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聲音的混淆，一種不確切的清晰。

又一天開始。

這是一個房間，半明半暗

兩個軀體伸展。

我獨自一人迷失在

我大腦中的一個平原上。

鐘點磨塊它們的刀片。

而你在我身邊，呼吸著；

被深遠地掩埋，…

在鏡子那愚昧的遊戲前

我的存在是柴堆和灰燼，

呼吸，是灰燼。

我燃燒自己，我著火，我發光，我假裝

建造了一個盡管被損耗，卻緊握

那模仿傷口之血的

證據的煙之刀的自我，

一個自我，那最後而唯一的自我，

它乞討忘卻、影子、虛無--…

他試圖歌唱，歌唱著

不去回憶

他的謊言的真實生活

而去回憶

他的真理的說謊的生活。

帕斯（1914- ），1990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主要作品有《太陽石》（1951）、《回》（1971）、《向裏生長的樹》（1987）等。

在透明的沈默中，

白日歇息著，

這空間的透明

是沈默的透明。

天空那靜止不動的光芒在撫慰

草叢的成長。

大地的小東西，在石頭中間，

在同一的光芒下，是石頭

時間片刻就厭膩了自己。…

在大海的黑夜裏，

穿梭的遊魚便是閃電。

在森林的黑夜裏，

翻飛的鳥兒便是閃電。

在人體的黑夜裏，

粼粼的白骨便是閃電。

世界，你一片昏暗，

而生活本身就是閃電。

帕斯（1914-…

閉上你的眼睛，

在黑暗中消失，

消失在你眼簾的紅枝葉裏。

你在聲音的螺旋中沈落，

那聲音嗡嗡作響，在遠方回蕩；

仿佛震耳欲聾的瀑布

傳向有鼓的地方。

 …

院子裏有一只鳥兒在啾啾啼，

就像一枚硬幣掉進撲滿裏。

一陣微風吹來，它的羽毛

一次轉彎時消失，

也許並沒有鳥兒，

我也不是我院兒裏那一隻。

帕斯（1914- ），1990年獲諾貝爾文學獎。主要作品有《太陽石》（1951）、《回》（1971）、《向裏生長的樹》（1987）等。

兩個面對面的軀體

時而是兩片波浪

而夜晚是一片海洋。

兩個面對面的軀體

時而是兩塊石頭

而夜晚是一片沙漠。

兩個面對面的軀體

時而是兩條根須…

一條寂靜的長街。

我在黑暗中行走且跌倒

又站起，我盲目而行，雙腳

踏上靜默之石和枯葉。

有人在我身後也踏上石頭、樹葉：

如果我減速，他也減速；

如果我奔跑，他也奔跑。我轉身：無人。

一切都黑暗而無門。

在這些角落中間轉折又轉折…

一個姑娘，一個小夥兒

躺在草地上。

吃著橙子，互相親吻，

像波濤交換著浪花

一個小夥兒，一個姑娘

躺在海灘上。

吃著檸檬，互相親吻，

像雲朵交換著氣泡。

 …

冰冷而敏捷的手

取下陰影的繃帶一層層

我睜開眼睛

我還

活在

一個仍然

新鮮的傷口正中

在這裏

 …

冰冷而敏捷的手

取下陰影的繃帶一層層

我睜開眼睛

我還

活在

一個仍然

新鮮的傷口正中

在這裏

 …

我看過一首詩說：

“講話是神做的事”。

可是神祗都不開口

只在創造又毀掉一個個世界

而人卻在說話。

神靈下降

解松人的舌頭，

但它不說話：

只說出火焰。…

——給洛哲爾·開洛伊斯

水滴石穿，

風吹水散，

石立風停，

水、風、石。

風琢磨石，

石為水杯，

水流成風。

石、風、水。…

歸來

就在半路上，我

停步了。我及時轉向後

而不願繼續走向未來

——在那裏，沒人等我

我轉向後，飄泊過曾飄泊的路

我離開了那條跑線，在那裏

人人…

馬眼睛的黑夜在黑夜裏顫動，

水眼睛的黑夜在沈睡的田野上，

它是在你的顫動的馬眼睛裏，

它是在你的秘密的水眼睛裏。

陰影的水的眼睛，

井裏的水的眼睛，

夢中的水的眼睛。

 …

我看過一首詩說：

“講話是神做的事”。

可是神祗都不開口

只在創造又毀掉一個個世界

而人卻在說話。

神靈下降

解松人的舌頭，

但它不說話：

只說出火焰。…

在剝蝕的廊柱之下，

在夢和虛無之間，

你的名字的聲音

穿插進我不眠的鐘點。

你那淺紅的長發，

是夏日的閃電

以甜蜜的強暴的力量

起伏於黑夜的脊背。

 …

在夢裏被困在墻中

這些墻沒有空體或重量

它的重就是它的空

墻是時間，時間

是頑固的積累下的憂愁

這些小時中墻的時間不是時間

我跳出一個缺口——是這世界的四點鐘

這屋子是我的…

這是被等待的時刻

在漫無止境地墜倒的

桌子上面

燈盞松開了頭發

夜晚把窗口變成無垠的空間

這裏無人

無名的存在包圍我

董繼平　譯

帕斯（19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