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no Realtà's Blog (173)

汪曾祺·釣魚的醫生(下)

這些生瘡長癤子的小病症,是不好意思多收錢的,——那時還沒有掛號收費這一說。而且本地規矩,熟人看病,很少當下交款,都得要等“三節算賬”,——端午、中秋。過年。忘倒不會忘的,多少可就“各憑良心”了。有的也許為了高雅,其實為了省錢,不送現錢,卻送來一些華而不實的禮物:批把、扇子、月餅、蓮蓬、天竺果子、臘梅花。鄉下來人看病,一般倒是當時付酬,但常常不是現鈔,或是二十個雞蛋、或一升芝麻、或一隻雞、或半布袋鵪鶉!遇有實在困難,什麼也拿不出來的,就由病人的兒女趴下來磕一個頭。王淡人看看病人身上蓋著的破被,鼻子一酸,就不但診費免收,連藥錢也白送了。王淡人家吃飯不致斷頓,——吃扁豆。瓢菜、小魚、糙米——和炸鵪鶉!穿衣可就很緊了。淡人夫婦,十多年沒添置過衣裳。只有兒子女兒一年一年長高,不得不給他們換換季。有人說:王淡人很傻。

王淡人是有點傻。去年、今年,就辦了兩件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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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une 20, 2023 at 12:00am — No Comments

汪曾祺·釣魚的醫生(上)

這個醫生幾乎每天釣魚。

他家挨著一條河。出門走幾步,就到了河邊。這條河不寬。會打水撇子(有的地方叫打水漂,有的地方叫打水片)的孩子,撿一片薄薄的破瓦,一揚手忒忒忒忒,打出二十多個,瓦片貼水飄過河面,還能蹦到對面的岸上。這條河下遊淤塞了,水幾乎是不流動的。河里沒有船。也很少有孩子到這里來游水,因為河里淹死過人,都說有水鬼。這條河沒有什麼用處。因為水不流,也沒有人挑來吃。只有南岸的種菜園的每天挑了澆菜。再就是有人家把鴨子趕到河里來放。河南岸都是大柳樹。有的欹側著,柳葉都拖到了水里。河里魚不少,是個釣魚的好地方。

你大概沒有見過這樣的釣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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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une 18, 2023 at 3:00am — No Comments

汪曾祺·金大力(下)

這里興建動工有許多風俗。先得“破土”。由金大力用鐵鍬挖起一小塊土,鏟得四方四正,用紅紙包好,供在神像前面。——這一方土要到完工時才撤去。然後,主人家要請一桌酒。這桌酒有兩點特別處,一是席面所用器皿都十分粗糙,紅漆筷子,藍花粗瓷大碗;二是,菜除了豬肉、豆腐外,必有一道泥鰍。這好像有一點是和泥瓦匠開玩笑,但瓦匠都不見怪,因為這是規矩。這桌酒,主人是不陪的,只是出來道一聲“諸位多辛苦”,然後就委托金大力:“金師傅,你陪陪吧!”金大力就代替了主人,舉起酒杯,喝下一口淡酒。這時木匠已經把房架立好,到了擇定吉日的五更頭,上了梁,——梁柱上貼了一副大紅對子:“登柱喜逢黃道日,上梁正遇紫微星”,兩邊各立了一面篩子,篩子里斜貼了大紅斗方,斗方的四角寫著“吉星高照”,金大力點起一掛鞭,泥瓦工程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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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une 9, 2023 at 9:30pm — No Comments

汪曾祺·金大力(上)

金大力想必是有個大名的,但大家都叫他金大力,當面也這樣叫。為什麼叫他金大力,已經無從查考。他姓金,塊頭倒是很大。他家放剩飯的淘籮,年下腌制的風魚鹹肉,都掛得很高,別人夠不著,他一伸手就能取下來,不用使竹竿叉棍去挑,也不用墊一張凳子。身大力不虧。但是他是不是有很大的力氣,沒法證明。關於他的大力,沒有什麼傳說的故事,他沒有表演過一次,也沒有人和他較量過。他這人是不會當眾表演,更不會和任何人較量的。因此,大力只是想當然耳。是不是和戲里的金大力有什麼關係呢?也說不定。也許有。他很老實,也沒有什麼本事,這一點倒和戲里的金大力有點像。戲里的金大力只是個傻大個兒,哪次打架都有他,有黃天霸就有他,但哪回他也沒有打得很出色。人們在提起金大力時,並不和戲臺上那個戴著紅纓帽或盤著一條大辮子,拿著一根可笑的武器,——一根紅漆的木棍的那個金大力的形象聯系起來。這個金大力和那個金大力不大相干。這個金大力只是一個塊頭很大的,家里開著一爿茶水爐子,本人是個瓦匠頭兒的老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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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une 8, 2023 at 10:00am — No Comments

汪曾祺·故鄉人,打魚的

女人很少打魚。

打魚的有幾種。

一種用兩隻三桅大船,乘著大西北風,張了滿帆,在大湖的激浪中並排前進,船行如飛,兩船之間掛了極大的拖網,一網上來,能打上千斤魚。而且都是大魚。一條大銅頭魚(這種魚頭部尖銳,顏色如新擦的黃銅,肉細味美,有的地方叫做黃段),一條大青魚,往往長達七八尺。較小的,也都在五斤以上。起網的時候,如果覺得分量太沈,會把魚放掉一些,否則有把船拽翻了的危險。這種豪邁壯觀的打魚,只能在嚴寒的冬天進行,一年只能打幾次。魚船的船主都是些小財主,雖然他們也隨船下湖,駕船拉網,勇敢麻利處不比僱來的水性極好的夥計差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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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une 4, 2023 at 10:00am — No Comments

穆木天·秋日風景畫(5)

又是一幅秋天的風景畫。是在船廠。

船廠是我的故鄉的都會。我們叫做吉林,可是鄉下人卻只知道船廠。

是一九三O年的秋天。是“九一八”的前一年。

在東北,秋天是來得很快的。夏天過去,馬上就一雨成秋了。

那時,我住在北山附近的吉大寄宿舍中,每天,是要同Z君到北山散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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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November 6, 2020 at 2:00pm — No Comments

穆木天·秋日風景畫(4)

又是一幅秋天的風景畫。是在墻子河畔。

回到中國,由廣州飄泊到燕京。由燕京又飄泊到天津。

但是這一次安身的場所,卻是墻子河畔。

墻子河畔,是我以先所未曾去過的所在。說起他的風景,是異常有風致的。那不是北海那樣的綠戶朱欄。又不是故宮那樣的頹城腐水。那是另一種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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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November 2, 2020 at 4:30pm — No Comments

古清生·遊子心衷(下)

人生應有一種品格、藝術和邀遊太空般的無牽無掛,人應該重新找回失去的樂園。既然不能在森林和溪畔,在日月和鳥聲中漫步,操持長笛,吹奏不朽的自然之歌。那麽,就毅然決然地走現實的路吧,不要回頭,不必回頭。南方呵,我無以傾述的心境在此刻漲起孤寂的潮汐,我在夢中遊及八方,然而我又清醒如初,我的心頭總也搖蕩那青蔥的松竹,映現明鏡的大水。

我的渴望不朽。脫離世事的紛擾,獨自在京郊培養詩思,在這闊大的藍天下,聆聽晨光里鳥兒的啼鳴,仰望潔凈的天空,靈魂會歡悅而遊。這一段生命的歷程,有什麽能夠換取! 南方呵,我自知在這樣的境況里,我會洗去心靈的塵土,像最初的那個孩子,在鳳尾竹下遙望明月的清純。然而,我又並非完全無愧於南方的,那樣一片養育過我的土地,那樣清澈而甘甜的河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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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September 1, 2020 at 7:05pm — No Comments

古清生·遊子心衷(上)

北國的大風抽打著我,在這樣的春天,它揚起漫天的沙塵,打磨去我南方培育的縷縷溫情。而我思想的根鬚,艱難地探索著這塊堅實的土地,我被阻隔,被割離,大風吹去我束束小小的笑語。北國呵,唯有太陽伸出溫和之手,撫摸我心靈的某一處,令我的奔波,耕耘,有了坦然的寧靜。然而這一切,北國之水、大米、羊肉和蔬菜,都無法改變我南方的話語。有著南方松竹悠然和鳥語柔韻的聲音,北國的大風抹不去。

遙望南方,心靈之泉依然潺潺,依然搖蕩那一片風景。夢里夢外,依然懷著一片長江的波濤,心靈的天空依然回響挾著潮音的汽笛。多少個日子,多少次進入溫馨的夢鄉,我依然走進那清水白日,柳枝拂月,松濤送爽的南方,我走在那紅土的山崗青石的小徑上,走在有漁歌的碼頭和湖畔放鴨織網、門前種植藕荷荸養的人家,走在小河彎彎牧童嬉戲的村野,走在南方的風中和雨中,南方呵,我是你永生永世的尋夢人,在北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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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August 20, 2020 at 4:30pm — No Comments

鐘樹梁·贊成都百花園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不,在我們社會里,年年歲歲,不僅人不相同——步伐一步快一步,歌唱一聲高一聲,而且花也不相似。試看六十年代第一個春天的春色,比去年更加璀燦了;花更嬌、更美,更奇麗多姿了。

一個畫家,可以揮舞他的彩筆,在尺幅之上畫出一幅百花圖;詩人,可以馳騁他的想像力,高吟著百花齊放的詩篇。但是要把理想變為現實,用人力巧奪天工,使春蘭秋菊並美於一時,南卉北花呈妍於一地,就非有雄偉的氣魄、艱苦的勞動和破除迷信、大膽創造的精神不能成功。



花會中的百花園,正是新社會里園藝工人的奇思壯采的表現,是我們的時代精神與民族文化優秀傳統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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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April 21, 2020 at 8:04pm — No Comments

阿單·又是花燈滿街

閩南的元宵節看著竟似比別處熱鬧些,雖還未到正月十五,已是花燈滿街了,處處提醒著要團團圓圓才能圓滿的人生意境,令我不自覺有些想家了。 

元宵節在閩北是一向要舞龍燈的。而記憶最深的是九三年那年,竟是組了一個浩大的燈隊,有龍的,有獅的,有鯉魚躍龍門有孫悟空三打白骨精也有黛玉葬花等等人物繁雜的燈,要一路從市街舞將過來。母親早得了消息,要拉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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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March 8, 2020 at 8:34pm — No Comments

古清生·總有那一片蛙聲

在南國的時候,我的窗前有那麽一塊低窪的草地,春天的日子來臨,它便會生長許多的小草,甚至開出一些小小的花朵,招引一些蜜蜂在那里抖著金翅嗡嗡地飛。許多小孩子們,很喜歡在那塊草地上采花或者玩一些他們認為好玩的遊戲。這樣的日子總是很溫馨的,因為陽光、花草和小孩子們,足以把春天裝點得美麗而又親切,讓人忍不住掩卷,心馳神往。但是在五月的時節,就會有一場場的雨水降臨,雨水把草地旁的冬青樹洗得很綠,那種很清涼的綠,並且里滿整個的草地。於是孩子們用紙折起小小的潔白的紙船,來到草地那片水窪子上,啟航他們的小小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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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March 6, 2020 at 9:54pm — No Comments

廖靜仁·資江船夫曲(下)

此時,船已進了崩洪灘的咽喉處,兩面懸崖壓得江面陡地窄了。灘嘯聲轟轟隆隆,仿佛千萬副石磨一齊在這江峽中碾過。只聽見整個船身都在哢吧哢吧地響,那床堵著船底窟洞的破棉絮,早已被噝噝噴湧的水柱沖開了……我的心猛然一跳,趕緊摟過棉絮,用整個身子向洞口撲去……但是,過失已無法彌補,由於水的沖勁增加,那窟洞越來越大了。我向父親投去恕罪的驚恐的目光,但父親根本就來不及里意我了。



他在用全副精力操持著舵柄,而母親正把竹篙攥得嘰嘰作響,狠狠地對準迎面逼來的前方拐彎處的陡崖……這是一幅怎樣的驚心動魄的場景哪! 激流挾著颶風,呼嘯著向鐵青色的陡崖撞去,陡崖是雷打不動的,一個又一個浪濤全都被它掉成細碎的水沫……悲劇終於發生了:船頭絕望地向東天一翹,“咕嚕”一聲便被卷進了深淵中……



我只把雙目緊緊地閉著,等待死神把我狠狠地摔向前面的陡崖……就在這千釣一髮的時刻,我突然感覺到有一隻巨擘把我鉗住了,正一起一伏地托舉著我,繼而像扔軟皮球一樣把我扔在了江岸上……——父親哪! ——母親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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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February 1, 2020 at 10:57pm — No Comments

廖靜仁·資江船夫曲(上)

資江,灘多浪急,全長614公里,流經邵陽、新化、安化、桃江、益陽等縣城,從臨淄口與湘江合並,然後里入洞庭……我家就住在資江中遊北岸,屬於安化境內。全家人的生活來源,一半靠山,一半靠水。家中除了有幾分田地外,還有一個水船,一年里,要趁農閑跑好幾趟長途。那又大多是裝了山藥及棕桐之類的特產,運往益陽換幾個零花錢回來。盡管,那句“水上走,銀水流”的民謠,一代復一代流傳,實際上卻不是那麽回事。我們家里很窮。兒時,我常隨父母親在資水上走,但最遠的長途也只不過是益陽。過洞庭、入長江要有上好的木船,風暴說來就來,時刻都有可能把條破船顛個稀巴爛。

選擇了一個朗朗晴日,我們的船又要啟航了,父親又叉著兩腿,鐵塔般立在後艄掌舵;船頭,母親把手中竹篙嗖地射向江岸,隨著一聲“依喲嗬”的船夫號子喊響,我們家屋後那座巍巍青山,便退成隱隱的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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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30, 2020 at 5:57pm — No Comments

穆木天·秋日風景畫(3)

又是一幅秋景。是在伊豆半島的伊東町。

受了一點精神上的苦痛。s君勸我暑中同他到了海岸上。

到的時候是炎夏,但是深深地給我印像的是初秋。

伊東的初秋,是一個深可懷戀的追憶喲。

肥胖而有肉感的少女靜江! 她是給了如何地深刻的印像啊!

日本的少女,點綴在初秋的田園風景中,是如何地優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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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2, 2020 at 4:49pm — No Comments

穆木天·秋日風景畫(2)

又是一幅秋天的風景畫。是在北方,可不是我的故鄉。

是在天津衛。天津衛,是偉大的名字“一京,二衛,三通州”。那給了我無限的憧憬,在我的少年時代。

天津又稱作“北洋”。那是更引起我的幻想。在故鄉中學的教室里,時常這樣設想。“北洋”是一片汪洋,是在海的旁邊的一座蜃樓般的都市。索性是一片汪洋中還湧著幾隻綿羊。

到了天津衛,覺得倒也不錯。但是,不是海濱上的幻影的城池,而且沙漠中的一片塵煙撲地的街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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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2, 2020 at 4:47pm — No Comments

穆木天·秋日風景畫(1)

狂風暴雨從海上吹來。大的都市如死了一樣。除了時時送來的幾口汽車聲,火車拉笛聲,若有若無的電車響動,再聽不見什麼都市的聲音了。叫賣的聲音,扯著鬧著的兒童們的喧囂聲,是再也聽不見了。如狂波怒濤般的大都市,如鼎沸一般的大都市,現在好像是停止了動作。生命躍動的都市好像變成為一座死城。

只是狂風暴雨在咆哮著,在這九一八的夜間。可是,在日間,在太陽旗之下,日本在歡聲雷動地慶祝著九一八紀念。而殖民地的民眾卻是屏聲息氣地連反對的聲音都不敢公然地吐出來。而不到夜間,又襲來了暴風雨。颳得無家可歸,暴屍於荒郊野外的,真不知有幾何人。狂風暴雨好像更加清楚了壓迫者之面貌的猛惡。在這九一八的夜間,只是狂風暴雨在咆哮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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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2, 2020 at 4:45pm — No Comments

廖靜仁·資水河,我的船幫(下)

木然地,我們立在崩洪灘灘頭,不敢向遠處張望——伯父啊伯父! 我想:您是已經做了種種努力的,為異方的同行保全貨船,也為和我們團聚一塊歡度歲末——伯母為您煨的老白干還沒冷呢,桌上的菜也還在散著熱氣呢,但是,由於洪水實在太猛,慣性使然,您終於沒能躲避開這資水第一險灘——崩洪灘兩岸陰森森左逼右突於江峽中的礁崖的暗算。

天已暗了下來,北風呼呼,黧黑的石山上,有猿在啼嘯;崩洪灘的灘嘯聲,也一陣緊似一陣了……哦哦,那不是在為我伯父的悲壯殉身奏著一支深沈的哀樂麽?我吃驚那噩耗居然傳開得如此神速,就在我伯父遇難後沒幾天,我家門前的江面上,倏忽間便聚集了成百條船,桅桿豎立似森林,而帆蓬,卻耷拉著只掛了一半(那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哀悼她的元勛和功臣所舉行的儀式啊)。

伯母激動得身子都發起抖來。“你看,你看,船幫里都悼念你伯父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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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2, 2020 at 4:24pm — No Comments

廖靜仁·資水河,我的船幫(中)

話音未落,便拿著自己親手用針線兒紮得密而又密的纖搭肩,赤腳率先啪嗒啪嗒走上了纖道;到得崩洪灘,如果發現不是我伯父他們的船時,我們這群伢兒,就爬到纖道以上的峭崖平整處,喊起順口溜來戲謔纖夫:纖狗子,冒卵扒,四腳四手,地上爬;……



而我伯母卻是早已經進入了這陌生的纖夫隊伍中的,正用一雙憤懣的目光怒視著我們,那意思在說:“你們是人麽?船幫如骨肉,這不是對自己親人的不敬重?! ”我們的順口溜便嘎然而止,幼小的心靈,不禁也暗自感到了羞辱。



仿佛在一夜間,我們都變得懂事了許多,一雙雙耳朵,似乎也有了一種能捕捉拉灘號子的特殊本領,一旦知道有船從下遊來,我們便不再用伯母催促,一路猛跑著,向崩洪灘趕去幫著拉纖,並且,連那些沒有體力幫助纖夫們拉纖的妹子,也便主動地在家中為纖夫們燒茶水……但是,真正對“船幫如骨肉”這句流傳於資水的俗話理解得透徹,還是在那一個反常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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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2, 2020 at 4:22pm — No Comments

廖靜仁·資水河,我的船幫(上)

獨飲酒,獨猜拳獨殺雞,獨過年咯號人吶莫架船——資水民謠資水澄碧清澈,從廣西資源縣發源,湯湯流來,行到我家下遊約500米遠近處,倏忽便遭到兩岸黧黑石山的夾擠,於是,就有了讓人一聽便不免會毛骨悚然的資水第一險灘——崩洪灘。

我的伯父(我父母相繼在資水遇難後,我便隨伯父一起生活),是一名技藝頗高的駕船里手。行下水飆灘時,他總是泰然若鐵塔般立於艄位,一雙眼睛,眨也不眨的能穿透二三丈的深水;然而,當船接近崩洪灘時,那神情,便也是稍有幾分緊張的。

而在這麽一條險灘行上水船又是何種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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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ogno Realtà on January 2, 2020 at 4:20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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