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safinado's Blog (229)

雷蒙德·卡佛:還有一件事

L.D.的老婆瑪克辛晚上下班回家後發現他又喝醉了,正對著他們十五歲的孩子雷罵罵咧咧的,她讓他滾出去。L.D.和雷坐在廚房的桌旁爭吵。瑪克辛連放下包和脫外套的時間都沒有。

雷說:“告訴他,媽,告訴他我們說的。”

L.D.轉了轉手中的杯子,但沒有喝。瑪克辛用憤怒厭惡的眼光看著他。

“最好別把你的鼻子往你不知道的事情那兒湊,”L.D.說,“我無法對整天坐在那兒讀占星術雜志的人認真。”

“這和占星術無關,”雷說。“你沒必要來侮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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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November 26, 2016 at 12:07am — No Comments

雷蒙德·卡佛:沒人說一句話

我能聽見他們在廚房裏說話。我聽不清楚他們說的是什麽,但他們在吵。過了會兒,爭吵聲沒有了,她哭了起來。我用胳膊捅了捅喬治。我以為他會醒來,對他們說點什麽,好讓他們覺得內疚而停下來。但喬治就是這麽一個渾球,他開始又踢又叫。

“別捅我,你這個狗娘養的,”他說。“我告你的狀去!”

“你這個笨狗屎,”我說。“就不能聰明一回?他們在吵架,媽在哭。你聽聽。”

他把頭從枕頭上擡起來聽了一會兒。“我才不管呢,”他說完轉過身去,面朝墻接著睡他的覺。喬治是天底下最大的渾球。

後來,我聽見爸爸離開家去趕公車,出門時使勁摔了一下前門。她曾告訴我說他想把這個家給拆了。我不想聽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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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November 15, 2016 at 10:56pm — No Comments

[日]橫光利一:機械

我剛到這一家的時候,經常想這一家的老板可能是瘋子。他的孩子有時不喜歡他,他就發火,說孩子不喜歡爸爸豈有此理,其實,他的孩子才兩歲多。孩子在地上搖搖晃晃地學走路,突然跌一個跟鬥,他就劈頭蓋腦地打自己的老婆,怪她看著孩子,為什麽讓孩子跌到?別人看來挺滑稽,他卻十分認真,使我不得不疑心他莫不是一個瘋子。孩子哭完了,這位四十歲的老板就馬上抱起孩子滿屋子打轉轉。這位老板不僅在孩子的問題上是這樣,而且在處理任何事情十也都是那樣天真。於是,老板娘便自然而然地成了這一家的中心任務。家裏的一切都由老板娘一手包辦,其必然結果是屬於老板娘一方的人得勢。我是屬於老板一方的,因而,全家人都不愛幹的活兒就都攤到我的頭上了。幹不願幹的活兒,確實覺得不是滋味,但總得有人做,否則,全家的日子就無法過了。我承擔了這一部分活計,因此。處於中心位置的任務應該是我,而不是老板娘。但是,人們都人為,只有沒有本事的人才幹人家不愛幹的活兒。生活在這樣的人群中,說這些話又有什麽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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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November 8, 2016 at 10:36pm — No Comments

雷蒙德•卡佛:小木屋

哈羅德先生從小餐館出來,發現雪停了,河對面那些小山後面,天空正在放晴。他在車旁停了一會兒,伸了個懶腰。他手扶著打開的車門,做了次深呼吸,他敢發誓他幾乎嘗到了空氣的味道。他擠進駕駛座,回到了公路上,只用再開一個鐘頭車,就能趕到旅舍。下午,他就可以釣兩個鐘頭的魚,然後是明天,明天一整天。

在帕克岔路口,他上了河上那座橋,拐上去旅舍的路。路兩邊都是松樹,樹枝上壓著沈甸甸的雪。白色小山上雲遮霧繞,難以分清山和天空在何處分界。這幅景象,讓他想到他們那次去波特蘭博物館看到的幾幅中國風景畫,他喜歡那些畫,也跟弗朗西斯說了,不過她沒出聲。她跟他在畫廊的那間側廳裏待了幾分鐘,然後去看下一項展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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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30, 2016 at 12:19pm — No Comments

雷蒙德·卡佛:柴火

八月中旬,梅耶的生活又出現了一次轉折。和其他幾次的唯一不同是,這回他是清醒的。他剛剛在戒酒所裏呆了二十八天。然而在這期間,他妻子突然頭腦發熱,跟他們的一個朋友——另一個酒鬼跑了。這人最近賺了筆錢,一直嚷嚷著要買本州東部某家飯店的股份。

梅耶給他妻子打電話,但她接著就掛了。她連話都不願跟他講,更不用說讓他接近她住的地方了。於是他拿了一點東西,登上一輛巴士,跟著報上的廣告,住進了靠近海邊的一個人家,出租房間的人名叫索爾。

索爾開門的時候,穿著牛仔褲和紅T恤。當時大約是晚上十點,梅耶剛從出租車上下來。就著走廊上的燈光,梅耶看見索爾的右胳膊比左胳膊短了一截,右胳膊的手和手指也萎縮了。索爾沒跟梅耶握手,既沒伸出左邊的好手,也沒伸出萎縮了的右手。梅耶覺得這樣很好。梅耶已經感到夠慌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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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28, 2016 at 5:44pm — No Comments

雷蒙德·卡佛:雜燴

我無法入睡,不過當我確信我妻子維基已經睡熟時,我起身下地,透過我們臥室的窗戶,望到街對面奧利弗和阿曼達的住室,奧利弗已經走了三天了,他妻子阿曼達還醒著,她也睡不著。淩晨四點鐘,外面悄無聲息——沒風,沒車,甚至沒有月亮——只有奧利弗和阿曼達的住處燈還亮著,樹葉堆積在房正面的窗下。

幾天前,我坐不住,就去耙院子裏的草——維基和我的院子。我把樹葉都裝進口袋,紮好後靠在馬路邊上。我那時有種沖動,想到路對面去耙那邊的草,但這想法沒有貫徹到底。這是我的錯,馬路對面一切如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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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25, 2016 at 9:50pm — No Comments

雷蒙德·卡佛:他們不是你的丈夫

厄爾·奧伯是個失了業的推銷員,他妻子多琳晚上在鎮邊上的一家通宵咖啡屋當女招待。一天晚上,厄爾正喝著酒,突然就冒出了去那家咖啡屋轉一圈、吃點東西的念頭。他想看看多琳工作的地方,還想看看能不能從那兒蹭點兒白食。

他坐在櫃台前,看著菜單。

“你來這兒幹什麽?”多琳看見他坐那兒,問道。

她把一份菜單遞給廚子。“厄爾,你想來點兒什麽?”她說,“孩子們都好?”

“他們很好,”厄爾說,“我要杯咖啡,再來一個二號的三明治。”

多琳寫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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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23, 2016 at 9:49pm — No Comments

雷蒙德·卡佛:告訴女人我們要出門

比爾一直是傑瑞最好的朋友。他們兩人從小在南區一起長大,住在舊運動場附近,一起讀完小學和中學,然後上艾森豪高中,在高中盡可能選修相同的老師,哥倆兒交換穿襯衫、毛衣、喇叭褲,與相同的女孩約會上床——只要有女孩可以約會上床。

夏天時他們一起打工——洗桃子、采櫻桃、卷煙草——任何能賺點小錢又沒有老板管東管西的零工,然後兩人一起買了一輛車。在升上三年級前的夏天,他們把錢湊在一起,用三百二十五元美金買了一輛54年的紅色普利茅斯。

他們輪流開,一切都很順利。

但是傑瑞在上學期結束前結了婚,於是休學到羅伯斯超市找了一份正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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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17, 2016 at 2:19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賣化肥的人

教了我施肥的方式和劑量,我大致轉述給了清潔工:兩種白色粉末,攙和在一塊,撒到土裏就行了。他有點猶豫地看著我,問道:“那個買化肥的人聽懂你的話了嗎?”他是指尼日利亞的生意人常常沒聽懂英文就熱情地一個勁說“Yes!”我說反正施化肥也不是多偉大科學,就照他說的做吧。

第二天一早,我端著咖啡踱到後院,一下子驚呆了。三壟地除了爬得一人多高的扁荳之外,全是一片灰白。化肥不僅把菜苗燒死,簡直就給它們來了一場火葬。用手指碰一碰韭菜,落在指尖上的就是一點兒灰燼。施的過量的化肥白茫茫浮在泥土上,夜間的雨都未能溶解它。是錯在我沒有把劑量聽清,還是錯在清潔工沒聽懂我的話也熱情急切地說“yes!”了?或許化肥壓根就是偽劣品,就象充斥尼日利亞市場的偽劣品一樣?不知哪個環節上的大錯,毀掉了我的中國菜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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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15, 2016 at 1:17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戒葷

我戒葷戒了好幾次,每次都以失敗告終。第一次是2004年,我去河南農村搜集素材,下榻的村子裏有戶農民,以養奶牛為業。春天下的兩頭小花牛,一公一母,憨態可掬,我每次見到它們就走不動路了。它倆總是拴在樁上,只能吃腳邊的草,遠的夠不著。我從別處扯來草餵它們,餵了兩天就認識我了,如果手裏沒草是別想走近它們的,它們會叫得又賴又嬌。離開村子之前,我最後為了它們一次,看我走遠,小母牛四只蹄子一塊蹦,一面仰臉直吼。小公牛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眼光傻乎乎的。牛的主人曾經告訴我,小公牛長到一歲,就把它殺了賣肉賣皮子。公牛不產奶,不產犢,養它就圖一堆好肉。我脫口問牛的主人,假如買下一個月大的小公,他要價多少,他一楞,然後說三千來塊吧。當然我不會那麼瘋,到北京大街上去放牛去。不過想到小公牛年底要變成一堆肉,我覺得所有的肉都和小公牛有關。那是我第一次戒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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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11, 2016 at 9:20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古染坊

卡諾是尼日利亞的第二大城市,排位僅在拉格斯之下,並且很古老,有一段千年城墻。從中國回到阿布賈,我一下飛機聽說一幫朋友要去卡諾,也不顧三十幾小時旅途的折磨,拿了幾件衣服就跟著上了路。一部中型商務車裏坐了七八個人,看來是想以人多壯膽。卡諾在幾個月前發生了一場血戰,出動了上萬基督教徒和穆斯林教徒,犧牲者有幾百。而且公路上有土匪出沒,有時歹徒裝扮成警察,提著卡賓槍,借口搜查逃犯,停不停車都在劫難逃。同路有一位剛從美國來的實習生,說她昨天早晨四點從機場出來,不久就碰上了土匪,幸好有武裝警衛押車,闖了過來。我問:那又怎麼區別土匪和警察呢?有人回答:沒有區別。大家常常在阿布賈的馬路上碰到一群警察,荷槍實彈,截下車就把個巴掌伸到你鼻子下,說行行好吧,這年頭當警察太苦了,午飯錢都掙不來。他們倒不完全是胡扯,政府常常欠發工資,他們的制服費用﹑摩托車油費﹑飯錢都得靠他們在馬路上劫持車輛,挑到毛病的罰款,找不出碴子的就軟硬兼施地伸手,逼人為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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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10, 2016 at 7:33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地上宮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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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7, 2016 at 10:12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玻璃車站

剛到尼日利亞時,我們的房子附近有條筆直的大街,叫作Ibrahim Babangida。象阿布賈大部分街道一樣,它也是以一個昔日總統的名字命名的。路基下面,就是郁郁蔥蔥的熱帶雨林。自由生長的芭蕉樹和蒿草形成層層疊疊的綠色,與遠處的阿索巖連接起來看,恰恰是綠色大漠中的黃色沙洲。一次在Ibrahim Babangida大街上散步,看見一架破舊的小型發電機在路邊轟轟作業,這才發現它發的電是輸送到雨林深處的一個教堂去的。教堂是用從舊房殘骸中打撈的零碎局部拼湊而成的,因而四面來風,八面采光。看久了,反倒覺得它與它的背景呼應成趣,別具一種風情。前一陣再路過那裏,教堂消失了,消失得一點痕跡也沒有,讓我懷疑我曾經看到的是綠色大漠上的海市蜃樓。尼日利亞政府正在實行“夷平政策”:凡是有礙觀瞻的建築,一律以推土機夷平。這座教堂的幾百教友大多數屬於赤貧階層,教堂被夷平後,他們去哪裏過禮拜,聽說教,唱聖詩呢?政府的意思是: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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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6, 2016 at 6:08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十年一覺美國夢——復旦大學講座

我在美國住了十五年,所有的感慨可以濃縮為這句詩——十年一覺美國夢。

這十五年,讓我的觀念都重新洗牌了。後來有人說我的作品裏的是非觀很成問題,我承認現在的我是一個是非很模糊的人,這大概跟我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文學寫作master的經歷有關。我先舉兩個例子。

我剛去美國的時候在餐館打工,碰到一個黑女人,芝加哥的黑女人總是氣很大,一天到晚不知道她們為什麼那麼angry,一進來就罵中國人都是F打頭的字,回到班上又累又氣,就跟同學抱怨今天碰到一個黑人give m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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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October 3, 2016 at 9:25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魚吧

尼日利亞河流並不多,卻盛行一種餐館,叫“FishBar”。顧名思義,就是“魚吧”。在那裏可以喝酒,吃烤魚。因為它隨便,不講究著裝,打烊又晚,不但吸引在阿布賈的駐外人員,也是本地人結夥作樂的地方。客人喜歡它是因為它低廉的價錢,店主喜歡它是因為客人常常多付錢:這種魚吧一律沒燈,每個桌上一枝蠟燭,賬單看不清,就會按口頭報的賬買單。再說付賬時客人一般都醉了,好脾氣,醉眼朦朧加燭光朦朧,少找點零錢也發現不了,發現了也不計較。在阿布賈吃晚飯平常時間耗時兩三小時,在魚吧最少也得四小時。講究的魚吧還有樂隊歌手,到半夜十二點拉將出來,一直狂歡到天明。沒有去過魚吧的人等於白來了尼日利亞,沒有在魚吧待到天明的人等於白去了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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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September 30, 2016 at 6:01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雇用清潔工

去尼日利亞之前,我就一再在住房申請上請求大使館分一幢帶後院的房子給我們。根據我有限的知識,非洲的植被不同於中國和美國,我怕買不著吃慣的蔬菜。到達阿布賈之後,打開客廳的後門,果然有一片不小的院子,一看就是被冷落了許久的。

第二個禮拜我設宴邀請了管理員,意圖拉攏他,讓他準許我在院子裏開個中國蔬菜農場。這意味著要毀掉院子裏現存的草坪和一部分花木。荒蕪盡管荒蕪,畢竟勉強可以叫它後花園。管理員表示他對我的墾荒計劃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並告訴我院裏雇用的清潔工可以做我的幫手,打發給他三兩百尼拉就行。三百尼拉等於美金兩塊八角,看來殖民的悲壯歷史就是這樣譜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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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September 28, 2016 at 5:15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實施墾荒計劃

一個星期一的早晨,我把我要在後院實施的墾荒計劃告訴了他。他聽了一半已經咧嘴笑了。這天太陽特暴,早起的氣溫就有四十度。我戴一頂麻制草帽,穿一件白亞麻布襯衫,若在一個電影鏡頭裏,我大概就是女種植園主了。兩三百尼拉就能墾一片荒,我也開得起千頃橡膠園,我也會發死。等我張開嘴時,兩三百卻成了一千七,一個準確而肯定的數字,像經過深思熟慮吐出的。講出這個價碼,連我自己都覺得冷不防。

“一千七百尼拉,你認為公道嗎?”我問他。他只看著我。也許他嫌少?也許他要跟我還價?所有的尼日利亞人都把討價還價作為娛樂,你不給人家娛樂怎麼行。我在想,假如他往上擡價,我該怎麼壓。可他突然說:“願上帝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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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September 21, 2016 at 11:13am — No Comments

嚴歌苓·化肥毀了菜園子

因為菜種得太密,上海青始終小巧玲瓏,沒有長出它們應有的體積和高度。但它們還是一度成了我們晚餐桌上的主角,天天登場。來不及吃的,絞碎了做餃子餡兒。最後吃出一個真理:再美味的菜也經不住這樣吃。於是決定改種韭菜和黃瓜。播種十多天之後,地面才出現一點綠影子。又過一陣,能看見幾撮綠色發絲了,在傍晚的雨中伏搖,奄奄一息。這天看見清潔工站在地頭上,偏著臉看它們。似乎不把臉偏成那個角度,根本無法看清那若有若無的韭菜苗。他也和我一樣為韭菜的病弱發愁。在此之前,我和他簽了非文字的協議:他替我拔草澆水,總之菜園裏有什麼零活他就順手做了,我每月付他一千尼拉。我走出客廳後門,他問我這是什麼菜?就該這樣細嗎?我說至少該粗十倍才對。他說那就是缺肥。我怕在飯桌上聯想到有形有色的畜糞來,就決定使用化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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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September 18, 2016 at 4:34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惟有扁豆仍青綠

一天下午,大概離“化肥事件”有十來天時間了,我在家裏寫作,聽見院子隔壁又是唱又是說。隔壁是女傭和警衛們的宿舍,所有人都在那邊熱鬧,不斷有人穿過前院,跑到遊泳池邊上的公共冰箱去取冰塊取飲料,瓜果也是預先切好冰鎮下的。做晚飯時,我問我家的女服務員希望小姐,下午他們在熱鬧什麼。她說是在開歡送會。

歡送誰呀?那個清潔工,他被調離了。為什麼要調離呢?這就不知道了。美國大使館有好幾個宿舍區,他被調到另一個宿舍區去了。我想很可能是他自己要求調離的,他認為在這院裏捅了婁子,留了把柄,長待下去是不妙的。他對我給他的這份工作太小心翼翼了。這樣的小心是從他的祖輩傳下來的,從殖民時期貫穿到現在,已早早流淌在他的血液裏,他的潛意識中。假如我告訴他我的家鄉上海曾經也是殖民地,他大概會覺得,我們之間平等是有可能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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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desafinado on September 17, 2016 at 1:22pm — No Comments

嚴歌苓·叢林瓊樓

英國人在哪裏殖民,就會在哪裏傳播它迂腐的等級制,就會培養一大批醉心貴族的平民。阿布賈的豪宅便是上流社會的象征,是本地人可望不可即的去處。它之所以堅持幾百年前豪宅的風格,盡管在當代生活中顯得堆砌、臃腫、虛張聲勢,就是因為它代表貴族生活。

在阿布賈這個首都城市到處能見到建築史上各種文化的實驗品。當然移民史和各種族文化的兼容痕跡也都在建築上體現得很明顯。之所以說它們是建築的實驗品,是因為建築設計師們以它們發揮了最大膽的想象力,使一個建築往往要承載他太多的光榮與夢想,因此畫龍點睛的、畫蛇添足的都有。每幢建築物都不勝其累,既要體現別出心裁,又要體現雍容華貴,還要體現民族文化傳統。想想也真不易,建築設計實現了如此多如此宏大的企圖,還得顧及到實用性。有時實用性就在主次關系排列中往後推移了。

Added by desafinado on September 15, 2016 at 4:54pm — No Comments

愛墾網 是文化創意人的窩;自2009年7月以來,一直在挺文化創意人和他們的創作、珍藏。As home to the cultural creative community, iconada.tv supports creators since July,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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