唇齒相依的大隊面容時,你何曾有一絲幸存者的竊喜。就象此夜,當我枯坐於天涯客館,燃一炬煙,吞吐幾十年的往事時,我恍若一個同謀共犯----他們去了,我卻茍活於斯----我怎堪獨自直面這慘酷的余生。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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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January 8, 2017 at 5:42pm — No Comments

野夫:閑話王朔 下

多數人稍擅浮名就難免裝逼,如果有點芝麻爵位或者銀子那就更裝。本來文人應該是所謂世事洞明的,但你只要看看中國作協那個系統開會或者選舉什麽,大家一邊裝得一本正經,一邊打得一塌糊塗,你就可以想見所謂的中國文學在體制內將要開出什麽樣的奇葩。

以王朔的文名和所謂的“成果”,在地方文壇那得夠格當個鳥主席了,可是在北京,誰要聽說他出席過哪個非朋友的官方會議,我估計美國之音都會當新聞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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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December 28, 2016 at 12:43pm — No Comments

野夫:閑話王朔 上

《紅樓夢》開篇有一段賈雨村和甄士隱品評天下人物的妙論非常有趣。大意是說人本源於天地之氣,正氣所凝則為忠臣烈士,邪氣所凝則為小人奸佞;但還有一種人是由正邪二氣交葛產生的,這種人即使當皇帝也是唐明皇宋徽宗一路,如果墮落風塵那至少也不低於李師師一輩名妓。當年夜讀此段高論時,心下甚是拱服,竊以為純正純邪的皆是少數,而蕓蕓眾生或者多是正邪之間的產物。後來閱人多了,才發現真正算得上此類人物的,竟然如鳳毛麟角,乃不世出的寶貝。

拙文要說的這位頑主,圈內人稱為朔爺――在我看來,就算這樣一位稀世無多亦正亦邪的怪物;和賈府那個末世公子一樣,原是口中銜著一塊玉來投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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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ushanbe 杜善貝 on December 28, 2016 at 12:43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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