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這裡,我應該補充說明,前文所記的對話,其實是用不同種語言發音的。例如跟外祖父,我們使用的是臺語:和小學同學,我們講日本話;至於在家裡,父母跟我們講話時是夾雜著日語、臺語,甚至還有些許滬語。我同娘姨,以及偶爾在街上碰見的「支那人」,便都講上海話了。我的日本同學和他們的家人,也都多少懂些上海話,否則上街購物極不方便。
我們有兩項頗有意義的課外活動。一是養山撥鼠,一是種番茄。學校的空地多,後面搭蓋屋棚,養了一些山撥鼠。棕色的毛、烏黑骨碌碌的眼睛,吃乾草,繁殖得快。班上同學輪流值班去割草飼餵牠們,也要清除驚人大量的糞便。一次瘟疫,山撥鼠都死光了。大家傷心地哭,合力為築一個土墳。…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12pm — No Comments
六三公園大概是不准中國人進出的。
一天早上,上學途中,我們在公園門前看到一個日本兵用穿著大皮鞋的腳,踢打一個懷孕的中國女人。那女人想逃,又被捉回。皮鞋踢在她的大肚子上痛得她哀嚎討饒,但日本兵不斷地啐她:「馬鹿野郎!」
這是我第一次親眼看見的殘忍景象,十分恐慌,但是同行的男童都歡呼:「萬歲!萬歲!」
也跟著日本兵一齊罵:「馬鹿野郎!」
「支那人!馬鹿野郎!」後來女童也跟著歡呼拍手,我也就參加了歡呼和拍手。支那人都是壞的。日本皇軍是代天行道。學校的老師如此教育我們,而我以為我自己當然也是日本小孩。…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08pm — No Comments
那片大草地綠油油,其實是屬於公園坊。公園坊裡面共計有三十三幢三層樓的洋房,多數兩兩相毗鄰,也是父親的產業。我的父親出身清寒,苦學奮鬥,是第一位從臺灣以公費考取上海的日本同文書院高材生。他一生勤儉成習,獨對房地產的經營有特別的嗜好。那三十三幢的房子整個租與三菱株式會社,供做高級職員的宿舍。
公園坊內住著三十多個家庭,其中頗有一些男女孩童,是我家兄弟姐妹的同學。
公園坊的學區也隸屬第八國民學校。我有一個同班好友植田玲子便是住在那裡面。她品學兼優,是人人佩服的模範生,常常都做班長。我的成績也跟植田玲子在伯仲之間,但是只能偶爾做副班長。我認為老師有點不公平,但是想不出原因何在?…
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05pm — No Comments
三
現在再回到我家對面加油站的左邊。
老實說,這個方向是我記憶比較模糊的一方。那加油站的後頭,有一條稍窄的馬路,可以通達一所也是日本人設立的女子中學。學生夏天都穿藏青色有細褶的長裙,上身是短短齊腰的水手服。這種制服太好看了,尤其是上了中學之後都不再用背包,人人右手提一個中型手提包,裡面裝滿書,走起路來非常神氣,也很有學問的樣子。每一個女童恐怕都曾偷偷許願過,將來要考上那所女子中學。
我的二姐比我大四歲,曾經在那所中學讀了幾個月的書,但我自己終於等不及長那麼大就離開了上海。…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7:00pm — No Comments
春天,蒲公英開花的時候,我就邊走邊採,採完一小束就交給外祖父:
「阿公,先替我拿著。」
然後繼續採,採滿集成一大束捧回家,過不了多久,大概就任由它們枯萎在什麼地方去了吧。快樂是在採花的過程中。我在前頭,外祖父在後頭跟著,替我捧著蒲公英花的那些過程中。
外祖父和我在虹口公園散步過多少次呢?我一天天長大,外祖父一天天衰老,直到他不再要我陪他去散步,永遠也不再能一齊去虹口公園散步、採蒲公英的花。
一日,我被帶去外祖父的住所。許多大人哭泣流淚。我的阿公全身覆蓋白布,不再喊我:「阿熊」。…
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6:54pm — No Comments
一
上海江灣路,是我童年記憶所繫的主要空間。
我在那裡出生,上海事變時,為避亂曾舉家遷居於日本東京,但年餘又回去,直到抗戰勝利翌年返臺,所以可說童年的大部分都是與江灣路息息相關的。
說息息相關,其實當時年少,家裡又管得嚴,我所認識的江灣路是極其有限的。
先說對面吧。我們家的門牌號碼是五四○號,大門與一條鐵路軌道平行,鐵軌的正對面是汽油加油站,規模不小。…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13, 2019 at 6:49pm — No Comments
鄭先生的千首詩固然精深雋雅,而臺先生此詩中用「鄭箋」的典故,更是神來之筆,實在是巧妙極了。
其實,兩位老師所談並不多,有時甚至會話中斷,而呈現一種留白似的時空。大概他們平常時有電話聯繫互道消息,見面反而沒有什麼特別新鮮的話題了吧?抑或許是相知太深,許多想法盡在不言中,此時無聲勝有聲嗎?
約莫半個小時左右的會面晤談。鄭先生說:「那我走了。」「也好。」臺先生回答得也簡短。…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7, 2019 at 8:59pm — No Comments
從溫州街七十四巷鄭先生的家到溫州街十八巷的臺先生家,中間僅隔一條辛亥路,步調快的話,大約七、八分鐘便可走到,即使漫步,最多也費不了一刻鐘的時間。但那一條車輛飆馳的道路,卻使兩位上了年紀的老師視為畏途而互不往來頗有年矣!早年的溫州街是沒有被切割的,臺灣大學的許多教員宿舍便散布其間。我們的許多老師都住在那一帶。閒時,他們經常會散步,穿過幾條人跡稀少的巷弄,互相登門造訪,談天說理。時光流逝,臺北市的人口大增,市容劇變,而我們的老師也都年紀在八十歲以上了,辛亥路遂成為咫尺天涯,鄭先生和臺先生平時以電話互相問安或傳遞消息;偶爾見面,反而是在更遠的各種餐館,兩位各由學生攙扶接送,筵席上比鄰而坐,常見到他們神情愉快地談笑。…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3, 2019 at 10:02pm — No Comments
林文月小傳
臺灣彰化縣北斗人,誕生於上海日本租界,啟蒙教育為日文,至小學六年級返歸臺灣,始接受中文教育,故自然通曉中、日語文。自大學時期即從事中、日文學翻譯工作。一九五八年至一九九三年在臺灣大學中文系任教時,專攻六朝文學、中日比較文學,並曾教授現代散文等課。一九九三年退休,次年獲聘為臺大中文系名譽教授。曾任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研修員、美國西雅圖華盛頓大學、史丹佛大學、加州柏克萊大學、捷克查理斯大學客座教授。曾獲中國時報文學獎(散文類)、國家文藝獎散文獎及翻譯獎。…
ContinueAdded by 楊薇 on April 3, 2019 at 9:59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Added by engelbert@angku张文杰 0 Comments 71 Promotions
Posted by 馬來西亞微電影實驗室 Micro Movie Lab on February 21, 2021 at 11:00pm 7 Comments 60 Promotions
Posted by 馬來西亞微電影實驗室 Micro Movie Lab on February 18, 2021 at 5:30pm 18 Comments 73 Promotions
Posted by Host Studio on May 14, 2017 at 4:30pm 11 Comments 49 Promotions
Posted by 用心涼Coooool on July 7, 2012 at 6:30pm 39 Comments 53 Promotions
Posted by 就是冷門 on August 24, 2013 at 10:00pm 79 Comments 81 Promotions
Posted by 罗刹蜃楼 on April 6, 2020 at 11:30pm 40 Comments 66 Promotions
Posted by 葉子正绿 on April 2, 2020 at 5:00pm 77 Comments 69 Promotions
Posted by Rajang 左岸 on August 26, 2013 at 8:30am 29 Comments 61 Promotions
Posted by 來自沙巴的沙邦 on November 4, 2015 at 7:30pm 3 Comments 76 Promotions
Posted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anuary 5, 2016 at 9:00pm 35 Comments 73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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