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an Lab's Blog – July 2017 Archive (30)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6章 拖鞋大隊 4

李淡雲在春節前回來了。這是個陌生的李淡雲,又黑又粗,留著女流氓式的鬢角,一點兒海涅普希金的痕跡也沒了。兩幫子男知青為了她打了一仗,雙方都有傷亡。李淡雲回來是為了鑲牙,那場仗也打掉她兩顆牙齒。她偷了她母親的金項鏈,打算包兩顆金牙。她回來就和耿荻相處得親密無間,三三告訴拖鞋大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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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3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5章 梨花疫 下

余老頭當眾絕不承認萍子是乞丐,他說這年頭落難女子多得是。“落難女子”使萍子神秘起來,淒美起來。她偶然在余老頭門口坐坐,奶奶孩子,讓穗子那幫女孩忽略了一點:萍子的眼神是標準的乞丐,一種局外的、自得其樂的笑意就藏在那里面。她的姿態也是典型的乞丐;她不是單純地坐在那兒,而是坐在那兒曬太陽。就是在暮春的陰涼地里,萍子也是曬太陽的那副徹頭徹尾、徹里徹外的慵懶。另外,就是萍子對人們質疑目光的自在;任何疑問指向她時,她都抗拒答復地微微一笑。

余老頭的露面大大減少。他見到“牛棚”放出來的人,也不上去開很損的玩笑了。他通常的玩笑是男女方面的,比如“昨天見你老婆給你送好吃的了,可惜那好事送不進去。”或者“你們關在里頭,你們老婆可都關在外頭吶……”他同時飛一個荒淫的眉眼。自從收留了萍子,余老頭的呼吸中不再帶有酒臭。一夜有人從余老頭窗下過,見台燈仍亮著,燈光投射出一個寫字的人影。很快人們都知道,余老頭又在寫山東快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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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2:30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5章 梨花疫 中

很久以後,穗子才了解到萍子和余老頭的關系是怎樣飛躍的。那時穗子在這方面已開竅了。事情經過人們的口頭整理就成了這樣:有一天,余老頭仍然在欣賞萍子哺乳,照舊要替萍子抱孩子,手也一樣抄在萍子懷里。注意,他們這時已有了一定基礎,余老頭的手也不急於離開那雪白的胸懷了。萍子這時擡起眼,看余老頭一眼。這一眼的意思余老頭是懂的,是說:你個老不正經的,不過我也認了。

萍子這時看見的不是余老頭,她看見的是英武的余司令。他是情人眼里才能出得來的形象,面孔是剛烈的,眼睛是多情的。余司令不是老,是成熟。余司令的成熟是超越年老年輕概念的,於是萍子眼前是個飽經滄桑的男人;經歷過男女滄桑,征服過無數女人和男人,征服過無數友人和敵人。萍子的嘴唇突然飽滿、潤澤起來。

余司令的手在她懷里問了問路,她眼睛卻把他往更迷離的方向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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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2:30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5章 梨花疫 上

最初余老頭是乘“伏而加”轎車進這扇大門的。那時大家還叫他余司令。但我見到的余老頭,就是個常坐在大門口醒酒,指揮糞車上下坡,跟出入的娘姨瞎搭訕的醉漢。他犯了很多錯誤,全是風流錯誤。幾年後他就“留職察看”了,就是說,他再犯一個錯誤,“作家協會”這個飯碗,他就徹底砸了。因此他對人說:“你看我倒黴不倒黴?就剩一個錯誤可犯了!”或者:“你別惹我,我還剩一個錯誤沒犯呢!”

穗子當時還小,但她對“錯誤”和“罪過”心里已很有數。余老頭再犯,也是錯誤,而她爸規規矩矩,犯的卻是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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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2:30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4章 黑影 下

十月後的一天夜里,桑樹葉被細雨打出毛茸茸的聲響。穗子莫名其妙地醒來(她是個無緣無故操許多心,擔許多憂,因而睡覺不踏實的女孩)。她睜大兩個眼,等著某件大事發生似的氣也屏住。“呱啦嗒、呱啦嗒、呱啦嗒”,遠遠地有腳步在屋頂瓦片上走,然後是一聲重些的“呱啦嗒”。穗子判斷,那是四只腳爪在飛越房頂與房頂之間的天險。再有兩座房,就要到我頭頂上的屋頂了,穗子想。果然,腳步一個騰飛,落在她鼻梁上方的屋頂上,然後那腳步變得不再穩,不再均,是掙紮的,趔趄的,像余老頭喝多了酒。穗子一點點坐起,聽那腳步中有金屬、木頭的聲音。她還似乎聽出了血淋淋的一步一拖。

她聽見它帶著劇痛從屋檐上跳下來,金屬、木頭、劇痛一塊砸在院子的磚地上。

穗子打開門,不是看見,而是感覺到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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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2:25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4章 黑影 中

穗子覺得它剛才的三級跳高不屬於一只貓的動作,而屬於鳥類,只是那對翅膀是不可視的。她想,拿曾見過的所有的貓和它相比,都只能算業余貓。她在碗櫃里找到兩塊玉米面摻白面做成的饅頭,然後把它揪成小塊放在盤子里。她並不喚它來吃,只把盤子擱在地上,便上床睡去了。早晨起來,盤子干凈得像洗過一樣。

第二個月黑影偶爾會露露面了。太陽好的時候,它會在有太陽的窗台上打個盹。但只要穗子有進一步的親和態度,它立刻會拱背收腹,兩眼兇光,咧開嘴“呵”的一聲。它不討好誰,也不需要誰討好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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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2:24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4章 黑影 上

我直到現在還會夢見那回字形院子。院子之所以成回字形,很簡單,因為一座房在中央,院墻幾乎等距離地給房四周留出了空地。我記得黑影來到這個院落的時候,這家人房檐下吊的臘肉、腌豬頭、鹹板鴨都只剩了一根根油膩的繩子,結了油膩膩的灰垢,空空地垂蕩。

穗子在一個四月的早晨站在這些肥膩汗垢的繩子下刷牙。她不知道再過幾分鐘黑影就要到來,給她帶來一個創傷性的有關童年的故事。在黑影到來前,我們還有時間來看看這個叫穗子的女孩的處境:穗子的父親在半年前被停發了薪水,她給母親送到外公家來混些好飯,長些個頭。穗子在半年里吃的米飯都是鋪墊在腌肉腌鴨下蒸熟的。她吃到最後一個鴨頭的時候,有了個重大發現:如果把骨頭嚼爛,那里面會出來一股極妙的鮮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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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2:24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3章 角兒朱依錦 03

我說:“唉,韋志遠。”

他不理我。

我又說:“朱阿姨可能不會死的。他們說過幾天她可能會醒過來的。革命小將說了,她一醒過來,他們會把她和別人關在一塊,她就不會吃安眠藥了。”

他還是不理我。其實他從來都不怎麽理我。其實他從來不怎麽理任何人。有人說大清早天不亮,聽見男廁所里有人唱戲,都唱男女對唱的段子:男腔他就唱,女腔他哼胡琴伴奏。跑進去,看見唱戲這個人是韋志遠。他蹲在茅坑上,唱得好感動的,眼圈都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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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23, 2017 at 7:09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03章 角兒朱依錦 02

下一個春節晚會我又見了朱阿姨,她穿一身“天女散花”的衣裳在台上東倒西歪地唱《貴妃醉酒》。那一段戲文我能一字不漏地背下來。

最後一次見朱阿姨,我在大門口看批斗會。臨時搭的舞台太小,給批斗的人只好輪流上去。我就想看看朱阿姨戴高帽的模樣。拼命往蹲在那里等著上台的一大片高帽子那邊擠。一個男小將推我一把:“擠什麽你?”

我還擠。看見一隊高帽子下台了,另一隊高帽子上台去。就是看不見朱阿姨在哪里。人戴了這種白紙紮的高帽子怎麽都一模一樣了?

男小將一只大手過來,提起我的棉衣後背,像我們逮蜻蜓那樣。我四只腳懸起,使勁地亂刨空氣。

“就你搗亂!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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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22, 2017 at 9:57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穗子物語》第2章·柳臘姐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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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13, 2017 at 12:50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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