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符間體認

「間性」是事物間關係的抽象概括。目前在哲學、文學、翻譯等領域有關間性的研究涉及主體間性、文本間性、文化間性、媒體間性等。如主體間性主要研究一個主體 (或意識)是怎樣與另一個主體 (或意識) 相互作用的。(程志民、江怡2003: 339) 從符號學的角度來看，符號的間性可以是符號自身衍生出的符號各個層級之間的關係或者是符號構成文本之間的關係。在上文中我們提到隱喻化思維是符號表意的一種方式。在符號學視域下，隱喻現象是一種意義的增長和延伸，符號意義的生長是動態的、構建的和未完成的，意義是符號間的意義，而這種意義就是符號間性。(呂紅周、單紅2014: 75－79)

符號間性的產生離不開主體人對符號的構建和闡釋。符號間性通過主體與客觀世界的聯系產生，這種聯系的方式在於「以概念的方式在思想中對世界的佔有和支配，這種佔有與支配中體現和表征著人的這一主體位置，構成了與世界客體的對立統一」。(王銘玉等2013: 513) 從主體共性的角度來看，主體所處的歷史時期、社會環境、民族文化、道德規范等因素綜合影響對符號意義的構建和闡釋; 從主體個性的角度上來看，個體的生活實踐、知識儲備、情感態度、心智運作等因素構成個體自身的世界圖景，影響了對客觀世界認識和概念化的形成。

例如「龍」在封建時代是皇權的象征，在中國古代民間神話中代表著驅災、辟邪、祈福，在現代「龍」是象征祥瑞的文化符號，而西方國家常把「龍」和邪惡畫上等號。又如在古希臘神話中「貓頭鷹」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愛鳥，在俄羅斯人眼中「貓頭鷹」是智慧的化身，英文中也有「as wise as an owl」( 像貓頭鷹一樣聰明) 的諺語，而在中國文化中「貓頭鷹」則容易給人帶來不祥的聯想。

符號構成文本之間的關係即符號的互文性。在文本層面，互文性強調A符號文本與其構成文本之間的關係，即A符號文本與引用、改寫、吸收、擴展、改造的符號文本 (A1－n )之間的關係。(王銘玉2016: 7) 然而任何符號文本，都在文本邊緣之外或表達層之下，攜帶著大量沒有進入文本本身的因素。(趙毅衡2010: 2) 符號文本之間已然充斥著這種隱性的關係。法國符號學家克裡斯蒂娃(Kristeva2016: 189) 稱: 「我發展出了被結構主義忽略的兩個方向: 一是話語主體; 一是歷史的維度。」

在過程主體理論中，克里斯蒂娃認為主體是由意識主體和無意識主體兩部分組成。意識主體是一種文化現象，產生於文化、象征之中; 無意識主體源於身體，寄身於自然或符號世界之中。(王銘玉等2013: 144) 歷史的維度則將歷史文本和社會文本納入符號文本間的關係中。這就將符號文本由結構主義「關起門來說暗話」的靜態模式轉向後結構主義「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動態研究。若是從現實、認知與符號的關係來理解，符號文本間的隱性關係正是由於主體對客觀事物的抽象、創造和使用才「促使符號的意義逐漸脫離原物和指謂對象，演變成由語法結構和具體使用語境所決定的純粹的『文本或符碼』」(張之滄2013: 30)。

例如文學體裁的詩歌、散文、散文詩等類型，無一不是表達作者個人心性和生活體驗的符號文本。我國古代詩歌理論文獻《毛詩·大序》中評價詩歌為: 「詩者，志之所之也。在心為志，發言為詩。」散文和散文詩同樣訴說著作者對生活的感悟。有人稱大海是詩，沙灘是散文，貝殼是散文詩，離開了人的體認和情感，恐怕大海不再波瀾起伏，沙灘不再金光閃爍，貝殼也不再璀璨奪目。

4. 符化體認

符號化的過程即事物變為符號，能夠起到符號作用的過程。符號化的過程也是認識主體與客觀世界互涉的過程。主體通過觀察和感知，將未知的事物用自己認知定式中原有的符號加以識別和闡釋，賦予符號新的意義。比如四川成都有一座著名的「官帽山」，人們解釋為:

 「天府之南官帽山，古人以形似官帽而名之，巍然壯觀，雄恃千年。」古人就是用自己的觀象體驗，用熟知的符號賦予一座自然之山新的意義。從符號學角度分析，信息客體觀念化、符號化的過程依賴於認知主體所處的思維場、文化場和心理場。思維場為人腦創造符號和使用符號提供生理基礎。文化場作為主客體在長期的社會、歷史實踐中形成的約定俗成的精神規約系統，為符號意義的衍生提供了可能性，但從另一方面又制約符號意義的生長。心理場是主體感知客觀世界後在心理上形成的心理印記，這一心理印記為符號在外界找到表達和寄托心理內容提供了形式。

（後現代體驗人本視域下的符號體認觀，作者：王銘玉 [天津外國語大學翻譯與跨文化傳播研究院]，康喆文 [陝西師范大學全球區域與城市研究院] ；原載：第44卷 第2期 2021 年3 月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Journal of PLA University of Foreign Languag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