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2.5 天蛾路

那時候,在庭園的“新”區的盡頭,已經建起了一個極好的現代化網球場,是由專門從波蘭請來的技術熟練的工人修建的。鐵絲網把面積很大的黏土網球場的場地,和四周開花的草地隔開。經過一夜的滋潤之後,球場地面帶上一層棕色的光澤,德米特里會用一個綠罐子里的液體白堊重畫白線,他是我們的園丁中個子最小、年紀最大的一個,是一個溫順的、總穿著黑靴子和紅襯衫的矮子,隨著刷子沿著線往下畫,他弓起身子,慢慢往後退。一道豌豆樹籬(北俄羅斯的“黃色金合歡”)——中間開了個缺口,正對應著球場的網格門——和圍住球場的網子以及一條叫做tropinka Sfinksov(“天蛾路”)的小路平行——小路因為黃昏時分飛來拜訪沿著面對樹籬的路邊長著的、同樣在中間也有一道缺口的蓬鬆的丁香叢的天蛾而得名。這條小路形成了一個大t的一橫,一豎是一條兩旁有和母親同齡的修長的櫟樹的小徑,穿過(如前所說)整個新庭園。從車道附近t的底部沿著林蔭路看過去,可以很清楚地辨認出五百米以外——或者說離我現在所處的地方五十年之遙的那明亮的小缺口。我們當時的家庭教師,或者是父親,當他和我們一起待在鄉間的時候,在我們興奮激動的家庭雙打中總是和我弟弟搭檔。母親把一隻小腳向前踏一步,彎下戴著白帽子的頭,一絲不茍地發出一個無力的球,按老樣子叫喊道:“打呀!”我很容易向她發脾氣,而她很容易向拾球的球童發脾氣,這是兩個光腳的農家孩子(德米特里長著獅子鼻的孫子和馬車夫領班的女兒、漂亮的波蘭卡的孿生兄弟)。收獲時節,北方的夏季變得十分炎熱。一身大紅的謝爾蓋總是用兩個膝蓋把球拍一夾,吃力地擦眼鏡。我看見自己捉蝴蝶的網子靠在球場的圍網上——以備萬一用得著。沃利斯·邁爾斯關於草地網球的書攤開在一張長椅上,每一次交鋒之後,父親(一個一流的網球手,能發弗蘭克·賴斯里式的炮彈式發球和打漂亮的“提拉球”)會賣弄地詢問弟弟和我,“隨球動作”那優美的狀態是否降臨到我們頭上了。有時候一場大暴雨會把我們擠到球場一角的躲避處,而老德米特里會被派到宅子里去取傘和雨衣。一刻鐘後他會抱著山一樣的一大堆衣服重新出現在長長的林蔭路上,他往前走的時候,隨著太陽重新照耀,林蔭路上又會閃現出點點豹斑,也就不需要他的大包了。(本書由王家湘翻譯)(小題由本網站小编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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