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RESCO's Blog (131)

李碧華:雞蛋中的銀指環

淩晨一時五十三分,電話響了。甄慧這幾天失眠,心神不定。唉,如果他在身邊就好了。馬上拎起聽筒。那頭問:“睡了?”

“沒。等你回話。”

“不要等了--”

“你大聲點。病了嗎?聲音好含糊,沒神沒氣的。”

“晤。感冒。”

“說'不要等'是什麼意思?”

“現在不能答你。刮風了,小心門戶--”

此時門鈴響了。…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y 8, 2017 at 5:27pm — No Comments

白先勇:孤戀花

從前每天我和娟娟在五月花下了班,總是兩個人一塊兒回家的。有時候夏天夜晚,我們便叫一輛三輪車,慢慢蕩回我們金華街那間小公寓去。現在不同了,現在我常常一個人先回去,在家裏弄好消夜,等著娟娟,有時候一等便等到天亮。

金華街這間小公寓是我花了一生的積蓄買下來的。從前在上海萬春樓的時候,我曾經攢過幾文錢,我比五寶她們資格都老,五寶還是我一手帶出頭的;可是一場難逃下來,什麼都光了,只剩下一對翡翠鐲子,卻還一直戴在手上。那對翠鐲,是五寶的遺物,經過多少風險,我都沒肯脫下來。…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y 8, 2017 at 5:00pm — No Comments

劉以鬯:打錯了

電話鈴響的時候,陳熙躺在床上看天花板。電話是吳麗嫦打來的。吳麗嫦約他到“利舞台”去看五點半那一場的電影。他的情緒頓時振奮起來,以敏捷的動作剃…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y 6, 2017 at 4:46pm — No Comments

馬奎斯:幽靈船的最後一次旅行

“我會讓他們知道我是誰的。”

他第一次看到那艘遠洋巨輪後過了多年,他用他那男人的新的粗嗓門兒這樣對自己說。那艘輪船沒有燈光,也沒有聲響,一個夜晚從鎮子前駛過,看去像一幢沒人住的大宮殿,比整個鎮子還要長,比鎮上教堂的鐘樓還要高。

它在黑暗中繼續向海灣另一端的一座為反對海盜而設防的殖民城市駛去。那座城市有古老的黑港口和旋轉的燈塔。燈塔陰郁的叉形光線每隔十五秒鐘就把鎮子變成一座有著磷光閃閃的房舍和炎熱的荒漠似的街道的明亮營地。

當時他雖然還是個沒有男人大嗓門兒的孩子,但是在他母親的允許下,他可以到海灘上去聽夜晚的風兒彈奏琴聲,直到很晚才回家,所以他還記得,他仿佛看到燈塔的光線一掠過,那艘輪船就消失了。…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y 6, 2017 at 4:44pm — No Comments

吳念真:可愛的冤仇人

我很討厭那個警察。從外表就開始討厭起。

禿頭、凸肚、還有……狐臭。他的制服從來沒有平整過,而且不是少了扣子就是綻了縫;有一次我媽好心地要他脫下來幫他補,他竟然大剌剌地就穿著已然發黃而且到處是破洞的內衣,腆著肚皮和一堆礦工在樹下喝起太白酒配三文魚。

聽大人說他和主管不合,所以不但老是升不上去,而且分配的管區就是我們那個派出所要走一個小時山路才到得了的小村落。

他沒有太太,據說是在基隆河邊淘煤炭時不幸淹死了;不過,有個女兒低我兩個年級,她應該像媽媽吧,因為沒她爸爸那麼胖,而且長得還算好看。…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24, 2017 at 7:19pm — No Comments

黃碧雲:她是女子,我也是女子

──我原以為我可以與之行廝守終生的。

她叫做許之行。我初見她的時候,我們還是一年級生。我上那“思考的藝術”導修課,那是一年級生必修的科目,我便遇見了她。

她是我知道唯一穿旗袍繡花鞋上課的女學生,真造作,但很醒目。我記得那是一雙極艷紅的繡花鞋。她剪著齊耳短發,經常垂著眼,低頭記筆記,一副乖學生的模樣。但她塗著桃紅寇丹──塗寇丹的女人都是壞女人,不動聲色,在小處賣弄誘惑,更加是徹底的壞女人了。我不知道我會喜歡壞女人。

果然,她的名聲傳得很開。我班上的男生告訴我,她叫許之行,中文系,畢業於蘇浙公學,家居藍塘道。我們在上柏拉圖的課,他們卻三三兩兩堆在宿舍講許之行,我抱手笑,心裏卻對這些男同學起了兩分輕視的意思,但他們還是喜歡講她,叫她“小鳳仙”。…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24, 2017 at 7:19pm — No Comments

(法)布里吉特·吉羅:物品

這個時刻,我想像了無數次。你用你還留著的鑰匙打開了公寓的門。你回來清點我們共有的物品,好決定那些帶走,哪些留下。我出於信任,建議你自己去挑選,為了顯示我心胸寬廣,我還補充說我對這些物品毫不介意。我們還不至於低下到要到物質世界裏去廝殺。我們承諾遠離框定了我們十二年共同生活的物品。我們信誓旦旦地說,既然重要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們要保持尊嚴,要有一定的風度。我們不能再一次把什麽都糟蹋掉。不能就為了一張地毯,一個DVD機,一面摩洛哥鏡子。

我聽到你按完門鈴後,鑰匙插進鎖裏的聲音,我停止不動。我知道你今天早上回來,我堅持要在場。廚房裏散發著咖啡的味道,我問你要不要來一杯,你靠窗站著喝了下去。你情願在女兒們放學前動手。你說聲對不起,接著走向客廳,你意志堅定。我沒有跟著你,我情願讓你一個人動手,去面對大書櫥,面對我們收藏的唱片,我情願讓你一個人到我們旅行帶回來的物品面前去思考,等於讓你去思考你出走的瘋狂。…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24, 2017 at 7:18pm — No Comments

(俄)契科夫:魚的愛情

這事情說來離奇:潘達雷金將軍別墅附近池塘裏僅有的一條鯽魚竟然沒命地愛上了住在別墅裏的女人索尼雅·瑪莫奇金娜。不過這又有什麽可奇怪的呢?萊蒙托夫的惡魔就愛上了達瑪拉,天鵝也愛上了勒達,難道事務員不是往往愛上他們上司的女兒嗎?索尼雅·瑪莫奇金娜每天早晨都跟她的姨母一塊兒來沐浴。一往情深的鯽魚就遊到岸邊來觀看。附近開著一家克蘭傑爾父子鑄造廠,因此池塘裏的水早就變成深褐色,不過話雖如此,那條鯽魚還是什麽都看得見。它看見白雲和鳥雀在蔚藍的天空飄飛,看見別墅裏的女人們脫掉衣服,看見有些年輕人躲在岸邊灌木叢裏偷看,看見胖姨母下水以前先在石頭上坐五分鐘光景,得意地摩挲自己的身子,說:“我這頭象,長成了一副什麽樣兒?簡直看著都可怕喲。”…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16, 2017 at 7:22pm — No Comments

(日)村上春樹:西瓜殺人事件

夏天的午後,我在超市買了一個西瓜。我住在9樓,在這幢一共有16層的高樓上,我對於妻子選的這個樓層還是相當滿意的。我拎著西瓜,走進電梯,按下了9樓10樓11樓的紅色電梯按鈕。

回到家,我先把水果刀用清水沖洗了好幾遍,不是因為我有書上說的處女座的潔癖,事實上,我也不是處女座的。是因為我總覺得水果刀在切完一種水果後,都會帶有那種水果的味道,無論你事後怎麽清洗。當然,我也洗了西瓜。我把西瓜像個急需手術的病人,放在客廳的餐桌上。可能,每件東西都有屬於它的手術台。湖面是魚的手術台。雲是候鳥的手術台。泥土是落葉的手術台。樹是大風的手術台。荷爾蒙是男人的手術台。女人是荷爾蒙的手術台。…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16, 2017 at 7:08pm — No Comments

李碧華:潮州巷——吃鹵水鵝的女人(上)

電視台的美食節目要來訪問,揭開我家那一大桶四十七歲的鹵汁之謎。

我家的鹵水鵝,十分有名。人人都說我們擁有全港最鮮美但高齡的陳鹵。

那是一大桶半人高,浸淫過數十萬只鵝,烏黑泛亮香濃無比的鹵汁。面層鋪著一塊薄薄的油布似的,保護那四十七年的歲月。它天天不斷吸收鵝肉精髓,循環再生,天天比昨日更鮮更濃更香,煮了又煮,鹵了又鹵,熬了又熬,從未更換改變。這是一大桶「心血」。

鹵汁是祖父傳給我爸,然後現在歸我媽所有。

美食節目主持人在正式拍攝前先來對講稿,同我媽媽彩排一下。…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3, 2017 at 9:20pm — No Comments

李碧華:潮州巷——吃鹵水鵝的女人(下)

有一天,他忽地囑咐我用他的名義代送花上楊瑩家。我照做了。他強調要白色的百合。

沒發應。也沒電話來。他打去只是錄音。手機又沒開啟。我“樂不可支”。

第二天,第三天……。再送花。

送到第七天,他說:「明天不再送了。」

我說:「我知道了。」

又過了幾天,他問我?

「星期日約了一些同學出海,不想改期,你有空一起去嗎?」…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1, 2017 at 6:01pm — No Comments

李碧華:懶魚饞燈

黃安的妻子不是人。

這是黃安的寡母,“她”的婆婆,在米已成炊之後方才知曉的。

她的名兒喚銀嬰。

銀嬰最初入門,決計不是這副情狀。

當初,她一身細皮白肉,敏感多淚,仿似水造。上身輕軟,下身裊娜,擺動時多姿多彩。還有一雙美麗的圓眼珠,璨璨閃光。男人見到這樣的素白佳人,莫不垂涎欲滴。

銀嬰是一尾魚。

自從她跟了黃安,作歸家娘,以報不啖之恩後,他確曾迷戀過好一陣子。一尾銀魚,簡直是魚水之歡。…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March 1, 2017 at 6:00pm — No Comments

(捷克)恰佩克:荒島上的野人少女

這是一個悲傷卻很溫暖的故事,至少我這麽認為。

故事的主人公名叫鐸姆,魯日·德·範瑞亞,生活在裏斯本,有一份體面的工作,但在他的內心卻渴望著伊比利亞半島以外的世界。就像所有的冒險家一樣,不顧一切似乎是一種本能。於是,他變賣家產,乘坐一艘輪船出海:巴勒莫、君士坦丁堡、埃及……那些眾多非凡而又簡直不可思議的地方和事物,讓鐸姆感到似乎已全然忘記了過去的生活。



既然是故事,就會有轉折,於是一場海難登場——風暴加觸礁。如同諸多類似的二流小說和三流電視劇,我們的主角是唯一生還的人,被幾塊浮木帶到一個遙遠而不知名的小島。…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February 9, 2017 at 5:00pm — No Comments

(美)愛倫·坡:橢圓形畫像

我身受重傷,貼身男仆為了不讓我在露天過夜,冒險闖進了那座城堡。那是亞平寧半島眾多城堡中的一座。那些城堡都已年代久遠,混合著陰郁和莊嚴的氣息。與拉德克利夫夫人想像中的城堡相比,真的一點都不遜色。從一切跡象看來,城堡的主人是不久前臨時離開的。我們在一套最小也最不奢華的房間安頓了下來。這套房間位於城堡的偏僻塔樓裏。屋內裝飾繁多,但破爛而陳舊。墻上掛著壁毯、許許多多式樣各異的徽章戰利品,還有裝在圖案精美的金色畫框裏的現代畫,畫作多得數不勝數,而且都充滿靈性。不僅主要的幾面墻上掛得到處都是,連城堡這一奇異建築所特有的凹陷的隱蔽墻面,也沒放過。也許因為本來就有精神狂亂癥,我對這些畫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於是,我讓佩德魯拉上了陰沈的百葉窗——因為天色已晚,點亮我床頭高架燭台上的蠟燭,並把床邊帶流蘇的黑絲絨帷幔徹底拉開。我希望做好這一切之後,即便我不能入睡,至少可以不時擡眼看看墻上的畫作,讀一讀在枕邊找到的一本評述這些作品的小冊子。…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February 8, 2017 at 8:19am — No Comments

卡夫卡:愛的險境

我愛一個姑娘,她也愛我,但我不得不離開她。

為什麽呢?

我不知道。情況是這樣的,好像她被一群全副武裝的人圍著,他們的矛尖是向外的。無論何時,只要我想要靠近,我就會撞在矛尖上,受了傷,不得不退回。我受了很多罪。

這姑娘對此沒有罪責嗎?

我相信是沒有的,或不如說,我知道她是沒有的。前面這個比喻並不完全,我也是被全副武裝的人包圍著的,而他們的矛尖是向內的,也就是說是對著我的。當我想要沖到那姑娘那裏時,我首先會撞在我的武士們的矛尖上。在這就已是寸步難行。也許我永遠到不了姑娘身邊的武士那兒,即使我能夠到達,將已是渾身是血,失去了知覺。…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February 5, 2017 at 2:59pm — No Comments

朱天文:柴師傅

很久很久以前,當時只有三十來歲的柴明儀曾經想過,年老的時候定居在四季如春的昆明是不錯的。如果他不是等待那個年齡可以做他孫子的女孩,像料峭春寒裏等待一樹顫抖泣開的杏花,他不會知道

已經四十年過去。是的,四十年過去了,他枯細然而柔勁修白極其敏銳的手指觸摸到女孩涼軟的胸乳時,肚底抽起一絲淩厲顫動。…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January 9, 2017 at 4:43pm — No Comments

龍應台:火警

在這一棟二十二層高的大樓住了三年,沒有認識大樓裏一個人。一層兩戶,共四十四戶人家。如果把每一戶人家放進一個獨門獨戶籬笆圍繞的屋子裏去,四十四戶是個頗具規模的村子了。人們每天進出村莊,路過彼此的桑麻柴門一定少不了駐足的寒暄和關切。把四十四戶人家像四十四個貨櫃箱一樣一層一層堆疊成大樓,每一個貨櫃門都是關閉的,就形成一種老死不相往來的現代。作息時間不同,連在電梯裏遇見的機會都不很大。我始終有“雲深不知處”的感覺。



我的對門,一開門就會看見。可是三年了,不曾在門前撞見過人。我只認得他的門,門前一尊秦俑,莊嚴地立在一張刷鞋的地氈上,守著一個放雨傘的大陶罐。椰汁燉肉的香氣從廚房那扇門彌漫出來,在樓梯間回蕩,像一種秘密的泄漏,泄漏這兒其實有生活。…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December 29, 2016 at 11:02am — No Comments

虹影:神秘女子

那個地方女人天生是舞者:用手指,用腰肢,用眼睛。



一個女人在——

不用說,她在跳舞。那個地方女人天生是舞者:用手指,用腰肢,用眼睛。

二十七八年前,她開始跳舞時,並不在長江邊上。現在不想跳了,卻想到那個地方去。她像是被偷走了魂魄,眼神呆滯,盯著江水的湍急處看。這是一個薄霧的早晨,周圍旅客都消失了,世界都消失了,只有她若隱若現的身影,脖子上圍著一根長長的白絨線圍巾。…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December 18, 2016 at 6:30pm — No Comments

(英)尼古拉斯·帕蒂:謀殺身邊的好人

這樁謀殺案很奇特,死者是出了名的好好先生,小鎮的人甚至評價他,這輩子都沒跟人鬥過嘴。

沒有仇人,沒有妻兒子女,每天本本分分地在不遠的一所私立學校教書,按時上下班,周末去做禮拜,雖然不是有太多人喜歡他,但也從來沒有人討厭他。

沒有病史,更不是意外,誰會對這樣一個人下狠手,竟然一刀直插進胸膛,毫不留情的手法。

警察調查了小鎮所有錄像,全是熟人,有一兩個陌生人也能提供充分的不在場證據,所以,這是一樁棘手的謀殺案。

電視台天天在報道,小鎮居民惶恐不安,警察局壓力很大,只好整天跑到死亡現場取證,尋找線索,可惜,這一切都是徒勞。…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December 3, 2016 at 10:36pm — No Comments

(美)愛倫·坡: 一桶蒙特亞白葡萄酒

曹明倫 譯

對福爾圖納托加於我的無數次傷害,我過去一直都盡可能地一忍了之;可當那次他鬥膽侮辱了我,我就立下了以牙還牙的誓言。你對我的脾性了如指掌,無論如何也不會認為我的威脅是虛張聲勢。我總有一天會報仇雪恨;這是一個明確設立的目標——正是設立這目標之明確性消除了我對危險的顧慮。我不僅非要懲罰他不可,而且必須做到懲罰他之後我自己不受懲罰。若是覆仇者自己受到了懲罰,那就不能算已報仇雪恨。若是覆仇者沒讓那作惡者知道是誰在報覆,那同樣也不能算是報仇雪恨。

不言而喻,到當時為止我的一言一行都不曾讓福爾圖納托懷疑過我居心叵測。我一如既往地沖他微笑,而他絲毫沒看出當時我的微笑已是笑裏藏刀。…

Continue

Added by SRESCO on November 13, 2016 at 11:59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