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薇's Blog – April 2019 Archive (10)

林文月·江灣路憶往──擬《呼蘭河傳》(6)

這裡,我應該補充說明,前文所記的對話,其實是用不同種語言發音的。例如跟外祖父,我們使用的是臺語:和小學同學,我們講日本話;至於在家裡,父母跟我們講話時是夾雜著日語、臺語,甚至還有些許滬語。我同娘姨,以及偶爾在街上碰見的「支那人」,便都講上海話了。我的日本同學和他們的家人,也都多少懂些上海話,否則上街購物極不方便。

我們有兩項頗有意義的課外活動。一是養山撥鼠,一是種番茄。學校的空地多,後面搭蓋屋棚,養了一些山撥鼠。棕色的毛、烏黑骨碌碌的眼睛,吃乾草,繁殖得快。班上同學輪流值班去割草飼餵牠們,也要清除驚人大量的糞便。一次瘟疫,山撥鼠都死光了。大家傷心地哭,合力為築一個土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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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12pm — No Comments

林文月·江灣路憶往──擬《呼蘭河傳》(5)

六三公園大概是不准中國人進出的。

一天早上,上學途中,我們在公園門前看到一個日本兵用穿著大皮鞋的腳,踢打一個懷孕的中國女人。那女人想逃,又被捉回。皮鞋踢在她的大肚子上痛得她哀嚎討饒,但日本兵不斷地啐她:「馬鹿野郎!」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的殘忍景象,十分恐慌,但是同行的男童都歡呼:「萬歲!萬歲!」

也跟著日本兵一齊罵:「馬鹿野郎!」

「支那人!馬鹿野郎!」後來女童也跟著歡呼拍手,我也就參加了歡呼和拍手。支那人都是壞的。日本皇軍是代天行道。學校的老師如此教育我們,而我以為我自己當然也是日本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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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08pm — No Comments

林文月·江灣路憶往──擬《呼蘭河傳》(4)

那片大草地綠油油,其實是屬於公園坊。公園坊裡面共計有三十三幢三層樓的洋房,多數兩兩相毗鄰,也是父親的產業。我的父親出身清寒,苦學奮鬥,是第一位從臺灣以公費考取上海的日本同文書院高材生。他一生勤儉成習,獨對房地產的經營有特別的嗜好。那三十三幢的房子整個租與三菱株式會社,供做高級職員的宿舍。

公園坊內住著三十多個家庭,其中頗有一些男女孩童,是我家兄弟姐妹的同學。



公園坊的學區也隸屬第八國民學校。我有一個同班好友植田玲子便是住在那裡面。她品學兼優,是人人佩服的模範生,常常都做班長。我的成績也跟植田玲子在伯仲之間,但是只能偶爾做副班長。我認為老師有點不公平,但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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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05pm — No Comments

林文月·江灣路憶往──擬《呼蘭河傳》(3)



現在再回到我家對面加油站的左邊。

老實說,這個方向是我記憶比較模糊的一方。那加油站的後頭,有一條稍窄的馬路,可以通達一所也是日本人設立的女子中學。學生夏天都穿藏青色有細褶的長裙,上身是短短齊腰的水手服。這種制服太好看了,尤其是上了中學之後都不再用背包,人人右手提一個中型手提包,裡面裝滿書,走起路來非常神氣,也很有學問的樣子。每一個女童恐怕都曾偷偷許願過,將來要考上那所女子中學。

我的二姐比我大四歲,曾經在那所中學讀了幾個月的書,但我自己終於等不及長那麼大就離開了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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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00pm — No Comments

林文月·江灣路憶往──擬《呼蘭河傳》(2)

春天,蒲公英開花的時候,我就邊走邊採,採完一小束就交給外祖父:

「阿公,先替我拿著。」

然後繼續採,採滿集成一大束捧回家,過不了多久,大概就任由它們枯萎在什麼地方去了吧。快樂是在採花的過程中。我在前頭,外祖父在後頭跟著,替我捧著蒲公英花的那些過程中。

外祖父和我在虹口公園散步過多少次呢?我一天天長大,外祖父一天天衰老,直到他不再要我陪他去散步,永遠也不再能一齊去虹口公園散步、採蒲公英的花。

一日,我被帶去外祖父的住所。許多大人哭泣流淚。我的阿公全身覆蓋白布,不再喊我:「阿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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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6:54pm — No Comments

林文月·江灣路憶往──擬《呼蘭河傳》(1)



上海江灣路,是我童年記憶所繫的主要空間。

我在那裡出生,上海事變時,為避亂曾舉家遷居於日本東京,但年餘又回去,直到抗戰勝利翌年返臺,所以可說童年的大部分都是與江灣路息息相關的。

說息息相關,其實當時年少,家裡又管得嚴,我所認識的江灣路是極其有限的。

先說對面吧。我們家的門牌號碼是五四○號,大門與一條鐵路軌道平行,鐵軌的正對面是汽油加油站,規模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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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6:49pm — No Comments

陳義芝編《散文教室》

二 月◆大氣中的游虹◆王鼎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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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6:42pm — No Comments

《散文教室》林文月◆溫州街到溫州街 (下)

鄭先生的千首詩固然精深雋雅,而臺先生此詩中用「鄭箋」的典故,更是神來之筆,實在是巧妙極了。

其實,兩位老師所談並不多,有時甚至會話中斷,而呈現一種留白似的時空。大概他們平常時有電話聯繫互道消息,見面反而沒有什麼特別新鮮的話題了吧?抑或許是相知太深,許多想法盡在不言中,此時無聲勝有聲嗎?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的會面晤談。鄭先生說:「那我走了。」「也好。」臺先生回答得也簡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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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7, 2019 at 8:59pm — No Comments

《散文教室》林文月◆溫州街到溫州街 (上)

從溫州街七十四巷鄭先生的家到溫州街十八巷的臺先生家,中間僅隔一條辛亥路,步調快的話,大約七、八分鐘便可走到,即使漫步,最多也費不了一刻鐘的時間。但那一條車輛飆馳的道路,卻使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師視為畏途而互不往來頗有年矣!早年的溫州街是沒有被切割的,臺灣大學的許多教員宿舍便散布其間。我們的許多老師都住在那一帶。閒時,他們經常會散步,穿過幾條人跡稀少的巷弄,互相登門造訪,談天說理。時光流逝,臺北市的人口大增,市容劇變,而我們的老師也都年紀在八十歲以上了,辛亥路遂成為咫尺天涯,鄭先生和臺先生平時以電話互相問安或傳遞消息;偶爾見面,反而是在更遠的各種餐館,兩位各由學生攙扶接送,筵席上比鄰而坐,常見到他們神情愉快地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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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3, 2019 at 10:02pm — No Comments

《散文教室》一 月◆簷夢上的春雨◆林文月篇

林文月小傳

臺灣彰化縣北斗人,誕生於上海日本租界,啟蒙教育為日文,至小學六年級返歸臺灣,始接受中文教育,故自然通曉中、日語文。自大學時期即從事中、日文學翻譯工作。一九五八年至一九九三年在臺灣大學中文系任教時,專攻六朝文學、中日比較文學,並曾教授現代散文等課。一九九三年退休,次年獲聘為臺大中文系名譽教授。曾任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研修員、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史丹佛大學、加州柏克萊大學、捷克查理斯大學客座教授。曾獲中國時報文學獎(散文類)、國家文藝獎散文獎及翻譯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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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3, 2019 at 9:59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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