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ratly Island's Blog (251)

《群山淡景》石黑一雄(3)

「嗨!」我說,「我剛剛跟妳媽媽講過話。妳一定是真理子桑。」

她瞪著我,不發一言。我先前以為她臉上的那道傷口,現在看清了只是一道泥巴。

「妳不是該去上學的嗎?」我問。

她靜默了一下才說:「我不上學。」

「可是所有的小孩都上學的呀!難道妳不喜歡上學?」

「我不上學。」

「可是妳媽媽難道沒送你到這裡的學校去?」…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June 16, 2018 at 6:49pm — No Comments

《群山淡景》石黑一雄(2)

然後是一個下午,我在車站聽見兩個婦人在談論那個搬進河邊小木屋的女人。其中一個告訴她的同伴,那天早上她和那個女人說話,得到十分冷漠的反應。她的同伴同意那個女人好像不太友善──許有些傲慢;她少說也有三十歲了,因為那個小女孩至少有十歲。頭一個婦人又說,她說話帶著京腔,顯然不是本地人。她們又談了一下她的「美國朋友」那個婦人又說了一次早上她是多麼不友善。

如今回顧,我相信那時與我住在一起的那些婦人,不少人曾經滄桑,有著悲傷和痛苦的過去。可是在當時,看著她們日復一日忙著丈夫和孩子的瑣事,我幾乎難以相信她們也曾經過戰時的悲劇和夢魘。我從來無意顯得不友善,但我可能也從來沒有特意去表示友善。因為在那段時間,我仍然希望盡量不與人交往。…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June 16, 2018 at 6:46pm — No Comments

《群山淡景》石黑一雄(1)

第一章 

我們小女兒的名字霓紀並非暱稱,而是我和她父親妥協下的結果。他希望女兒有個日本名字,而我,也許是出於自私,不願回顧過去,堅持她該有個英文名字。他終於同意取名霓紀,認為這個名字帶點東方餘韻。 

她今年回來看我。那是四月間,天氣仍然陰冷淒濕的時候。也許她原打算多住一陣,我不曉得。可是,鄉間的寂靜使她惶然不定,我不久就看出她渴望儘快回到她倫敦的住所去。她不耐煩地聽著我那些古典音樂唱片,焦躁地翻過一本又一本的雜誌。找她的電話不時而來,她跨過地毯,過緊的衣裳裹著她細瘦的身子,消失在拉上的門後,以免我聽到她的談話。她住了五天就走了。 …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June 16, 2018 at 6:42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燈芯》(5)

志雄不能不開口了,是經過了痛苦的思慮,他才結結巴巴的說:

“元芳!你這樣會使我良心受到譴責的!我一直在想,怎樣賺到更多的錢,使雙方的生活過得更好些。”

誰知志雄說完這些話,倒哭了。是流的二十五年來的良心的眼淚嗎?

哼!元芳想到這兒,不由得冷笑了一聲。燭光更亮了,是怎麽回事?原來是燭芯快燒完了,所以火苗伸得老長老長的。哼!她那天也像這根快燒完的燭芯吧,居然對志雄的男子漢的軟弱的哭泣,完全不放在眼下,她也把脖子伸得老長老長的,冷笑著說:

“這不是物質生活的問題,而是精神的。唯有離婚才可以減輕,——甚至可以說,卸除雙方這種精神的負載。”…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June 16, 2018 at 6:27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燈芯》(4)

“大姐,我知道,在淪陷區的人過的是什麽日子,艱苦的煎熬。”志雄歉疚的回答說。

“艱苦的煎熬?那算得了什麽?要講起衣食住來,我倒可以說,我們都沒受什麽苦,物質的供應,可能比抗戰的後方還好些。可是,你要知道,元芳在你離開北平的第三天,就受了一次大傷害,這可不是人人都受過的,可是元芳受了,為了你……”

元芳想攔住大姐不要說,可是大姐的話像洪水般的沖了下來:…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June 16, 2018 at 6:27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文華閣剪髮記 (下)

“睍,”媽媽又問:“那就是得我們自己把辮子剪下來?”

“那倒也不是這麽說,那個女學生自己來的,這年頭兒,維新的事兒,咱們擔不了那麽大沈重。您跟著來,還有什麽錯兒嗎?”

“那個女學生,剪的是什麽樣式?”媽媽再問。

“我給她理的是上海最時興的半剖兒。”大師傅足這麽一吹。

“半剖兒?什麽叫半剖兒?”還是媽媽的問題,真啰嗦。

“那,”大師傅拿剪刀比劃著,“前頭兒隨意打劉海兒、朝後攏都可以,後頭,就這麽,拿推子往上推,再打個圓角,後脖上的短毛都理得齊齊的。嘖!”他得意地自己嘖嘖起來了。…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ugust 7, 2017 at 5:46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文華閣剪髮記 (中)

“她今天是新式結婚,什麽打扮,我可也不知道。可是三姨是時髦的人,是不是?說不定剪了頭發呢!”媽媽點點頭,好像忽然明白了的樣子。

“媽,您說三姨要是剪了發,是什麽樣子呢?”

媽媽笑了,“我可想不出。”她又笑了,“真的,三姨要是剪了發,是什麽樣子呢?”

“媽,”我忍不住了,“我要是剪了頭發什麽樣子?”我站直了,臉正對媽媽,給她看。我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忍不住,說出這樣的話。

媽“嗯?”了一聲,奇怪地看著我。…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ugust 7, 2017 at 5:24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文華閣剪髮記 (上)

文華閣有一個小徒弟,他管給客人打扇子。客人多了,他就拉屋中間那塊大布簾子當風扇。他一蹲,把繩子往下一拉,布簾子給東邊的一排客人扇一下;他再一蹲,一拉,布簾子又給西邊的客人肩一下。夏天的晌午,天氣悶熱,小徒弟打盹兒了,布簾子一動也不動,老師傅給小徒弟的禿瓢兒上,一腦勺子,“叭!”好結實的一響,把客人都招笑了。這是爸爸告訴我的,爸爸一個月要去兩次文華閣,他在那里剃頭、刮臉、掏耳朵。

現在我站在文華閣門口了。五色珠子穿成的門簾,上面有“文華”兩個字,我早會念了,我在三年級。今天我們小學的韓主任,把全校女生召集到風雨操場,聽他訓話。他在台上大聲地說:

“古人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可毀傷,各位女同學,你們的頭發,也是從父母的身體得來,最好不要剪,不要剪……”…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ugust 1, 2017 at 9:42a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血的故事 (下)

“你以為我上門找打架哪,我是報告秀鸞入院待產的消息去了。丈母娘開的門,見我單槍匹馬,神色驚惶,倒嚇了她一跳,‘新媽逮雞?’她問我什麽事情。我兩手先做捧肚子狀,又指著台大醫院的方向。她明白了,叫我‘燒蛋’,就是等等,她進去請示去了。我們這位丈母娘真是賢妻良母兼弱者,她連到醫院看女兒都不敢做主,我們老丈人可真叫王道呀!大胖兒子生下了,算是又見了一代,可是我們的情形並未見好轉,老丈人在他女兒面前連半個字都沒問過我。我們結婚時,他說只當他女兒死了,其實他女兒並沒死,倒像是我死了,世間根本沒有我彭某這個人似的!”

“叠格老泰山兇得來!”

“硬是要不得!”

聽故事的人都為之起不平鳴。…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ugust 1, 2017 at 9:42a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血的故事 (中)

“你就拿眼盯著看!”有人插嘴。

“不錯,這位太太說得一點兒也不錯,我盯著她那會說話的眼睛,淘氣的鼻子,甜蜜的小嘴兒……”

“彭先生在作詩哪!”

“我那時的心情真像一首詩,總想有一天認識她,把詩的心情說給她聽。”

“結果認識了沒有?”有人發愚問。

“人家現在已經是彭太太了,還問結果認識沒有,豈有此理!故事怎麽聽的?”有人使之以鼻地回答。…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ugust 1, 2017 at 9:41am — No Comments

林海音·血的故事 (上)

南腔北調的夏夜乘涼會,一直聊到月上中天,眾星閃眼,還沒有散去的意思。這個乘涼會是由幾家臭味相投的鄰居組成的。利用門外的一片廣場,不怕隔墻有耳,不愁江郎才盡,題材廣泛,漫無目的,像一股下了山的洪水,沖到哪兒,說到哪兒,反正說的話像洪水一樣不負責任。

這個乘涼會並不限於固定的會員,他們歡迎新血輪,所以常有臨時的客人來客串,扯一陣子就走,也常會給大家留下了雋永可頌的故事。

這一晚,乘涼會所以不忍驟散,便是被彭先生的故事迷住了。彭先生是二號張醫師的朋友,今晚他是專誠來拜訪張醫師的,卻被扣在乘涼會里講故事。

開始是這樣的:…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ugust 1, 2017 at 9:41a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某些心情》(1)

真羨慕你的忙,貝麗!其實我前天從你家門口經過的,並且看見你的大女兒騎了車放學回家,正天真的按著車鈴代替叫門,鈴聲鈴鈴的急切的響著,想見你扔下炒菜鏟子,用圍裙擦抹頭上的汗珠,趕著跑出來給女兒開門,然後又匆忙的跑回廚房,拿起鏟子,趕快攪動鍋里快焦了的菜。這時我怎好再進去打擾你?所以我略一猶豫,就讓車子過去了。誰想到你昨天就來信說要我到你家聊聊呢!…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9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某些心情》(2)

後來人們注意起我來了,說小提琴家身邊有個女孩子,有了一些傳言,或真或假。後來說開了,也沒有什麽可避諱的,北平離南方那麽遠,離我的家那麽遠。我傾心於他,恐怕已經流露在我的舉止和表情上了吧?小小女記者,你當時的觀感如何?

貝麗,想當年,我們在北平遊山玩水的那一陣,當然,我和你談不上互相了解,我們認識得很淺。但是現在我一看到你,就等於翻開了自己的歷史。

上西山碧雲寺、臥佛寺的那次有沒有你?有的,你說過。我們合拍了一張照片,所有的人排坐在碧雲寺的石牌坊下,只有一個橫躺在咱們大家的前面,學著臥佛的姿勢,那就是他。他很高,非常的英俊。我已經委身於英雄了,願意做他的琴,被他提攜著。…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9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某些心情》(3)

貝麗!我是在屏東的家里給你寫這封信的。我又回來了,離開了花蓮,離開了台北。

孩子太想念我了,他說:“我說讓你走,那是安慰你,我知道你悶氣,要你去台北散散心。但是你走了,我的生活少了許多趣味。”

你聽,他說話竟是老腔老調的!他又說:“媽媽!你的枕頭好香啊!”

其實,我是懶散的人,不太整理衣物,我的枕頭怎麽會香呢?不過是孩子想親近我罷了。

因此,我就回來了。

確是“因此”,我才回來的嗎?啊!貝麗。…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8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燭》(1)

奶奶又在喊頭暈了:

“我暈——,我暈哪!”

總是那樣的;拉著長長的第一聲,甩了無力的第二聲,等待著有個人走到她的床面前去。

不習慣的人聽見,會對這奇異的聲音吃一驚。

“呀,快去看你奶奶怎麽的了?”

鑫鑫的同學來了,就常常這樣驚奇的喊。但是鑫鑫總是不在意的說:

“別那麽大驚小怪行不行,她喊了幾十年了。”…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8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燭》(2)

聽的人都趣味濃厚的笑開了,老太太倒成了大家談笑的消遣品了。可是季康在家的時候,美珍怎樣也不敢講老太太這些笑話的,她知道季康最不喜歡人家把他的母親當笑話談,這一點她很尊重她的丈夫,但是沒有季康在面前,她就忍不住要說說。

季康父子不在家的時候,奶奶就點起小蠟燭頭兒來,照亮了屬於她的床頭的這個角落,捏著燒軟的蠟油,在搖曳的燭光中沈思著,在她生命中的那些年月,那些人物。首先出現在燭光搖曳中的就是秋姑娘,尖尖的下巴,黑亮的頭發,耳垂上兩個小小的金耳環。她不大說話,緊抿著嘴唇。老實說,秋姑娘很乖巧的。但是她恨她,她恨秋姑娘,恨她那麽乖巧又不講話,竟偷偷的走進了她的丈夫的生活里,並且占據了她的位子。

可不是,那時她已經生四個孩子了,就是在她生季康坐月子她的丈夫搬到書房去睡的時候,秋姑娘這丫頭,撞進來了。…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7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燭》(3)

她房屋里面的套間是睡的孩子們。每天晚上,秋姑娘都要把三個大的孩子打發上床,哼著她鄉下的哄孩子的曲子。把孩子們哄睡著了,然後就繼續為她整理房間里的一切。冬天,灌上暖壺,把季康的尿布叠好壓在棉被底下,免得半夜給孩子換尿布時冰涼的。夏天她放下蚊帳,驅蚊子,在美孚燈底下給孩子們納著鞋底。其實這一切,原來都由老張媽做的、但是她都接過來了,讓老張媽專管打掃地,擦玻璃那些粗重的活兒。秋姑娘做著這些事的時候,緊抿著嘴,一聲不響,是很低聲下氣甘心情願的樣子。她伺候太太上了床,還不肯走,仍然坐在窗下的方桌前縫補什麽,連哈欠都不打一個,眼也不合一下,直到太太睡一覺醒來,催促著她:“怎麽還不睡去?”…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7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燭》(4)

於是她常常的頭暈了。如果她聽見啟福從衙門回來,不到她的房間來,而徑往對面房去的時候,她會喊頭暈的。有一天,她注意到對面房里早早的就熄燈安歇了,於是她坐起來,下了地,挨挨蹭蹭的走到屋門那邊去。這些時,她更難得走路,兩腿也的確不對勁得很。她要到門邊去做什麽呢?她不能放松了心回到床上安安靜靜的睡下麽?就在那慌亂而又痛苦的剎那間,她有意無意的碰倒了床前的小茶幾,上面的蓋碗茶,點心罐全摔到磚地上了。她要去摸索著撿起來,已經驚醒了對面房里的人,他們跑過來,她就順勢坐倒在地上。啟福扶著她,說:

“這是怎麽回事?”趕快把她抱回床上去。她兩臂緊摟著啟福,忽然看見方桌上的美孚燈,於是她說:

“拿燈,我是要拿燈。”

啟福放下了她,立刻轉過頭罵秋姑娘:…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7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北平漫筆》文津兒

常自誇說,在北平,我閉著眼都能走回家,其實,手邊沒有一張北平市區圖,有些原來熟悉的街道和胡同,竟也連不起來了。只是走過那些街道所引起的情緒,卻是不容易忘記的。就說,冬日雪後初晴,路過駕在北海和中海的金鰲玉靚橋吧,看雪蓋滿在橋兩邊的冰面上,一片白,閃著太陽的微微的金光,漪瀾堂到五龍亭的冰面上,正有人穿著冰鞋滑過去,飄逸優美的姿態,年輕同伴的朝氣和快樂,覺得雖在冬日,也因這幅雪漫冰面的風景,不由得引發起我活躍的心情,趕快回家去,取了冰鞋也來滑一會兒!

在北平的市街里,很喜歡傍著舊紫禁城一帶的地方,蔚藍晴朗的天空下,看朱紅的墻;因為唯有在這一帶才看得見。家住在南長街的幾年,出門時無論是要到東、西、南、北城去,都會看見這樣朱紅的墻。要到東北的方向去,洋車就會經過北長街轉向東去,到了文津街了,故宮的後門,對著景山的前門,是一條皇宮的街,總是靜靜的,沒有車馬喧嘩,引發起的是思古之幽情。…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4pm — No Comments

林海音《北平漫筆》擠老米

讀了朱介凡先生的“曬暖”,說到北方話的“曬老爺兒”“擠老米”,又使我回了一次冬日北方的童年。

冬天在北方,並不一定是冷得讓人就想在屋里烤火爐。天晴,早上的太陽光曬到墻邊,再普照大地,不由得就想離開火爐,還是去接受大自然所給予的溫暖吧!

通常是墻角邊擺著幾個小板凳,坐著弟弟妹妹們,穿著外罩藍布大褂的棉袍,打著皮包頭的毛窩,宋媽在哄他們玩兒。她手里不閑著,不是搓麻繩納鞋底(想起她那針錐子要紮進鞋底子以前,先在頭發里劃兩下的姿態來了),就是縫駱駝鞍兒的鞋幫子。不知怎麽,在北方,婦女有做不完的針線活兒,無分冬夏。…

Continue

Added by Spratly Island on April 27, 2017 at 2:04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Videos

  • Add Videos
  • View 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