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誰使然？——陶潛

旋轉是無可奈何的逝去，帶來歷程

紀念，不讓你重復的一次性懊悔

真理因回潮

變得渾濁了

向西的櫻桃木長餐桌上，那老年讀者…

或許我僅僅缺少我自己

我捕獲的只是我靈魂的局部

——局部靈魂掩蓋著我

一件披風，從灰色到荒蕪

掩蓋我寫作的精神面貌

而那匹黃鼬般大小的怪獸

出入其間，或奔走於小書房

奇怪地顯現在父親的嗓音裏…

幸福是飄忽不定的降落傘

要把人送回踏實的大地

誰又在半空中選擇落腳點

像詩人選擇恰切的詞

事物的輪廓正越來越清晰

誰又在下降中提升了世界

像身體在沈淪中純潔愛情

像一個寫作者，以無端的苦惱…

緩慢的城市。緩慢地抵達

建築物彌留如一輛街車朝終點

蠕動，時間是其中性急的乘客

這性急的乘客曾咆哮在馬車裏

曾大聲催促過有軌電車

其嗓門卻壓不下震顫轟鳴的

柴油機客車，而當一輛空調車

被阻於交通的半身不遂…

我設想，我將累垮在一封信中

－－先於綠衣人遞送的呻吟

在女裁縫腿間呼嘯的沼澤裏

我累垮過一次，又累垮

一次。震顫的字跡還原

回到它最早發出的地址

被折疊進－－土星誓言和

戲語撫弄的漩渦城市…

於是我歌唱受辱的青春

那也是甜美中發育不良的

受控的青春。一隻手怎麽能

如一柄利斧？破開內心悠久的

冰海；一隻手以它色情的撫弄

在走廊暗角，采擷少年的

向日葵童貞。流動的大氣

又梳理出一個短暫的晴夜…

繼續夢遊？－－為什麽要加上

猶疑不確定的手杖問號

－－在手杖上，新的銘言

已經被刻寫，如一隻烏鴉

（錯誤的海東青）成年，換上了

新的更黑的羽毛。在飛翔這夢遊的

絕對形式裏，無所依托的翅膀掀動

表明一個歷程的烏有。那麽為什麽…

然而我倦怠，在那些下午

古董打字機吐出又一份

應急文件。透過辦公室緊閉的

鋼窗，或者透過那形式開放的

夏季鋼窗，我仍舊看見

烏有的土星在黃昏天際

下面是城市帶鎖的河流

－－那滯澀和纏繞…

……永囚於自我……（加繆）

白晝顯形的土星是憂郁的

像一盞弧光燈空照寓言

像一顆占卜師刺穿的貓眼

它更加晦暗，隱秘地劇痛

縮微了命相的百科全書…

教育卻不是一對剎把，可以被捏緊

控制一個人嚮往疾病的發瘋速度

教育虛設，像怪獸自行車銹死的

鈴，像女裁縫多餘的第三隻乳房

在一朵壓低的金雲之下

少年時光被平庸覆蓋

被假想的常識和禁忌光環

圈定於蒼白、森嚴、點綴貧乏的…

隨著一陣風

它們來了，香味在屋子裏旋轉起伏

風走了，風止息了

它們還在

每日晨昏

過著物質生活的我

只盯著它們，但一直不敢觸摸

這些我想保存下來的東西

它們活過來，它們一直活著…

我小心翼翼

害怕與朋友們談起你

只說，我想念春天了

上周有寒露

下周有霜降

天氣越來越涼

朋友們必須相聚

一起來，拋開孤獨

孤獨與秋天一樣深了…

關機

關機，關機

關機

你撥打的用戶現在已經關機

請稍後再撥

關機，你關不住

運河裏流淌的水，關不住

京滬線上奔馳的火車，關不住

北方來的風，關不住…

　             　海　子

這虛榮的詩篇不是荒涼大地的燈盞，

容易為風吹滅，被異鄉的雪葬送。

這是獻給大地女兒的愛與死之歌，

我將離去∶我已領受神恩，也已歷盡恥辱。

　　　　　　凱　撒

我來了。我看見。我征服。…

　　　　    　　塔

我從何處來？置身什麽名字的曠野之中？

被曠野托舉如斷臂高懸，又被神拒絕。

我，巴別之塔∶人類舊約時代的癡妄。

我在此存在。我一無所見。我如何生成？

　　　　　　語　言

誰創造了神，滿懷不可測的敬畏？…

你所能看見的豹不是豹，

可怕的力量淪為可以撫摸的溫順；

而在詩意盎然的上古年代，

斑斕的豹皮與窈窕山鬼映成異象。

豹的兩只大眼是大地的酒杯，

琥珀眼睛盛滿黑暗中心的孤獨；

深藏孤獨的另一面忍受恥辱，

豹在最深處的內心被盛怒躁動。…

象一枚被毒汁浸透的種籽，

那不可能的愛摧毀了我們的生活。

所有的淚水都是徒勞，

所有的諾言都與愛無關。

即使老虎也衰竭了它的激情，

在古老的山崗迷戀於落日黃昏。

因為這一切纏繞著你∶打卡機、帳單、時針，

尋呼機，以及被巍峨樓群切割的天空。…

那虛榮的夢遊者將堅持到冬天，直到一場雪

在一夜之間象一個夢境君臨荒涼大地。

在靜寂的正午你聽到了雪的叫喊，

當她的骨頭被皮鞋吱吱踩響，是怎樣的暗示

將你引導，走向這一片鴉鳴回蕩的空林?

神自會在摩利亞山巔預備自己的羔羊。

而我寫作一首詩，象在一場夢中回旋。…

在清代，這裏可會有窈窕狐女出沒?

環佩在風中鳴響，容顏被松柏遮藏

如果沒有這麽多瘋長的草，那將是怎樣的

一個花園∶石頭疊起石頭，路被路阻擋

而狗在遊走，一些面孔進進出出似幽靈

雨持續了一個星期，直到房東的女兒漸漸成熟

當午後一本書在我臉上塌陷下去

釀就一個惡夢，哦，玫瑰呀!在七月…

你所能看見的豹不是豹，

可怕的力量淪為可以撫摸的溫順；

而在詩意盎然的上古年代，

斑斕的豹皮與窈窕山鬼映成異象。

豹的兩隻大眼是大地的酒杯，

琥珀眼睛盛滿黑暗中心的孤獨；

深藏孤獨的另一面忍受恥辱，

豹在最深處的內心被盛怒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