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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8

得!黃馬褂兒要有主兒了。「不過……我還打算就這個機會出國逛逛去!從大清、民國、偽蒙疆,直到如今現在這陣子,老祖宗留下這黃土地也真讓人呆得膩味。圖個自在,老頭子我這就準備著到外頭見見洋世面兒!」眾皆驚絕,如聞吃語。「這年月,」他卻分外平靜,「中國人喜見外國人的洋玩藝兒,越時髦越好。外國人喜見咱們的老古董,越年頭兒久了越絕。可我得雙方都照應著點兒:既合洋人的胃口,又不能掉了咱們老祖宗的身價兒。」更加愕然,不知所云。「我琢磨,」他卻似胸有成竹,「這就該對不住各位了,黃馬褂兒改件西服,在洋人面前準能得個碰頭好兒。顧全大局,這事兒就這麼定了。您哪,記在紙兒上,」漸露倪端,開始叫苦。「誰?」他又特別來了一句,「要後悔白給我當了這麼長時間兒子孫子和重孫子,現如今為時還不晚,那就請自便吧!」面面相覷,無人退出。「完了!」老爺子喘了一口氣兒,「就這一兩天了,只要看見火葬場大煙囪冒青煙兒,得!那就是我穿著黃馬褂兒西服上飛機了。」恍然大悟,為時已晚。人未亡,就博得在場親眾欲哭無淚、欲呼無聲、如癡如醉、呆若木雞,足可見老爺子人格力量偉大了。「還有……」這才是貨真價實的遺囑,我趕忙揮筆記錄。不多不少,歸納後恰好…See More
May 23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7

這一天,大概是要真正地迴光返照了,從一大早起,就顯得格外有精神。除了身子骨兒朽得再無法動轉外,嘴皮子又難得地恢復了大自在。得!愣在笑嘻嘻地要立遺囑之餘,進而頗為嚴肅地提出以下兩項要求:一、趁他還活著,希望能親自審核一下給他寫的悼詞兒。二、趁他還活著,希望能親眼目睹一次自己的遺體告別大演習。這可難壞我了。幾經請示,又多虧了深切關注「孝敬大賽」結果的兒孫們來幫助,總算才敢再轉回老爺子的病榻旁。「嘿嘿!」衝我就是大有深意地一笑,隨之就擺開譜兒首先要聽悼詞兒。我也不敢怠慢,真巴不得這迴光返照早點結束。好在兒孫們早有準備,保證儘是些難得和受聽的好詞兒。我念畢偷眼一望,呵!老頭子正微閉雙目聽得滿來神兒。「念完了?」他雙目一睜,果然似很滿足。「完了。」我也鬆了口氣兒。「能不能,」誰料想他竟驀地一轉,「在最末尾兒『總之』那後頭,再給咱爺兒們加上幾句?」「什麼?」這才叫人心不足蛇吞象。「這麼寫,」他又閉目吟頌上了,「一個屁,一縷煙兒!一隻蟲子,一個飽嗝兒!」「天哪!」我當即幾乎驚得栽倒。這絕不是因為大感意外,而是使我猛然又回想起牢房酣睡中的「答記者問」。鬼使神差,如此巧合。是夢?是醒?竟使我一時間惘然莫…See More
May 17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6

我和小月兒是排了好幾天隊才得以一見尊顏的。人人都面帶愁容,我自然也準備好了一臉憂戚之色。尤其是小月兒更動了真格的,雙眼竟飽含著兩汪淚水。老爺子!你就要這樣走了吧?但誰能料想到,當我和小月兒心懷悲傷剛一定進病房,就驀地發現這一切都算白勞神兒了。「嘿嘿!」老爺子抬眼就是一臉笑。怎麼?!我倆當即嚇了一大跳。木乃伊似的還有心思笑?是好藥撐著?還是回光返照?「絕了。」他還在向我倆眨巴眼睛。我的小月兒有點兒心慌。「您猜怎麼著?」他卻像樂子大了去了,「昨兒個來參觀我的差點兒擠破門兒,比瞧大熊貓還熱鬧。國寶級的,多大的譜兒!」「這醫院不負責?」小月兒抗議了。「就是!」他充分肯定,「我讓他們賣門票兒,愣是不聽。」「不!不!您還是多保重身子。」我忙說。「身子?」沒想到這句話竟捅出了漏子,「它配嗎?它配嗎?咱爺們兒是個什麼人物?可瞧瞧這手,雞爪子似的。瞧瞧這身架子,干蝦米似的。再瞧瞧這腦袋,尖棗核兒似的。配嗎?它配嗎?爹媽缺德,不挑個像樣兒的皮囊就把爺們兒往裡塞,這輩子耽誤了多少大事兒。」「啊!」小月兒當即驚得目瞪口呆。「叫你爹來。」他卻發令說。「幹什麼?」我忙問。「告訴他。」老爺子喘了一陣子氣兒說,「別弄…See More
May 13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5

世道輪迴,如此巧合,造化竟這般神奇。終於,老爺子從現場暗影中閃出來了。我驚奇地看到,它又縮小了一個號兒,干癟臉兒皺巴地更像個核桃,但老而彌健卻餘韻猶存。即使在年輕鞭桿子莊嚴肅穆地扶持下,也壓抑不住他那鬼頭巴腦兒的激動。更奇怪的是我那身為洋博士的老岳丈,來了就來了,絕不寒暄,彷彿跨越了時空,一見老爺子就只顧打下手。一切均嚴格按鞭桿子的儀式進行著。我總算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但我只能說身手不凡,只能說神秘莫測。夜雨瀟瀟,我幾乎是在嘔吐中恍惚度過的。冷風嗖嗖,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化腐朽為神奇」。但更令我愕然的還是打扮好了貴人後那桌酒,似幽靈歡聚般讓人終生難忘。貴人莊重嚴肅地躺著,老爺子終於得到了解脫。師徒一場,竟毫無悲慼之色。一上酒桌就喊那年輕鞭桿子快快斟酒,似要慶祝完成一件頗為得意的傑作。猴頭巴腦兒的,實在有點出格兒。燈光幽暗,窗簾緊閉,他還一沾酒就誇讚起死人來了:「好小子,算我老頭子沒白疼他一場。有種兒,死得其所。」語出驚人,如雷灌耳。「想當年,」他卻嚷嚷得更來勁兒了,「我是怎麼說來著?討這麼個死法,非大福大貴之人不能!由『樂極』到『極樂』,難得呀難得!」無人插話,只有恭聽。「還行!」他又…See More
May 10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4

9又是好幾年過去了。雖然我那老岳丈曾經說過,老爺子在酒吧裡的驚人之舉純屬「為了小月兒,」掐斷你的後大腿兒」,但我還是自覺自願地鑽入了這「蛐蛐罐兒」中。埋首創作,只覺得生活節奏驟然加快了。打從這以後,我再也沒見過這老爺子。但聽說,隨著影視書刊《末代皇帝》、《末代皇后》以及《末代王妃》的發熱,似乎這位末代貝子爺的身價也在看漲。據說,在貴人的老領導偶識老爺子後,竟比對老部下還要百倍看重。隨著新的旅遊景點「貝子花園」的修復,這位神出鬼沒的老鞭桿子就更成為熱門的追蹤對象了。但就是沒有聽說,有誰得以一見尊顏一睹風采。越神秘,越吊胃口!倒是給兒孫們留下極大的餘地,可以神乎其神地重塑他們的老祖宗。高而又雅,致使他人不露面兒竟擁有了很多頭銜。諸如「愛鳥家協會主席!、「蟋蟀大賽榮譽裁判長」,以及這個「委員」、「那個「理事」等等。但老爺子卻絕不再現真身,於是便產生了個代表權的問題。倒霉時本來尚能摽著勁兒往上爬的子子孫孫。於是種種傳聞便不時衝進我這「蛐蛐罐兒」裡,比如老爺子今日外出開會啦,明日出國訪問啦,夏天到北戴河避暑啦,冬天到海南島療養啦,等等。但總不能老在外頭轉悠呀,隨之竟聲稱老爺子年事已高,已被迎進貝…See More
May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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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3

幹嘛?幹嘛?買賣不成仁義在,幹嘛冷不丁地給我來這個?我正暗暗叫苦間,他又猛地一抖突然活轉過來。核桃臉上冷汗淋漓,像忘了我似地衝著那年輕人就喊:「走!來活兒了,橫死的。跟著師傅去學兩手。」我還沒緩過神兒,他又扔下一疊票子就往外走。自在得實在可以,頑健得絕不亞於一個沒拴鏈子的幽靈。嚇得我完全忘了尋他的初衷,竟恨不得他就此不再回來。但他卻運轉得更加自如:「還得等等,小子!你不仁,咱可不能不義,既然給你個一世痛快你不要,得!咱爺們兒就送你個地地道道的蛐蛐罐兒。」啪一聲扔在酒桌上,走了。什麼?什麼?原來是個大信封兒,裡頭就是能裝個蛐蛐罐兒,也準得讓他摔碎了。再一抬頭,老爺子早像一溜煙兒似地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只留下一個頗為乖戾的夢,還有酒桌上的「蛐蛐罐兒」。莫非他又在點化我?恍恍惚惚間,我只覺得我似乎連找那點念頭也沒有了。他到底是要拉我,還是要甩我?搞不清了,腦子似被這鬼老頭兒攪成了一盆漿糊。漸漸地,一種被捉弄戲耍之感萌生了,我竟由不得遷怒於我那老岳丈和小月兒:我讓你們歎息!我讓你們發悶!我讓你們牽腸掛肚!我讓你們自作多情!瞧瞧吧,說不定這大信封是變得什麼戲法呢!但肯定比抖露出那件黃馬褂兒還要驚人…See More
May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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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2

8這就是我歸來後的第一堂人生哲學課。我從貴人的身上彷彿看到了自己,又從老岳丈身上恍然憶起了昨天。眼瞅著蛐蛐罐裡那一隻隻掐斷了後腿兒的蛐蛐,我竟莫名其妙地產生了想見見這鬼老爺子的念頭。何況小月兒還夜夜在我枕畔歎息。恍恍惚惚間,我似乎被一種神秘的力量吸引著故地重遊了。大褲襠胡同,墳頭間的坑院兒,還有那荒野裡頹敗的小廟和古老的水井。有的變了,有的沒了,但都有舊址可尋。唯有那甩掉累贅的鬼老爺子,任我尋尋覓覓卻難得再見蹤影。而妻子的歎息,岳丈的沉悶,竟使我尋找得更加頑強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魅力。這一天,我下定了最後的決心:如果再找不見老爺子,我就立即返回原先的勞改農場,或許這正有助於徹底擺脫這鬼老頭在我身上投下的陰影。大褲襠胡同裡人群熙攘,我在這裡作最後的大海撈針。煩透了,亂透了,我又開始操這老頭子的八輩兒祖宗了。就在這時,就只覺得誰在我肩頭拍了一下輕輕對我說:「哥們兒!跟我來。」轉身一望,啊!好帥的一個年輕小伙子,西裝革履,時髦眼鏡,像是個文質彬彬的研究生,又像個風流瀟灑的小記者。真可謂要派兒有派兒,要面兒有面兒。「幹什麼?」我自慚形穢。「別問。」他只顧帶著我往胡同外走,「缺少現代意識!在這裡…See More
Ap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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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1

回來的實在不是時候。「莫非,」小月兒卻驀地發問,「老爺子不僅能聞出死人味兒,還能嗅出活人的行動來?」「什麼?」我頓時覺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我算過了,」小月兒神神道道地仍在說,「咱倆起程回來的日子,恰好是老爺子挾著小棺材匣子出走的日子。」「啊!」我只能驚叫著倒吸一口涼氣兒。「得!」老岳丈卻猶如又得到一個知音,「那你就陪著爸爸也當個缺腿的蛐蛐兒吧。」「可老爺子到底在哪兒呢?」小月兒又變得惘然若失了,蒼白的面孔,癡癡的眼睛。「唉,」老岳丈眼瞅著又要犯癮。多虧了此時伴隨著一聲聲「操!操!」有人推門而入了。喲呵!這不是貴人嗎?也早聽說,貴人不但成了名副其實的「貴人」,還續娶了個風姿綽約的小寡婦當老婆。今非昔比,夠美滿的了。就不該從死人堆裡剛探出頭兒: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隨之便日漸氣憤不平,「操!操!」之聲也日漸增加了。他來幹什麼?.「操!」貴人還真能開門見山,「我說你這是犯哪門子邪?要當好人就得把門看緊了,怎麼能放出老頭子去拿我開涮。」「老爺子他?」洋博士卻如獲至寶。「操!」貴人更是口若懸河,「不明不白愣和我泡上了。小干巴老頭兒,鬼魂兒似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推門鑽了進來。門衛追了進來查問,…See More
Ap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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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0

多虧省城傳來的消息掃去了小月兒的一臉愁雲。原來,我那劍橋博士的老岳丈早成了落實政策的重點。不但早恢復了教授的頭銜和待遇,而且已經搬進了設計典雅的教授樓。四室一廳,設施齊全。奇怪的是,洋博士似乎忘了他還有一對遭災落難的女兒女婿,卻偏偏把有傷教授樓大雅的老鞭桿子迎了進去。說是報恩,好像又不恰當。據說我那老岳丈在培育首例試管小白耗子之餘,最大的嗜好就是聽老頭子胡侃神聊。一天不對坐那麼一兩小時,就像扎海洛因的那樣犯癮。為此,竟由著那鬼老頭子在高雅的教授樓裡瞎折騰,不但任其把裝著黃馬褂的小棺材當頭正面擺在寫字檯上,而且還任其收羅進了諸多的蛐蛐罐兒和鳥籠子;同時還專門為其高價請了一位保姆,負責其飲食起居諸多事宜。真可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瀟灑得實在沒邊沒沿兒。但鬼老頭子的老底兒還是被同樓的名人學者知曉了,有人就難免戰戰兢兢地向我那老岳丈發問:這是?……在這時我那老岳丈卻洋博士味兒十足,鴨舌帽仍在頭頂上平擺浮擱著,目不斜視傲然而答,導師!天哪!真讓人嫉妒。但小月兒卻欣喜欲狂了。就在得知這消息的第二天,她就迫不及待地約我同返省城,真不愧墳圈子裡長大的女人。對自己父親的榮辱沉浮可以不聞不問,對這樣一個以…See More
Apr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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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9

我準備好了哭哭啼啼。但當我一見來人的面兒,雖然我的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大,卻再也滲不出一滴淚水兒來。會是她?小月兒!有誰會懷疑她是個鞭桿子的女兒?文文靜靜地更像個女大學生了。致使監管者放心地只顧盯住別人,而讓我有機會一露從好漢們那裡學來的作派。尤其在小月兒面前——「門口那狗不缺吃的吧?」我拉開架式,這麼開了個頭兒。「不缺!」她羞答答地回話,「爺爺捎來的。一位大師傅多餘的油水兒。」「王一勺?」我脫口而出。「沒錯兒。」她更靦腆了,「想不開,前些日子自個兒走的,還得爺爺送他去上路。」「莫非又碰上了?」我更急切了。「沒有!」聲兒更柔和了,「只聽說這些年他總犯病,老是嘀咕什麼:有再一再二,沒有再三再四。」「啊!」我半晌才說,「你、你就是為了來告訴我這個?」「不是!」她竟然凝視著我的眼睛說,「是爺爺告訴我說,別老在家裡捂著,是到外頭尋點兒自在的時候了。」「尋自在?」我一怔。「這不,」她說,「來了……」小月兒走了,只留下一片令人琢磨不透的溫馨。真不愧是鞭桿子的女兒,竟敢到牢房裡來尋自在。驀地,我恍若又聽到了那鬼老頭子的竊笑聲兒。不久,那場可怕的浩劫便開始了。在我看來,這回老爺子總該玩兒完了,就憑他那件該…See More
Apr 12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8

6我還是選擇了牢房。久久的惘然,隨後面臨的便是人生的抉擇。他媽的!這鬼老頭子是在點化我!點化我!點化我!當時,我幾乎忘記了自己是主動「送貨上門」的,卻只顧探索著別人的險惡用心和企圖。終於,我毅然避開小月兒出走了,重新從黃土堆兒裡爬出投向了人間。去他媽的「大自在」吧!只有面對著牢房的鐵柵欄,我似乎才對這一切略有所悟。我開始懷疑自己所得出的結論,也開始懷疑自己對人生的判斷。我總在回憶那個晚上。當時狗在院子外嚼著肥油兒,小月兒也隨著給我講了許多許多。明淨的眸子裡是不盛一絲謊言的。是沒有冤人!教授的確是教授,貴人也的確曾是貴人。都或因時運不濟,或因尚未得人生「大自在」,雙雙竟成了不齒於人的「狗屎堆』。一個成了右派,一個成了某集團的成員。教授當即發了從劍橋學來的洋脾氣,貴人也當即擺出一副,「士可殺而不可辱」的好漢氣魄。後果可想而知,竟白送給他人許多難得的樂子。但二位還在一意孤行:教授勞改歸來死也再不回大學,貴人在妻子叛離後也毅然跳樓自殺。前者為救妻子的小命兒,因賣血在醫院前巧識鬼老頭子。後者在被人收屍時,又恰好讓老爺子給救活了。於是在教授的老婆一命嗚乎後,三者之間竟漸漸結成了個奇異的組合體。生物…See More
Apr 7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7

這到底是些什麼人兒?「小月兒!」老爺子沉吟片刻終於開口了,「先到小廚房呆著去!別髒了您的耳朵,也別攪了這份樂子。」小月兒馬上執行,另兩位也不反對。「貴人兄弟!」他當即頗為嚴肅地批駁上了,「有這麼著對待樂子的嗎?什麼叫惡?什麼叫善?什麼叫失?什麼叫得?您錯了,您又錯了!討這麼個死法,非大福大貴之人不能。由『樂極』到『極樂』,難得呀,難得。」「有理兒。」教授似茅塞頓開。「屁!」貴人卻絕不服氣,「他這是不得好死!」「錯了!」老爺子又進一步諄諄予以啟發,「又錯了!您想想,摟著那麼個小娘兒們,又在那麼軟乎的床上乾那種樂事兒,出汗發力的為了什麼?還不是求那股子『痛快死了』的滋味兒?得!果真痛快死了,這怎麼能叫不得好死呢?」「深刻!」教授又深表贊同。「鳥!」貴人仍憤而不屈,「丟人現眼。就是死了,手下的還讓他原封爬在那小娘兒們身上不許動。當著他老婆孩子的面兒,要的就是這份兒公開展覽。可見這小子平時作惡多端,連一點兒人緣兒都沒有。」「可能是為了保護現場。」教授插話。「得了吧!」貴人怒吼了,「他這叫死有餘辜!」「瞧瞧!」老爺子竟為此直搖頭兒,「怪不得您白長了一副貴人模樣兒,一輩子盡倒大霉。挺好的一樁大樂子…See More
Ap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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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6

月光顫抖著,我只剩下目瞪口呆了。恍惚間,只覺得山野裡那小薺又隱去了,眼前又再現出四年前坑院中那《聊齋》式的幻境。造化是如此神奇,一個失去了,一個出現了;一個出現了,一個失去了。似她引出了她,又似她引出了她。如醉如夢,如泣如訴。「走吧!」她輕輕呼喚了。「走?」我下意識地回應著,目光卻由不得落在了那兩個紅布口袋上,似還想弄清她到底是那丫頭?還是那妓女?「你總把我當成鬼。」她悲哀了。「不!不不!」我又忙否認。「你到底走不走?」她來氣了,「是老爺子讓我喊你。」「老爺子?」我更覺得有鬼了。「告訴你!」她乾脆來狠的了,「你要是不跟我走,老爺子可要把你一個人扔在這兒不管了。」「別!別!」我趕緊告饒。要知道,老頭子現在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真是的,」她在前頭一邊兒帶路,一邊兒還在自言自語地叨叨,「都怪我給爺爺帶來了累贅!」「爺爺?」這引起了我的注意。天哪!她原來是那老鞭桿子的小孫女。但轉念一想,又好像有點幾不對。聽王一勺早就講過,這鬼老頭子自從老婆抹了脖子之後,他乾脆就把眾兒女告了「忤逆」,不但從不管他們的死活,而且早斷了和他們的一切來往。現在怎麼又突然冒出個孫女兒?小月兒還在前頭飄飄忽忽地走著,但我…See More
Apr 3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5

老天爺!瞧好兒吧!「再瞧好兒!再瞧好兒!!再瞧好兒!!!」我幾乎炸了。「沒鍺兒!」他仍是一副頗受鼓舞的勁頭兒。「天哪!」我又是一聲慘叫,猛地困獸一般衝出了小土地廟,在古井旁那荒僻的野灘裡,發了瘋似地嚎叫著、狂奔著。他也不攔。夜,冷淒淒的夜!我抽夠了筋兒,終於又夾著尾巴回到了這座破敗的小土地廟裡。因為我突然意識到,如果現在再被人發現,其後果將更不堪設想。但眼下我又絕無其它去路,好像暫時還只能呆在這座活墳裡。他對我仍很大度,可我絕不甘心。一連好些天,我始終在寫。悲壯激昂,慷慨陳述。一支筆似乎飽醮著公理、正義、道德、良心。我首先給父母寫,不但讓他們放心,而且讓他們堅信自己的兒子是高尚正直的。隨之我又給各有關方方面面寫,聲聲血淚說明了事情的真相,憤怒地控訴了那慘害少女的罪行。一開始,這鬼老頭子尚很寬容,似乎下決心絕不干涉我的「內政」。只不過時而頗為惋惜地歎息一聲,好像是我攪了他的樂子敗了他的興。但過了些時候,他終於不甘寂寞了,竟不斷向我提出些離奇古怪的建議。比如說,應該用死人的名義專門給那穿開襠褲的「御弟」寫一封「冥信」。再比如,還應以冤魂不散的口氣給那早已紅顏薄命的小薺寫一封「情書」。「我反…See More
Apr 1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4

對《紅樓夢》的批注更是妙語驚人:「夢他媽的個屁!既知道白茫茫一片,還寫這鳥玩藝兒?倒霉就倒霉了,還總夢著往事洩火兒。」在林黛玉名下批注曰:「我見過,鬥雞眼兒,硌得慌。」在薛寶釵名下只給了三個字兒:王一勺。」對《金瓶梅》的批註:「也算一部經。」對《太上感應篇》的批註:「別活了。」全部用瘦金體墨字寫成,一絲不苟,頗為嚴肅認真,又頗為嫵媚瀟灑。但更引我吃驚的是,書抖落完了,這長木匣子底兒上竟顯露出一件老氣橫秋的黃馬褂兒,小時候聽京戲我見過,皇帝老兒御賜的。再一聯想鬼老頭兒那貝子爺的老祖宗,便由不得使我暗暗大吃一驚。殮屍混飯吃還偷藏著這老古董,實在猜不透這老鞭桿子的居心何在。但唯有黃馬褂上沒有瘦金體的批注。正當此時,就猛聽得身後響起了一連串不滿的聲兒:「幹嘛?幹嘛?幹嘛?幹嘛?」我慌一回頭,果然這位爺偏偏這時回來了。「夠意思!」神情令人琢磨不透,「瞧不出您還真有兩下子,背著主家竟敢私自挖墳掘墓。」.「什麼?我大吃一驚。「您哪!您哪!」他又是一番搖頭,「愣把我這裝殮好的小棺材給翻騰出來了。」「啊!」我驚叫一聲,這才徹底看出,眼前這確是一具小孩兒的棺木。「啊個屁!」他又頗多感慨地頂了我一句,「留下…See More
Mar 29
Hérétique posted a blog post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3

我們?天哪!人鬼原是一家子呀!但一經他提出「委屈」這兩個字兒,這一切似乎馬上退居次要了。要知道,我當時的處境比這還令人恐懼。我忙不迭地向他全盤托出了……自從那一年范寧從大煙囪上栽了下來,我就爬上了難得的清白高度。而且把給女宿捨守邊兒的勁頭兒,畢業後一直又帶到了那荒僻的山旮旯裡。山溝雖窮,偏女孩兒一個比一個水靈。尤其在我班上有個叫小薺的女孩子,更是水靈的拔了尖兒,只是十六歲了,才上初中一年級。金四插話:「得!惹禍的苗子。」我沉吟了,下面的話沒有對他明說。當我第一次見到小薺的時候,竟差點兒失口對她喊出:「小月兒?」恍恍惚惚,似乎在眼前又重現了昔日坑院的情景。造化是如此神奇,天地間竟有這麼相像的人兒。金四催促:「怎麼不吭聲兒了,有難處?」我忙接住了話茬兒:是有難處!不久我便發現,小薺不但已經有了比她大二十多歲的未婚夫,而且至今還是個仍穿著開襠褲的傻子。當時我為此拍案而起了,致使全校隨之一震。有些好心的同事當即告訴我說,傻二雖至今仍公母不分,但在這山旮旯裡卻是名副其實的「御弟」。再娶什麼媳婦兒,都受之無愧。金四插話:「那還用說,是這個理兒。」但我當時卻不信這個邪,一咬牙不但課堂上擊桌大罵,而且…See More
Mar 25

Hérétique's Blog

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8

Posted on May 7, 2024 at 4:00pm 0 Comments

得!黃馬褂兒要有主兒了。

「不過……我還打算就這個機會出國逛逛去!從大清、民國、偽蒙疆,直到如今現在這陣子,老祖宗留下這黃土地也真讓人呆得膩味。圖個自在,老頭子我這就準備著到外頭見見洋世面兒!」

眾皆驚絕,如聞吃語。

「這年月,」他卻分外平靜,「中國人喜見外國人的洋玩藝兒,越時髦越好。外國人喜見咱們的老古董,越年頭兒久了越絕。可我得雙方都照應著點兒:既合洋人的胃口,又不能掉了咱們老祖宗的身價兒。」

更加愕然,不知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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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7

Posted on April 19, 2024 at 8:00pm 0 Comments

這一天,大概是要真正地迴光返照了,從一大早起,就顯得格外有精神。除了身子骨兒朽得再無法動轉外,嘴皮子又難得地恢復了大自在。得!愣在笑嘻嘻地要立遺囑之餘,進而頗為嚴肅地提出以下兩項要求:

一、趁他還活著,希望能親自審核一下給他寫的悼詞兒。

二、趁他還活著,希望能親眼目睹一次自己的遺體告別大演習。

這可難壞我了。

幾經請示,又多虧了深切關注「孝敬大賽」結果的兒孫們來幫助,總算才敢再轉回老爺子的病榻旁。「嘿嘿!」衝我就是大有深意地一笑,隨之就擺開譜兒首先要聽悼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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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6

Posted on April 16, 2024 at 2:30pm 0 Comments

我和小月兒是排了好幾天隊才得以一見尊顏的。人人都面帶愁容,我自然也準備好了一臉憂戚之色。尤其是小月兒更動了真格的,雙眼竟飽含著兩汪淚水。

老爺子!你就要這樣走了吧?

但誰能料想到,當我和小月兒心懷悲傷剛一定進病房,就驀地發現這一切都算白勞神兒了。

「嘿嘿!」老爺子抬眼就是一臉笑。

怎麼?!我倆當即嚇了一大跳。木乃伊似的還有心思笑?是好藥撐著?還是回光返照?

「絕了。」他還在向我倆眨巴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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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25

Posted on April 14, 2024 at 7:30pm 0 Comments

世道輪迴,如此巧合,造化竟這般神奇。

終於,老爺子從現場暗影中閃出來了。我驚奇地看到,它又縮小了一個號兒,干癟臉兒皺巴地更像個核桃,但老而彌健卻餘韻猶存。即使在年輕鞭桿子莊嚴肅穆地扶持下,也壓抑不住他那鬼頭巴腦兒的激動。更奇怪的是我那身為洋博士的老岳丈,來了就來了,絕不寒暄,彷彿跨越了時空,一見老爺子就只顧打下手。

一切均嚴格按鞭桿子的儀式進行著。

我總算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但我只能說身手不凡,只能說神秘莫測。夜雨瀟瀟,我幾乎是在嘔吐中恍惚度過的。冷風嗖嗖,我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化腐朽為神奇」。但更令我愕然的還是打扮好了貴人後那桌酒,似幽靈歡聚般讓人終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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