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ta no kabe's Blog (270)

蕭紅·無題

早晨一起來我就曉得我是住在湖邊上了。

我對於這在雨天里的湖的感覺,雖然生疏,但並不象南方的朋友們到了北方,對於北方的風沙的迷漫,空氣的干燥,大地的曠蕩所起的那麽不可動搖的厭惡和恐懼。由之於厭惡和恐懼,他們對於北方反而謳歌起來了。

沙土迷了他們的眼睛的時候,他們說:“偉大的風沙啊!”黃河地帶的土層遮漫了他們的視野的時候,他們說那是無邊的使他們不能相信那也是大地。迎著風走去,大風塞住他們的呼吸的時候,他們說:“這……這……這……”他們說不出來了,北方對於他們的謳歌也偉大到不能夠容許了。

但,風一停住,他們的眼睛能夠睜開的時候,他們仍舊是看,而嘴也就仍舊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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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7pm — No Comments

《大地的女兒》與《動亂時代》

對於流血這件事我是憎惡的,斷腿、斷臂,還有因為流血過多而患著貧血癥的蠟黃的臉孔們。我一看到,我必要想:

醜惡,醜惡,醜惡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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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7pm — No Comments

蕭紅·一九二九年的愚昧

前一篇文章已經說過,1928年為著吉敦路的叫喊,我也叫喊過了。接著就是1929年。於是根據著那第一次的經驗,我感覺到又是光榮的任務降落到我的頭上來。

這是一次佩花大會,進行得很順利,學校當局並沒有加以阻止,而且那個白臉的女校長在我們用絨線剪作著小花朵的時候,她還跑過來站在旁邊指導著我們。一大堆藍色的盾牌完全整理好了的時候,是佩花大會的前一夜。樓窗下的石頭道上落著那麽厚的雪。一些外國人家的小房和房子旁邊的枯樹都膨脹圓了,那笨重而粗鈍的輪廓就和穿得飽滿的孩子一樣臃腫。我背著遠近的從各種顏色的窗簾透出來的燈光,而看著這些盾牌。盾牌上插著那些藍色的小花,因著密度的關系,它們一個壓著一個幾乎是連成了排。那小小的黃色的花心蹲在藍色花中央,好象小金點,又象小銅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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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6pm — No Comments

蕭紅·火線外 (二章)

窗邊

M站在窗口,他的白色的褲帶上的環子發著一點小亮,而他前額上的頭發和臉就壓在窗框上,就這樣,很久很久地。同時那機關槍的聲音似乎緊急了,一排一排地爆發,一陣一陣地裂散著,好象聽到了在大火中坍下來的家屋。

“這是哪方面的機關槍呢?”

“這槍一開……在電影上我看見過,人就一排一排地倒下去……”

“這不是嗎……炮也響了……”

我在地上走著,就這樣散散雜雜地問著M,而他回答我的卻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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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6pm — No Comments

蕭紅·在東京

在我住所的北邊,有一帶小高坡,那上面種的或是松樹,或是柏樹。它們在雨天里,就象同在夜霧里一樣,是那麽朦朧而且又那麽寧靜!好象飛在枝間的鳥雀羽翼的音響我都能夠聽到。

但我真的聽得到的,卻還是我自己腳步的聲音,間或從人家墻頭的樹葉落到雨傘上的大水點特別地響著。

那天,我走在道上,我看著傘翅上不住地滴水。

“魯迅是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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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5pm — No Comments

蕭紅·失眠之夜

為什麽要失眠呢!煩躁,惡心,心跳,膽小,並且想要哭泣。我想想,也許就是故鄉的思慮罷。

窗子外面的天空高遠了,和白棉一樣綿軟的雲彩低近了,吹來的風好象帶點草原的氣味,這就是說已經是秋天了。

在家鄉那邊,秋天最可愛。

藍天藍得有點發黑,白雲就象銀子做成一樣,就象白色的大花朵似的點綴在天上;就又象沈重得快要脫離開天空而墜了下來似的,而那天空就越顯得高了,高得再沒有那麽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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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4pm — No Comments

蕭紅·痛苦的點綴

用了我有點蒼白的手,卷起紗窗來,在那灰色的雲的後面,我看不到我所要看的東西(這東西是常常見的,但它們真的載著炮彈飛起來的時候,這在我還是生疏的事情,也還是理想著的事情)。正在我躊躇的時候,我看見了,那飛機的翅子好象不是和平常的飛機的翅子一樣——它們有大的也有小的——好象還帶著輪子,飛得很慢,只在雲彩的縫際出現了一下,雲彩又趕上來把它遮沒了。不,那不是一只,那是兩只,以後又來了幾只。它們都是銀白色的,並且又都叫著嗚嗚的聲音,它們每個都在叫著嗎?這個,我分不清楚。或者它們每個在叫著的,節拍象唱歌的,是有一定的調子,也或者那在雲幕當中撒下來的聲音就是一片。好象在夜里聽著海濤的聲音似的,那就是一片了。

過去了!過去了!心也有點平靜下來。午飯時用過的家具,我要去洗一洗。剛一經過走廊,又被我看見了,又是兩只。這次是在南邊,前面一個,後面一個,銀白色的,遠看有點發黑,於是我聽到了我的鄰家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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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3pm — No Comments

蕭紅·來信

坐在上海的租界里,我們是看不到那真實的鬥爭,所知道的也就是報紙上或朋友們的信件上所說的。若來發些個不自由的議論,或是寫些個有限度的感想,倒不如把這身所直受的人的話語抄寫在這里:

“××:

這里的事件直至現在仍是很混沌,在‘人家’大軍從四面八方包圍來了的聲中,當局還不斷的放出和平有望的空氣。前幾天交通都斷絕了,人們逃也無處逃,跑也跑不了,於是大家都覺得人們很能‘鎮靜’,自從平津恢復通車後,情形也不同了,搬家的車,絡繹不斷的向車站湧,我到站上去看過,行李堆積到屋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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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3pm — No Comments

蕭紅·感情的碎片

近來覺得眼淚常常充滿著眼睛,熱的,它們常常會使我的眼圈發燒。然而它們一次也沒有滾落下來。有時候它們站到了眼毛的尖端,閃耀著玻璃似的液體,每每在鏡子里面看到。

一看到這樣的眼睛,又好象回到了母親死的時候。母親並不十分愛我,但也總算是母親。她病了三天了,是七月的末梢,許多醫生來過了,他們騎著白馬,坐著三輪車,但那最高的一個,他用銀針在母親的腿上刺了一下,他說:

“血流則生,不流則亡。”

我確確實實看到那針孔是沒有流血,只是母親的腿上憑空多了一個黑點。醫生和別人都退了出去,他們在堂屋里議論著。我背向了母親,我不再看她腿上的黑點。我站著。

“母親就要沒有了嗎?”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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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2pm — No Comments

蕭紅·兩個朋友

金珠才十三歲,穿一雙水紅色的襪子,在院心和華子拍皮球。華子是個沒有親母親的孩子。

生疏的金珠被母親帶著來到華子家里才是第二天。

“你念幾年書了?”

“四年,你呢?”

“我沒上過學——”金珠把皮球在地上丟了一下又抓住。

“你怎麽不念書呢?十三歲了,還不上學?我十歲就上學的……”

金珠說:“我不是沒有爹嗎!媽說:等她積下錢讓我念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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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6:00pm — No Comments

蕭紅·永遠的憧憬和追求

一九一一年,在一個小縣城里邊,我生在一個小地主的家里。那縣城差不多就是中國的最東最北部——黑龍江省——所以一年之中,倒有四個月飄著白雪。

父親常常為著貪婪而失掉了人性。他對待仆人,對待自己的兒女,以及對待我的祖父都是同樣的吝嗇而疏遠,甚至於無情。

有一次,為著房屋租金的事情,父親把房客的全套的馬車趕了過來。房客的家屬們哭著訴說著,向我的祖父跪了下來,於是祖父把兩匹棕色的馬從車上解下來還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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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59pm — No Comments

蕭紅·女子裝飾的心理

裝飾本來不僅限於女子一方面的,古代氏族的社會,男子的裝飾不但極講究,且更較女子而過。古代一切狩獵氏族,他們的裝飾較衣服更為華麗,他們甘願裸體,但對於裝飾不肯忽視。所以裝飾之於原始人,正如現在衣服之於我們一樣重要。現在我們先講講原始人的裝飾,然後由此推知女子裝飾之由來。

原始人的裝飾有兩種,一種是固定的為黥創文身,穿耳,穿鼻,穿唇等;一種是活動的,就是連系在身體上暫時應用的,為帶纓,鈕子之類,他們裝飾的顏色主要的是紅色,他們身上,的塗彩多半以赤色條繪飾,因為血是紅的,紅色表示熱烈,具有高度的興奮力。就是很多的動物,對於赤色,也和人類一樣容易感覺,有強烈的情緒的連系。其次是黃色,也有相當的美感,也為原始人所采用,再是白色和黑色,但較少采用。他們裝飾所選用的顏色,頗受他們的皮膚的顏色所影響,如白色和赤色對於黑色的澳洲人頗為采用,他們所采用的顏色是要與他們皮膚的顏色有截然分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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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58pm — No Comments

蕭紅·祖父死的時候

祖父總是有點變樣子,他喜歡流起眼淚來,同時過去很重要的事情他也忘掉。比方過去那一些他常講的故事,現在講起來,講了一半下一半他就說:“我記不得了。”

某夜,他又病了一次,經過這一次病,他竟說:“給你三姑寫信,叫她來一趟,我不是四五年沒看過她嗎?”他叫我寫信給我已經死去五年的姑母。

那次離家是很痛苦的。學校來了開學通知信,祖父又一天一天地變樣起來。

祖父睡著的時候,我就躺在他的旁邊哭,好象祖父已經離開我死去似的,一面哭著一面擡頭看他凹陷的嘴唇。我若死掉祖父,就死掉我一生最重要的一個人,好象他死了就把人間一切“愛”和“溫暖”帶得空空虛虛。我的心被絲線紮住或鐵絲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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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56pm — No Comments

蕭紅·鍍金的學說

我的伯伯,他是我童年唯一崇拜的人物,他說起話有宏亮的聲音,並且他什麽時候講話總關於正理,至少那時候我覺得他的話是嚴肅的,有條理的,千真萬對的。

那年我十五歲,是秋天,無數張葉子落了,回旋在墻根了,我經過北門旁在寒風里號叫著的老榆樹,那榆樹的葉子也向我打來。可是我抖擻著跑進屋去,我是參加一個鄰居姐姐出嫁的筵席回來。一邊脫換我的新衣裳,一邊同母親說,那好像同母親吵嚷一般:“媽,真的沒有見過,婆家說新娘笨,也有人當面來羞辱新娘,說她站著的姿式不對,生著的姿式不好看,林姐姐一聲也不作,假若是我呀!哼!……”

母親說了幾句同情的話,就在這樣的當兒,我聽清伯父在呼喚我的名字。他的聲音是那樣低沈,平素我是愛伯父的,可是也怕他,於是我心在小胸膛里邊驚跳著走出外房去。我的兩手下垂,就連視線也不敢放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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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55pm — No Comments

蕭紅·過夜

也許是快近天明了吧!我第一次醒來。街車稀疏的從遠處響起,一直到那聲音雷鳴一般地震撼著這房子,直到那聲音又遠的消滅下去,我都聽到的。但感到生疏和廣大,我就象睡在馬路上一樣,孤獨並且無所憑據。

睡在我旁邊的是我所不認識的人,那鼾聲對於我簡直是厭惡和隔膜。我對她並不存著一點感激,也象憎惡我所憎惡的人一樣憎惡她。雖然在深夜裏她給我一個住處,雖然從馬路上把我招引到她的家裏。

那夜寒風逼著我非常嚴厲,眼淚差不多和哭著一般流下,用手套抹著,揩著,在我敲打姨母家的門的時候,手套幾乎是結了冰,在門扇上起著小小的粘結。我一面敲打一面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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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01pm — No Comments

蕭紅·最後的一個星期

剛下過雨,我們踏著水淋的街道,在中央大街上徘徊,到江邊去呢?還是到哪裏去呢?

天空的雲還沒有散,街頭的行人還是那樣稀疏,任意走,但是再不能走了。

“郎華,我們應該規定個日子,哪天走呢?”

“現在三號,十三號吧!還有十天,怎麼樣?”

我突然站住,受驚一般地,哈爾濱要與我們別離了!還有十天,十天以後的日子,我們要過在車上,海上,看不見松花江了,只要“滿洲國”存在一天,我們是不能來到這塊土地。

李和陳成也來了,好象我們走,是應該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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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00pm — No Comments

蕭紅·煩擾的一日

他在祈禱,他好象是向天祈禱。

正是跪在欄桿那兒,冰冷的,石塊砌成的人行道。然而他沒有鞋子,並且他用裸露的膝頭去接觸一些個冬天的石塊。我還沒有走近他,我的心已經為憤恨而燒紅,而快要脹裂了!

我咬我的嘴唇,畢竟我是沒有押起眼睛來走過他。

他是那樣年老而昏聾,眼睛象是已腐爛過。街風是銳利的,他的手已經被吹得和一個死物樣。可是風,仍然是銳利的。我走近他,但不能聽清他祈禱的文句,只是喃喃著。

一個俄國老婦,她說的不是俄語,大概是猶太人,把一張小票子放到老人的手裏,同時他仍然喃喃著,好象是向天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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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April 20, 2017 at 5:00pm — No Comments

蕭紅·魯迅先生記

魯迅先生家裏的花瓶,好象畫上所見的西洋女子用以取水的瓶子,灰藍色,有點從瓷釉而自然堆起的紋痕,瓶口的兩邊,還有兩個瓶耳,瓶裏種的是幾棵萬年青。

我第一次看到這花的時候,我就問過:

“這叫什麼名字?屋裏不生火爐,也不凍死?”

第一次,走進魯迅家裏去,那是近黃昏的時節,而且是個冬天,所以那樓下室稍微有一點暗,同時魯迅先生的紙煙,當它離開嘴邊而停在桌角的地方,那煙紋的瘡痕一直升騰到他有一些白絲的發梢那麼高。而且再升騰就看不見了。

“這花,叫‘萬年青’,永久這樣!”他在花瓶旁邊的煙灰盒中,抖掉了紙煙上的灰燼,那紅的煙火,就越紅了,好象一朵小紅花似的和他的袖口相距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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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24, 2017 at 7:16pm — No Comments

蕭紅·牙粉醫病法

池田的袍子非常可笑,那麼厚,那麼圓,那麼胖,而後又穿了一件單的短外套,那外套是工作服的樣式,而且比袍子更寬。她說:

“這多麼奇怪!”

我說:“這還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你再穿了那件灰布的棉外套,街上的人看了不知要說你是做什麼的,看袍子象太太小姐,看外套象軍人。”因為那棉外套是她借來的,是軍用的衣服。她又穿了中國的長棉褲,又穿了中國的軟底鞋。因為她是日本人,穿了道地的中國衣裳,是有點可笑。

“那就說你是從前線上退下來的好啦!並且說受了點傷。

現在還沒有完全好,所以穿了這樣寬的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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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24, 2017 at 7:14pm — No Comments

蕭紅·拍賣家具

似乎帶著傷心,我們到廚房檢查一下,水壺,水桶,小鍋這一些都要賣掉,但是並不是第一次檢查,從想走那天起,我就跑到廚房來計算,三角二角,不知道這樣計算多少回,總之一提起“走”字來便去計算,現在可真的要出賣了。

舊貨商人就等在門外。

他估著價:水壺,面板,水桶,藍瓷鍋,三只飯碗,醬油瓶子,豆油瓶子,一共值五角錢。

我們沒有答話,意思是不想賣了。

“五毛錢不少。你看,這鍋漏啦!水桶是舊水桶,買這東西也不過幾毛錢,面板這塊板子,我買它沒有用,飯碗也不值錢……”他一只手向上搖著,另一只手翻著擺在地上的東西,他很看不起這東西:“這還值錢?這還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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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Uta no kabe on March 24, 2017 at 7:13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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