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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1

我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沉默是金」。但我絕沒有料到,為了避免出第二個范寧,人們早已密切地關心著我的行蹤。實際上對老鞭桿子的拜訪早被發現了,而我的反常表現又只能加重大家對我的懷疑。星期一整個下午都在為了我。再無退守的餘地,我只好全盤托出了。心急如焚,委屈激昂,聲嘶力竭地解釋著此行的願望、動機、出發點。但這一切卻似乎難以取信於民。一句話:既然目的高尚,但歸來後卻為什麼包著、裹著、兜著,一點兒也不敢往外抖呢?有口難辯,我恨死這鬼老頭子了。汗流浹背,還得掙扎。但偏在這時,就只聽得窗外一片嘈雜。隨之,一陣熟悉的聲音悠然傳來了:「坦白可以,得見過那小子再說。」天哪!是他?如果這鬼老頭兒再和我一認「乾親」,那可才叫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門一推,進來的果然是他。「嘿嘿!」他冷笑一聲,認準的偏又是我,「小子!算咱爺兒倆有緣,又見著了。」眾目睽睽,我如芒刺在身。「您哪!」他又進逼了一步,「不管乾親濕親,小子!告訴你,當著大夥兒不承認,沒門兒。」聲聲逼人,我悲憤欲絕。「賠我那青花瓷筆筒兒!」他又突然冒出一句。「什麼?」我更氣懵了。「什麼?」他竟突然跳起來破口大罵了,「我操他八輩兒大祖宗!十六輩兒小祖宗!裝他媽的…See More
Thursd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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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0

「您哪!」他又忙用袖子擦著凳子上的塵土,「您別瞧它不起眼兒,可是地道的楠木棺材板兒釘的。」「啊!」這當即嚇了個半死。「別客氣!」他卻安詳地坐在另一張三條腿兒的椅子上和我聊開了,「我就是照這本書挑的這地兒。兩旁墳頭兒裡的鄰居都不錯,都是十八九歲歿的。一位青樓的妓女,一位私奔的丫頭,可就是沒有一個到我府上串門兒的。」「這、這……」這更使我心驚肉跳了。「上當了!」他卻置若罔聞,還在神聊《聊齋》,「前些日子我才瞧出點兒名堂來。依我看,準是這寫書的老爺子得了陽痿!說什麼那玩藝兒「如蠶」,又何謂那玩藝兒『不文』?您哪!起碼是憋著,沒暢暢快快地洩過火兒。下頭不作主,筆頭子就來勁。什麼和人、和鬼、和神、和狐狸,逮著什麼都瞎捅,連烏鴉都不能倖免,噴噴……」「哦、哦……」我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嗯!」他卻猛地盯住了我,隨之話音一轉,「或許這地兒本來沒挑錯,只是我這模樣兒也太不濟了。再說,也『如蠶』。可瞧瞧您這精氣神兒,那可真稱得起『胎裡帥』,保準『不文』也能『不文』出個水平來。要不,我把這地兒讓給您兩晚上,試試隔壁這兩位芳鄰能不能給您送點兒樂子來?「不!不不不!」我當即斷然拒絕。「您哪!您哪!」他大為不滿…See More
Mar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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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9

「你!你……」女服務員差點兒氣瘋了。「我?」他竟王顧左右而言他了,「諸位!諸位!昨兒個我可又見著一種新的死法了。絕了,愣把錢票子捲成卷兒往嗓子眼裡捅。瞅瞅!就是這兩張票子。」噁心!嘩一下,茶客幾乎全走光了。多虧了一位年長的主事大師傅從後頭及時趕來了。處理手法完全不同,一見面就是一連串的討好聲兒:「金四爺!金四爺!……」「喲呵!」他也趁勢大套近乎,「這不是麻三哥嗎?您哪!不是衝著您的手藝,我金四還沒工夫來呢!」「瞧您說的。」這位也頗會對答,「咱們不是說好了嗎?您愛吃,就是抬舉了我麻三兒,茶樓每天讓人送到府上去,還用勞您的大駕嗎?」「唉……」只是輕輕掃了那女服務員一眼。「瞧你!」麻三兒馬上就拿她開涮,「古今中外全是一個理兒,有錢你能堵住誰下館子呀。伺候不好金四爺,你讓大夥兒跟著你去喝西北風?」「得!我這就告辭了!」金四也見好就收。「您慢走。」送得也及時,「呆會兒我就讓人給您送去。」我一怔,猛然意識到是該到自己出場的時候了。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慌忙跳起來就追在了樓梯口兒上。老頭兒還在瀟灑地走著,我只好在他身後大喝一聲:「你站住!」「喲呵!」他一回頭兒,「原來是小哥哥您哪!」絕沒代溝,但卻使…See More
Mar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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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8

「唉!」我替王一勺歎息著。「可,」他一下子便陷入了惶恐不安,「可偏偏這第四回又碰上了……老天爺!又有什麼橫禍要臨頭?……」「你告訴我他住在哪兒?我變著法子給您除了這塊心病!」我想起了此行的目的。王一勺仍很惶然……我緊追不捨地追問著,逼急了,他終於恍恍惚惚地說出了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大褲襠胡同。「試著去找找吧!」他悲哀他說。我開始行動了。原來,這鬼老頭兒不僅僅是個專吃死人飯的老鞭桿子,而且還是個貨真價實的遺老遺少,不折不扣的寄生蟲兒,地地道道的殘渣餘孽。這要是不清不白地和他掛上鉤兒,我這一輩子還能有個好嗎?我開始出沒於大褲襠胡同了。這一出沒不要緊,我才知道此胡同非同彼胡同。它始建於乾隆年間。有人稱之為塞北王府井,又有人稱之為口外小天橋。它正中有一跟古泉井,上有一座因此而得名的古泉居茶樓。兩條「褲腿兒」由此而東西斜向伸展下去,彷彿一個大人物正叉開兩腿向人們展示各類塞北風味的小吃喝。三教九流經常光臨於此,七十二行也不時到此一顯身手。熱鬧得實在可以。就是不見那老鞭桿子的蹤跡。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但這老傢伙在這裡似乎也算得一路「諸侯」。提起他的大名真可謂如雷灌耳,雖搞得人們神情惶恐,卻似乎無人…See More
Ma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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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5

怪不得范寧爬大煙囪,原來他有這麼個古怪的舅舅。「得!」果然小老頭兒在有關人士勸說下仍不肯服輸,「各位爺兒們!瞧我那大外甥可在煙囪上越呆越不耐煩了。依我看這麼著:各位帶著那套理兒先和小哥哥們歇著去,留下我們爺兒倆在這裡清靜會兒。只要各位打保票兒這裡不出現一個人影兒,我老頭兒也打保票兒還各位一個全眉全須的大活人兒。您哪!出了事兒,我這舅舅擔了。怎麼樣?用不用我給各位立個字據?」這似乎可以研究。但千不該、萬不該,偏偏在這節骨眼兒上玉一勺竟親自也送飯來了,一見這場面便神情大變地驚呼:「我的小祖宗!你怎麼把他帶到這兒了?」「不、不是我帶的!」我忙分辯。「小爺爺!」他不聽,還在嚷,「我不是告訴過你,聞不到死人味兒他不露面兒嗎?」「別、別嚷嚷!」我急阻攔。但為時已晚。頃刻間,有關人士和同學們都紛紛圍了過來,開始聽他一驚一乍地揭老底兒:「他不是范寧的舅舅!他是鞭桿子!專門攆著死人靠殮屍混飯吃的大鞭桿子!」一片驚叫,警惕的目光頓時集中到我的身上。我有口難辯,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忙急切地用目光在人群裡搜索那可怕的小老頭兒,以便捉住這老怪物說明事情真相。但他卻早像個鬼影兒似地消失了。一切都又恢復了原樣。下…See More
Jan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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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4

「迷、迷信!」我掙扎著喊。「瞧著吧……」玉一勺的聲音卻很惘然,有一種讓人琢磨不透的味兒。這就是我頭一次偶然得見金四、金四爺的經過。當時,我確實被這位神神道道的主兒嚇懵了,恍恍惚惚,也有著一種不祥的預感。但轉念一想,人鬼殊途,今後肯定再不會遇到這種怪物了,便急匆匆地挑起擔子向大煙囪跟前跑去。誰料想,眼前的情景卻又大出我的意料。在密密麻麻的同學群中,只見那位頗為晦氣的小老頭兒不但又出現了,而且好像還正在扮演一位頗為醒目的角色。被大夥兒擁戴在一個高音喇歎下,竟咳嘍氣喘地對準話筒向大煙囪上喊開了:「大外甥哎,大外甥……」「什麼?」我下意識地瞪大眼睛自言自語上了。「他說,他是范寧的舅舅。」旁邊一位同學解釋道。「不!他叫金四。」我忙糾正。「對!」同學也忙解釋,「人家也說叫金四!這和當舅舅有什麼矛盾?」「他、他是鞭桿子。」我又強調了一句。「更沒錯兒!」同學又充分肯定說,「人家也說是趕車的,路過這裡,來看范寧的。」「這……」我如墜五里雲霧中去了。「大外甥哎!」但那小老頭兒卻似格外地清醒,拖著老城人那種特有的古典式哭調兒,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越吆喝越有板有眼兒,「我那冒傻氣兒的大外甥哎!玩兒什麼不好?幹嘛非…See More
Dec 27,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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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3

先得抽空為王一勺來兩句——炒菜高手,年近五十,油光珵亮地又胖又大。乃我們北京街坊一位八竿子打不著邊兒的遠房三大爺。他自幼被賣到口外,多年來從未再回京城露過面兒。是母親怕我受不了塞北的寒苦,愣托街坊給搭上了這個茬兒。對我還不錯,勺頭子下總是開恩留情。對范寧事件也格外熱情,飯廳距大煙囪夠遠了,他竟能催得我馬不停蹄,渾身累得直冒臭汗。一趟又一趟地來回跑著,時間也越拖越久。范寧還是永駐於藍天白雲之間,真讓人夠心急火燎的了。這時我才朦朧發現:死也是這麼難。當我又一次承擔重負走出大飯廳門口時,只見四週一片冷冷清清。人們都被抽到大煙囪下了,當然這裡必然寂無人影。我正走著,就聽突然從對面輕乎乎地飄出一聲兒呼喚:「小哥哥!」我嚇了一跳,正感到奇怪,就見隨聲從路旁花壇裡驟然閃現出個小老頭兒,笑瞇瞇而又文諂諂地擋住了我的去路。「小哥哥!」他頗為謙恭有禮地叫了一聲。我終於肯定了這是叫我,便放下飯挑子驚訝地望去。只見眼前這小老頭兒大約六七十歲。身高不過一米六十,體重頂多一百斤,似一件剛出土不久的老古董,卻又帶著幾分久闖江湖的灑脫勁兒。長壽八字眉,瞇縫耷拉眼兒。笑著時似哭,哭著時似笑。但舉止言談又頗有譜兒,有派兒…See More
Dec 2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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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 1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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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

破題鞭桿,俗稱鞭桿兒或鞭桿子,但此鞭桿絕非彼鞭桿,在這裡和車老闆的鞭桿子毫無一點關係。似一種隱語,又似某種詭稱。誰讓七十二行中自古就有這行呢?您就且聽我來破題。說白了看,在這座塞外古城,「鞭桿子」乃是對從事某種隱密職業者的特有稱呼。帶幾分晦氣,帶幾分不祥,甚至還帶幾分神神道道的鬼氣兒。一句話:慘人的行當!不信您就聽聽這兩位的賭咒發誓——「得了吧!你那話得七折八扣被二除。小六子!這還算哥哥我給你留了面子。」「五哥!您、您這是逼我的命!這、這麼說吧!這回我小六子要再敢冤您,得!趕明兒一大早就讓鞭桿子來拾掇我。」「幹嘛?幹嘛?偏給哥哥許這個?」「嘿嘿!不許這鞭桿子,您能饒得了我小六子嗎?」夠了!這個誓就算起出點兒份量來了,比把老婆搭進去還起作用。鞭桿子的威力何在?再往深處來說,這就和我們老祖宗的厚生重死有關。悠悠數千年,竟傳下來一份兒喪莽文化。生老病死,哪一處地兒沒有紙紮、棺材、槓房組成的「獨聯體」?但既稱文化,就必然包涵很深的審美意識。對正常死亡者上述人等尚可應付,對某些橫死暴卒者卻需另請高明了。自殺他殺,千姿百態。意外死亡,慘不忍睹。雖純屬化腐朽為神奇,但幹久了也難免鬼氣纏身。加之禁忌,…See More
Dec 1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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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11)

您哪!禁不住個人想人……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離了那手絕活兒他還能活著嗎?肩不能挑擔,手不能提籃,又抹不下臉兒討吃叫街,大概早已不在人世了!唉!引魂人的魂兒卻沒有人來引!完了!完了!……可誰料想到,就在這歎息過後不久,古泉居茶樓上竟出了一件怪事。神神道道,頓時又使大伙的眼前變得撲朔迷離了!但這是「據說」……這一天晚上,茶樓早早就關了門兒,只留下一溜兒小陰風在窗外溜彎兒。茶桌兒間還剩下幾位老哥們兒,正頂著一盞燈在聊大天兒。聊什麼?還不是謀劃著暗下裡燒點紙錢兒。總不能讓人家一輩子撒金撒銀,臨完了倒讓自己落個兩手空空吧?啊!不對勁兒!四周朦朦朧朧,卻聽見靠窗口那兒似乎有什麼動靜。老哥兒幾個剛來得及一怔,便猛聽得那張空桌兒擊響了三聲。似折扇敲的,好熟悉的叫茶聲音!當即,老掌櫃便舉燈驚呼了:「樊爺?……」「是我!」回答得相當清晰。「您?!」仍存疑懼。「我?」回答得更加斯文,「說我死了,也算得活著。說我活著,也不妨當著死了!」「您、您這一向還好?」還想刨根兒。「好!」回答得越發瀟灑,「陽世不好陰司好,陰司不好陽世好!東邊兒不好西邊兒好,西邊兒不好東邊兒好!」「樊爺!」再不想打聽,只剩下激動了…See More
Nov 1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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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10)

不對!正當大夥兒向槓房仇報名準備去湊熱鬧時,就聽得樓梯上又響起了那有板有眼的上樓聲。再一瞧,那領洗得褪了色的舊長衫又閃現了。只不過多了幾塊補釘。中分頭梳得照樣地道,但就不該千層底兒鞋咧開了嘴兒。一臉傲氣,卻又透出了菜青色。身子板兒瘦了許多,大概是餓的。和平時有所不同的是,折扇沒拿,倒提著個沉甸甸的包袱。正當大夥兒不知怎麼來招呼這位乍窮乍富的爺們兒時,槓房仇卻似見了活祖宗一般迎了上來:「樊爺!大夥兒正念叨您呢!」「等等!」氣喘噓噓,卻猛地把包袱向自己那張茶桌兒上啪地一扔!攤開了,錢!錢!全是白花花的現大洋!「您、您這是幹什麼?」槓房仇目瞪口呆。「先給我數數!」冷冷地作答。「五百!」槓房仇忙不迭地解釋,「數過了!數過了!沒錯兒,五百整呀!」「這就夠賣祖宗的了嗎?」聲兒更冷了。「樊爺!樊爺!」槓房仇又慌著說明,「不是全講好了嗎?發殯過後見了好兒,剩下的那五百再送上嗎?」「拿回去!」又是一推。「怎麼?」望著菜青色的臉,槓房仇實在大感意外。「不怎麼!」頭兒昂得瀟灑,「昨夜裡我到閻王殿裡遛了一趟彎兒,見陰曹地府還沒讓小日本兒佔了!」「您?」槓房仇更瞠目結舌了。「我?沒轍!」一斜白眼,再不多言。目中…See More
Nov 4,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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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9)

且聽下文……「聽聽價兒吧,一千塊現大洋才肯露一手呀!」舉座驚絕……頓時,古泉居茶樓上便只剩下了一片開了鍋似的喳喳聲。剛才人們還覺著那張空桌兒是塊心病,恨不得立刻把它砸了。現在卻又由不得眼神往那兒溜,似這才看出了它的莊嚴和偉大。一千塊現大洋!叮叮噹噹,足夠一家小民百姓三年吃香的喝辣的了!怪不得老掌櫃半晌才緩過氣兒來,說:「一招鮮!吃遍天!……」說到這兒,是該掰開瞧瞧了!要不顯不出這位爺的特殊身價來。原來,這位貌似斯文的主兒,竟也是一位專吃死人飯的好漢。祖傳的行當,特准專門來往於陰陽兩界之間。據說沒他在前引道,新死的亡靈絕難安然度過鬼門關。其間種種慘人的傳說雖只是耳聞,但大多數古城的老年人確實見過他那一手驚天地位鬼神的絕活兒。為此,他世襲了老祖宗留下的那陰陰森森淒淒慘慘的綽號:引魂樊!怪不得槓房仇把他奉為幌子……但這幌子卻常閒著。一般貧民百姓問心無愧也用不起,而達官貴人問心有愧又難得天天都死人。非極大排場的大出殯用不上他這手絕活兒,故三年不開張竟是常有的事兒。而這位爺又極願依附風雅,開一次張就大把往外撒錢兒。三撒兩撒只剩下餓肚子了,但再被冷落也絕對架子不倒。也難怪!天下無雙,南北一絕!到時…See More
Nov 2,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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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8)

得!就等著大出殯瞧熱鬧吧!似馬上又和他有了關係!不知為什麼,只要一提大出殯這茬兒,茶客們的眼神兒就由不得往那張茶桌兒瞟。雖然空著,卻似更具吸力。好像今兒個那位孤芳自賞的爺們兒沒來,這份樂子中就彷彿少了什麼調料似的。您哪!更透出他在這份熱鬧中的重要性!「老掌櫃!人呢?」有人忙問。「人?」九世老掌櫃只好苦笑著回答,「您還不知道樊爺那脾性?最後一個大子兒也沒了,怕當著諸位摘面兒!」「誰和誰呀?窮犯倔!」另一位馬上惋借道。「就是!就是!」附和者頗多。「要不這樣兒,」有人卻有不同看法,「樊爺也稱不上樊爺了!」「唉!唉!」又是一片惋借聲。「也難怪!」還是老掌櫃說得精闢,「三年不開張了!」「唉!唉!」惋借變成了歎息。「唉什麼?」又一位猛一擊桌,聲兒驟然一轉,「這不來了嗎?三年不開張,開張頂三年!財神爺正向樊爺招手兒。諸位!就等著瞧絕活兒吧!」絕活兒?……古泉居茶樓竟為了這一聲,頓時顯得無精打采起來。老少爺們兒一時啞了口,只留下一片掏心堵肺的難受模樣兒。你瞅著我,我瞅著你,就是沒人再願瞅那張空蕩蕩的茶桌兒了。這茶還喝什麼勁兒?堵得慌!「絕活兒……絕活兒……」有一位老者竟為此搖頭晃腦地哀歎起來。「絕活兒…See More
Nov 1,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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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7)

可茶樓每天總有個關門的時候!您再瞧:這位爺還是那麼瀟灑。八字步一邁,似踏人無人之境。睥睨一切,行走於夜色初罩的鬧市之間。兩旁的鋪面裡都難免伸出了店掌櫃的腦袋,但又好像誰也怕擾了這位爺的悠閒。似乎天越黑就越對他肅然起敬,直到他消失在拐彎兒處的一片陰影裡,大夥兒才放心地收回了自個的眼神兒。到了!這裡顯然就是他的府邸。但令人納悶兒!大褲襠胡同別的鋪面兒都是掌燈上火的,一片通明。唯獨這三間鋪面兒黑燈瞎火的,死氣沉沉。相比之下,竟透著一股陰森森的氣息。「樊爺!」有人還在黑影中迎接他。「嗯!」他竟受之無愧。「討帳的今兒個多老去了!」似在提醒。「信不過爺們兒?」他冷冷一問。「不!不」這位趕緊解釋,「那是他瞎了眼睛!就憑您那一手絕活兒……」「知道就好!」更冷了。「對!對!」這位進而婉轉提示,「我這可是為您好!三年沒開張了不是?如果您能屈尊點兒、隨和點兒、馬馬虎虎點兒,也省得成天清茶灌大肚不是?」「你這是嫌我!」沒想到他竟來火了。「哪敢!哪敢!」這位立馬掏心剖肺地喊,「我是那種人嗎?再說,誰不知您是咱這一行的幌子!」「這不結了!」他傲然地甩手而進了。暗影裡只留下了那恭候他的人兒。呆久了,這才朦朦朧朧看清…See More
Oct 30,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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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6)

可那傻二還把那擎天石柱高高舉著……「放下!」老掌櫃終於發話了。傻勁頭兒上,不放!「放下!放下!」近似於哄著。怪委屈的,還是不放!「小心我告你師傅!」語帶威嚇。似被逼無奈,驟然又放聲大哭。您哪!好不甘心!只見他把御拴馬石掄來掄去,一咬牙這才撒開了手。但這一撒手不要緊,卻更驚天動地。只聽嗡的一聲,那鎮街之寶便被賭氣拋向半空。驚心動魄,目不暇接。等人們還未能從頭暈目旋中緩過神兒來,便聽得又是一聲巨響,那御拴馬石早又從雲中紮下,頭衝下直插進原來的土窟窿裡。紋絲不動,只是稍稍斜了點兒。誰還敢喘大氣兒……「俺讓你欺侮俺二大爺!俺讓你欺侮俺二大爺!」只有那位傻爺還不甘心地坐在地上號啕著。第二天,大褲襠胡同便又恢復了往日的昇平。冷面混混兒灰溜溜地不見了,但鼻涕蟲兒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據說,就在出事的當天晚上,那位神秘的不速之客就聞訊又殺了。怎麼回事兒?不知道。只聽說後半夜便帶著那傻二樹葉般飄下了古泉居茶樓。剎那間便隱沒在漆黑的胡同深處,只留下了一串又一串難破的謎:他到底是誰人的後代?他到底是哪家的門徒?他到底為什麼偏苦苦隱匿於此?心癢難熬,令人浮想聯翩。但當各路諸侯會聚古泉居茶樓想掏騰點底兒時,老掌…See More
Oct 29,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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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苓植《茶樓軼事》(5)

這不是擋橫兒嗎?也不看看自己的本事,活該這鼻涕蟲兒自找倒霉!只見那位冷爺輕輕用腳向他一撥,那傻小子嗖一下便被踢出了老遠。肥豬打滾一般,抱著腦袋更哭得滿臉鼻涕眼淚了。但還憨頭巴腦兒地嚷嚷著:「你敢踹俺!你敢踹俺……」那位冷爺顯然不屑一顧這窩囊廢,只顧著斜靠在鎮街之寶的御馬石上。用腳尖點著那口濃痰,似在威逼著對老掌櫃喊:「舔!」老掌櫃老淚縱橫,就是咬牙不彎腰兒。他知道後果:砸了牌子,丟了地盤,愧對鄰裡,何顏再見祖宗?!又是一點:「舔!」老掌櫃猛地一閉雙眼,似決心以身相殉了。可成嗎?只見那位爺的面孔驟然變得更冷了,驀地一伸鐵掌向老掌櫃的脖梗按去。任老爺子再想當「強項令」,爺們兒!鼻尖還是一點一點向那粘乎乎的濃痰貼近了。完了……但就在這時,又聽得鼻涕蟲兒的一聲號陶。隨之,這小子又不識眼色心事地爬了過來。要知道,這位冷爺若不盡快制服了老掌櫃,時間一久,老爺子倒會顯得大義凜然,他卻反而會落得個難對老朽之輩。掉價兒!而現在偏偏又遇上這麼個不知深淺的窩囊廢,擋在中間,護住老掌櫃竟向他嚷嚷起來:「俺來舔!俺來舔!」「靠邊去!傻二!」又是淒慘的一聲。「俺來舔!俺來舔!」「傻二!」近於絕叫了。怪不得老掌櫃捨…See More
Oct 26,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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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1

Posted on January 6, 2024 at 2:00pm 0 Comments

我第一次懂得了什麼叫「沉默是金」。

但我絕沒有料到,為了避免出第二個范寧,人們早已密切地關心著我的行蹤。實際上對老鞭桿子的拜訪早被發現了,而我的反常表現又只能加重大家對我的懷疑。

星期一整個下午都在為了我。

再無退守的餘地,我只好全盤托出了。心急如焚,委屈激昂,聲嘶力竭地解釋著此行的願望、動機、出發點。但這一切卻似乎難以取信於民。一句話:既然目的高尚,但歸來後卻為什麼包著、裹著、兜著,一點兒也不敢往外抖呢?

有口難辯,我恨死這鬼老頭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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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10

Posted on January 5, 2024 at 2:00pm 0 Comments

「您哪!」他又忙用袖子擦著凳子上的塵土,「您別瞧它不起眼兒,可是地道的楠木棺材板兒釘的。」

「啊!」這當即嚇了個半死。

「別客氣!」他卻安詳地坐在另一張三條腿兒的椅子上和我聊開了,「我就是照這本書挑的這地兒。兩旁墳頭兒裡的鄰居都不錯,都是十八九歲歿的。一位青樓的妓女,一位私奔的丫頭,可就是沒有一個到我府上串門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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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9

Posted on January 4, 2024 at 2:00pm 0 Comments

「你!你……」女服務員差點兒氣瘋了。

「我?」他竟王顧左右而言他了,「諸位!諸位!昨兒個我可又見著一種新的死法了。絕了,愣把錢票子捲成卷兒往嗓子眼裡捅。瞅瞅!就是這兩張票子。」

噁心!嘩一下,茶客幾乎全走光了。

多虧了一位年長的主事大師傅從後頭及時趕來了。處理手法完全不同,一見面就是一連串的討好聲兒:

「金四爺!金四爺!……」

「喲呵!」他也趁勢大套近乎,「這不是麻三哥嗎?您哪!不是衝著您的手藝,我金四還沒工夫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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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苓植·與死共舞—“鞭桿”的故事 8

Posted on January 3, 2024 at 2:00pm 0 Comments

「唉!」我替王一勺歎息著。

「可,」他一下子便陷入了惶恐不安,「可偏偏這第四回又碰上了……老天爺!又有什麼橫禍要臨頭?……」

「你告訴我他住在哪兒?我變著法子給您除了這塊心病!」我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王一勺仍很惶然……

我緊追不捨地追問著,逼急了,他終於恍恍惚惚地說出了一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大褲襠胡同。

「試著去找找吧!」他悲哀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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