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ir sind ein volk's Blog (191)

余光中·借錢的境界

一提起借錢,沒有幾個人不膽戰心驚的。有限的幾張鈔票,好端端地隱居在自己口袋裏,忽然一只手伸過來把它帶走,真教人一點安全感都沒有。借錢的威脅不下於核子戰爭:後者畢竟不常發生,而且同難者眾,前者的命中率卻是百分之百,天下之大,那只手卻是朝你一個人伸過來的。

借錢,實在是一件緊張的事,富於戲劇性。借錢是一種神經戰,緊張的程度,可比求婚,因為兩者都是秘密進行,而面臨的答復,至少有一半可能是“不肯”。不同的是,成功的求婚人留下,永遠留下,失敗的求婚人離去,永遠離去;可是借錢的人,無論成功或失敗,永遠有去無回,除非他再來借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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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57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催魂鈴

一百年前發明電話的那人,什麽不好姓,偏偏姓“鈴”(Alexander Bell),真是一大巧合。電話之來,總是從顫顫的一串鈴聲開始,那高調,那頻率,那精確而間歇的發作,那一疊連聲的催促,凡有耳神經的人,沒有誰不悚然驚魂,一躍而起的。最嚇人的,該是深夜空宅,萬籟齊寂,正自杯弓蛇影之際,忽然電話鈴聲大作,像恐怖電影裏那樣。舊小說的所謂“催魂鈴”,想來也不過如此了。王維的輞川別墅裏,要是裝了一架電話,他那些靜絕清絕的五言絕句,只怕一句也吟不出了。電話,真是現代生活的催魂鈴。電話線的天網恢恢,無遠弗屆,只要一線裊裊相牽,株連所及,我們不但遭人催魂,更往往催人之魂,彼此相催,殆無已時。古典詩人常愛誇張杜鵑的鳴聲與猿啼之類,說得能催人老。於今猿鳥去人日遠,倒是格凜凜不絕於耳的電話鈴聲,把現代人給催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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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56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猛虎和薔薇

英國當代詩人西格夫裏·薩松(Siegfried Sassoon1886——)曾寫過一行不朽的警句:“In me the tiger sniffe the rose.”勉強把它譯成中文,便是:“我心裏有猛虎在細嗅薔薇。”

如果一行詩句可以代表一種詩派(有一本英國文學史曾舉柯立治“忽必烈汗” 中的三行詩句:“好一處蠻荒的所在!如此的聖潔、鬼怪,像在那殘月之下,有一個女人在哭她幽冥的歡愛!”為浪漫詩派的代表),我就願舉這行詩為象征詩派藝術的代表。每次念及,我不禁想起法國現代畫家昂利·盧梭(Henri Rousseau,18 44——1910)的傑作“沈睡的吉普賽人”。假使盧梭當日所畫的不是雄獅逼視著夢中的浪子,而是猛虎在細嗅含苞的薔薇,我相信,這幅畫同樣會成為傑作。借乎盧梭逝世,而薩松尚未成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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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55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四月,在古戰場(下)

四月的太陽,清清冷冷地照在他的頸背上,若亡母成灰的手。他想。他想。他想。他永遠只能一個人想。他不能對那些無憂的美國孩子說,因為他們不懂,因為中國的一年等於美國的一世紀,因為黃河飲過的血揚子江飲過的淚多於他們飲過的牛奶飲過的可口可樂,因為中國的孩子被烽火烽火的煙薰成早熟的薰魚,周幽王的烽火,盧溝橋的烽火。他只能獨咽五十個世紀乘一千萬平方公裏的淒涼,中秋前夕的月光中,像一只孤單的鷗鳥,他飛來太平洋的東岸。從那時起,他曾經駛過八千多英裏,越過九個州界,闖過芝加哥的湖濱大道,紐約的四十二街和百老匯,穿過大風雪和死亡的霧。然而無論去何去,他總是在演獨角的啞劇。在漫長而無紅燈的四線超級公路上,七十哩時速的疾駛,可以超龐然而長的廿輪卡車,太保式的野豹,雍容華貴的凱地賴克,但永遠擺不脫寂寞的尾巴。十四小時,漢姆萊特的喃喃獨白,東半球可有人為他燒耳朵,打噴嚏?偶或駛出冰雪的險境,太陽迎他於鄰州的上空,也會逸興遄飛,豪氣幹雲,朗吟李白的辭白帝或杜甫的下襄陽,但大半總是低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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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51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四月,在古戰場(上)

熄了引擎,旋下左側的玻璃窗,早春的空氣遂漫進窗來。岑寂中,前面的橡樹林傳來低沈而嘶啞的鳥聲,在這一帶的山裏,蕩起幽幽的回聲。是老鴉呢,他想。他將頭向後靠去,閉起眼睛,仔細聽了一會,直到他感到自己已經屬於這片荒廢。然後他推開車門,跨出駕駛座,投入四月的料峭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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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51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焚鶴人(下)

“用勁一拉就下來了,爸爸!”

“不行不行!你不看它纏在兩股電線中間去了?一拉會拉破的。”

“會掉到水裏去的。”雅雅說。

“你這個死電線!”真真哭了起來。

他站在田埂頭上,茫然掛著松弛的線,看那狼狽而襤褸的負傷之鶴倒掛在高壓線上,僅有的一只腳倒折過來,覆在破翅上面。那樣子又悲慘又滑稽。

“死電線!死電線!”佩佩附和著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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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47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焚鶴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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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47pm — No Comments

余光中·焚鶴人(上)

一連三個下午,他守在後院子裏那叢月季花的旁邊,聚精會神做那只風箏。全家都很興奮。全家,那就是說,包括他,雅雅,真真,和佩佩。一放學回家,三個女孩子等不及卸下書包,立刻奔到後院子裏來,圍住工作中的爸爸。三個孩子對這只能飛的東西寄托很高的幻想。它已經成為她們的話題,甚至爭論的中心。對於她們,這件事的重要性不下於太陽神八號的訪月之行,而爸爸,滿身紙屑,左手漿糊右手剪刀的那個爸爸,簡直有點太空人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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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December 14, 2017 at 10:47pm — No Comments

林清玄·感恩之心

我常覺得,生命是一項奇跡。 

一株微不足道的小草,竟開出像海洋一樣湛藍的花。 

一雙毫不起眼的鳥兒,在枝頭唱出遠勝小提琴的夜曲。 

在山裏完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一顆大樹幾千年自在地生長。 

在冰雪封凍的大地,仍有許多生命在那裏唱歌跳舞,保有永不枯竭的暖意。 

當我們在星夜裏,擡頭望向無垠的天際,感於宇宙之大真要叫人落淚,這宇宙裏有無數的星球,我們的地球在星球之中有如整個海岸沙灘的一粒沙,那樣不可思議的渺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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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May 11, 2017 at 12:01pm — No Comments

賈平凹·讀書示小妹十八生日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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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May 11, 2017 at 12:01pm — No Comments

席慕蓉·獨白

一把向你借來的筆還給你吧。 

一切都發生在回首的剎那。 

我的澈悟如果是緣自一種迷亂,那麼,我的種種迷亂不也就只是因為一種澈悟? 

在一回首間,才忽然發現,原來,我一生的種種努力,不過只為了要使周圍的人都對我滿意而已。為了要博得他人的稱許與微笑,我戰戰兢兢地將自己套入所有的模式,所有的桎梏。 

走到中途,才突然發現,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把向你借來的筆還給你吧。 

二把向你借來的筆還給你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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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May 11, 2017 at 12:00pm — No Comments

宋振庭·對青年的熱望

當代青年的形象青年,是整個社會議論的中心話題之一。在我國如此,全世界也如此;一輩人如此,幾輩人在一起談話也如此。青年問題在社會學中占據著突出的地位。 

二次世界大戰給資本主義世界以摧毀性打擊,榨取剩余價值的罪惡,及其給人類帶來的萬惡後果,被各國人民所憎恨;與此同時,世界出現了一批社會主義國家,興起了社會解放、民族解放、人民民主的新浪潮。到四十年代末,新中國成立,朝氣蓬勃。五十年代的青年處在一心向往社會主義、社會解放的革命高潮之中。五十年代的青年是正統的、虔誠的社會主義者,或社會主義的擁護者。他們有理想、守紀律,聽黨的話,嚴於律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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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May 11, 2017 at 11:59am — No Comments

謝冕·富有的是精神

[本文是在北京大學中文系1997級迎新會上的演講]

熱烈祝賀你們來到北大。你們將在這裏度過20世紀僅剩的最後幾年。在這幾年中,你們無疑將接受本世紀全部偉大的精神財富,以及這一世紀無邊無際的民族憂患的洗禮。你們將以此為營養,充實並塑造自己,並以你們的聰明才智在這裏迎接21世紀的第一線曙光。你們是名副其實的跨世紀的一代人。你們要珍惜這百年不遇的機會。 

發生在距今99年前的戊戌變法是失敗了,但京師大學堂卻奇跡般地被保留了下來,成為那次失敗的變法僅存的成果。你們正是在這個流產的變法失敗100年、也是京師大學堂成立100年的前夕來到這裏的。當你們來到這到處都在建築和整修的學校時,百年的滄桑,百年的奮鬥,百年的期待,一下子也都擁到了你們的面前,我設想此時此刻的你們,一定是在巨大的歡欣之中感到了某種沈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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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May 11, 2017 at 11:34am — No Comments

張曼娟·風

傾聽走過蘆荻叢生的草原,我總覺得聽見了悠揚的笛聲。 

是風笛。你說。 

風是有聲音的,只是我們沒有留心細聽。於是,你教我聽,風借著山岳、草葉或是屋檐上的風鈴,流轉出低吟淺唱或是澎湃激昂。 

今年夏天,我留宿在這座多風的農場裏,在風中睡去,在風中醒來,我的雙耳,我的心靈,都被豐盈充滿了。 

當我離開,回到城裏,高聳的建築物把風都截斷了,只剩下我慣聽風聲的雙耳。 

仍在傾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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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27, 2017 at 2:38pm — No Comments

劉墉·為難

“我最近好為難。”有個條件不錯的男學生對我說,“我有兩個女朋友,都很愛我,我也很喜歡她們,不知該選哪一個。” 

“表示兩個條件差不多。”我說。

“不!條件差滿多的。”學生瞪著我說,“一個很有錢,家裏放了一架史坦威的大演奏琴。另一個很窮,我常給她打電話,打一半,就沒法說了。因為她的臥室正靠著鐵道,火車過,整個房子都震動,什麼也聽不見,只好拿著電話發呆。” 

隔了半年,遇到那學生,他已經結婚了。 

“娶了有史坦威鋼琴的?”我笑道。 

“不!娶了鐵道旁邊貧民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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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27, 2017 at 2:38pm — No Comments

劉再復·讀滄海

我又來到海濱了,親吻著蔚藍色的海。 

這是北方的海岸,煙台山迷人的夏天。我坐在花間的巖石上,貪婪地讀著滄海——展示在天與地之間的書籍,遠古與今天的啟示錄,不朽的大自然的經典。 



我帶著千裏奔波的饑渴,帶著長歲月久久思慕的饑渴,讀著浪花,讀著波光,讀著迷朦的煙濤,讀著從天外滾滾而來的藍色的文字,發出雷一樣響聲的白色的標點。我敞開胸襟,呼吸著海香很濃的風,開始領略書本裏洶湧的內容,澎湃的情思,偉大而深邃的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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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27, 2017 at 2:30pm — No Comments

林清玄·忐忑

住33號那會兒,左鄰32號是個老人。 

老人一生相當坎坷,多種不幸都降臨到他的頭上:年輕時由於戰亂幾乎失去了所有的親人,一條腿也丟在空襲中;“文革”中,妻子經受不了無休止的折磨,最終和他劃清界線,離他而去;不久,和他相依為命的兒子又喪生於車禍。 

可是在我的印象之中,老人一直矍鑠爽朗而又隨和。我終於不揣冒昧地問:“你經受了那麼多苦難和不幸,可是為什麼看不出你有傷懷呢?”老人無言地將我看了很久,然後,將一片樹葉舉到我的眼前:“你瞧,它像什麼?”這是一片黃中透綠的葉子。這時候正是深秋。我想這也許是白楊樹葉,而至於像什麼……“你能說它不像一顆心嗎?或者說就是一顆心?”這是真的,是十分肖似心臟的形狀。我的心為之輕輕一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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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25, 2017 at 9:32am — No Comments

豐子愷·漫畫選繹

明川翠拂行人首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當年,湖畔有香塵十裏,春風把柳陌的碧綠都凝住,映得有半湖閑閑的春色。 

那時,我還年輕,總愛過著雕鞍顧盼、有酒盈樽的疏狂日子,等閑了春的殷勤,柳的依依。 

有一天,我向江南告別,只為自信抵得住漠北的蒼茫。我對拂首的柳說:“你別挽留,我有出鞘寶劍,自可不與人群。” 

驀地,我從夢中醒來,發現了雨雪霏霏,發現了滿頭華發,發現了四壁空虛。 

我已經很累了,什麼都不願想,只想念曾拂我首的柳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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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20, 2017 at 7:12pm — No Comments

范汜·動物取食技巧

生物世界,弱肉強食,充滿了競爭。在大自然這個廣闊的舞台上,各種各樣的動物以其傑出的才幹演出了一幕幕有趣、緊張、有時又是可怕的活劇。

窒息捕食兩棲動物一向以溫順出名,例如南美的五趾巨蛙,外形確實也很“憨厚”:粗腿、寬嘴、大眼、體長逾20厘米,平時總是一聲不吭地蹲在地上。然而,誰也不曾想到這些“傻大個”竟是南美叢林中的“劊子手”!巨蛙食譜很廣,嚙齒動物、鳥類、蜥蜴、蝙蝠,甚至蛇,都可能成為它們的口中美餐。能捉的定捉,能吃的必吃,這是巨蛙的捕食邏輯。為了滿足那貪婪的似乎永遠滿足不了的食欲,巨蛙總是不停地進食。 

巨蛙的捕食技巧的確堪稱一絕,它們身披保護色,靜靜地趴在草叢中。當獵物從它身邊走過時,做夢也不曾想到災難即將臨頭!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巨蛙猛一躍,張開大口含住獵物的腦袋。隨即一陣吞咽,獵物的頭部立刻滑入巨蛙的食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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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18, 2017 at 8:49pm — No Comments

老舍·讀書

若是學者才準念書,我就什麼也不要說了。大概書不是專為學者預備的;那麼,我可要多嘴了。從我一生下來直到如今,沒人盼望我成個學者;我永遠喜歡服從多數人的意見,可是我愛念書。書的種類很多,能和我有交情的可很少。我有決定念什麼的全權,自幼兒我就會逃學,楞挨板子也不肯說我愛《三字經》和《百家姓》。 

對,《三字經》便可以代表一類——這類書,據我看,頂好在判了無期徒刑以後去念,反正活著也沒多大味兒。這類書可真不少,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犯無期徒刑罪的太多;要不然便是太少——我自己就常想殺些寫這類書的人。我可是還沒殺過一個,一來是因為——我才明白過來——寫這樣書的人敢情有好些已經死了,比如寫《尚書》的那位李二哥。二來是因為現在還有些人專愛念這類書,我不便得罪人太多了。頂好,我看是不管別人;我不愛念的就不動好了。好在,我爸爸沒希望我成個學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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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Wir sind ein volk on April 9, 2017 at 5:03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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