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 無關情色

高尚超脫的藝術與下流淫蕩的暴露之間搖擺

80年前，魯迅在《而已集・小感》中感嘆：“一見到短袖子，就立刻想到白臂膊，進而想到全裸體，進而想到生殖器，進而想到性交，進而想到雜交，進而想到私生子――中國人的想象惟在這一層能夠如此躍進。”

在全球化大眾流行娛樂文化的推動和形形色色的文化寬容相對主義思潮的侵襲下，中國人對於裸體這個文化能指符號的敏感度和認知能力已經大大增強了。然而各種諸如 “二八佳人體似酥，腰懸利劍斬愚夫。明裏不見人頭落，暗中教人骨髓枯”式的道德禁忌仍然存在。中國人何時能夠冷靜沈穩地對待裸露的身體？希望在另一個八十年後，這將成為一個偽問題。

今年3月，廣州美術學院學生鄭敏創作為紀念王小波逝世10周年而創造的王小波裸體雕塑，引發了軒然大波。讓人不禁回想到1979年，中央美院教授袁運生的壁畫“潑水節――生命的贊歌”在落戶北京首都機場候機大廳時，壁畫中裸體女性部分慘遭“遮擋”的命運，這也算是米開朗基羅“最後審判”遭遇修改故事的中國版本，生動地表達出中國人對於身體，藝術，道德禁忌三者關系的認知評價還處於前文藝復興時代的荒誕與無奈。的確，身體表現與政治在中國的聯系前所未有的緊密。正如著名愛國港商霍英東先生回憶說：“當時投資內地，就怕政策突變，我每次到北京都要先看看這幅畫還在不在，如果在，我的心裏就比較踏實。”

10年後，中國經濟改革開放的深化終於成為了文化領域“解凍”的背後推手，各種人體藝術攝影雜誌在報攤書店中紛紛湧現，吊帶衫，低腰褲和各種造型大膽的女性內衣開始從廣東沿海開放地區和迪斯科，好萊塢電影錄像帶一起北上，外資企業洗髮水和沐浴乳電視廣告上的模特開始裸露肩膀與大腿，傳統在被消解，而壓抑了多年的欲望卻在覺醒。

裸露在中國意識形態中始終在“高尚超脫的藝術”和“下流淫蕩的暴露”之間搖擺。
　　

女性的展示與男性的窺看
　　
中國女性的身體成為消費對象的同時，中國女性自身對於身體消費和身體表露的欲望也在同步提升。正如珍妮弗・克雷克在《時裝的面貌》中論述的那樣，在20世紀女性意識形態中，有一種強烈的觀點如同主線一樣貫穿其中，即對外觀的強調，女性的最大個性在於強調她們的身體，即可見的，物化的欲望沖動。從90年代末期開始，形形色色的世界級和本土選美賽事在中國“井噴”式的湧現，不僅是男性資本權力對於身體出類拔萃的異性的炫耀式挑選與占有，也間接顯示了更多對自己身體不滿的中國女性的傷感與渴望。最有代表意義的今日女性身體消費指南就是創刊於2005年的時尚男性雜誌《男人裝》，這本本來為英國乃至歐洲工人階級男性準備的刊物在中國儼然成為了中產雅皮男性的“聖經”加“愛經”，以前所未有的軟色情風格封面攝影和性行為擬態為賣點，同時成為女性展示身體與男性窺看的雙重平臺。

盡管克雷克一再警告我們，相對於20世紀80年代的8%，今日的時裝模特的體重已經比正常女性輕了24%，但仍然擋不住中國女性前仆後繼的身體自我改造，從地方衛星電視臺中連篇累牘的減肥，豐胸，美容與增高產品的虛假電視直銷廣告到全國平均每年1萬5千起的整容醫療事故投訴，都在生動地證明佐治亞州立大學的婦女研究專家愛蓮·科伍德的論斷“時尚工業的基礎就是通過婦女自我感覺糟糕來獲取大筆利潤。”

的確，大眾消費媒體的疲勞轟炸，已經使得所有女性堅信，這個目標不僅美好，並且是可以實現的。“她的舉動顯示了亞洲婦女為了達到心目中的美麗標準而不惜一切手段的決心。”《波士頓環球日報》在報道那位花費30萬人民幣進行全身整容整形手術的北京女孩郝璐璐時發出了以上感慨。

“改造――展示――自我實現”成了她們追求生活終極目標的黃金三一律。從早期的陳娟紅，馬艷麗，林青霞到姜培琳、舒淇、李嘉欣，乃至杜鵑、春曉或者李孝利，中國婦女終於有了值得模仿的“超級身體”，即“排斥身體的某些天然特性來獲得自我形象，自我存在的意義完全取決於他人的註視。”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對於身體的改造成為了一種公共黑幕，如同傳統文化的貞潔觀念一樣，一旦被發現就會面臨著整個社會身份坍塌的危險。從鄭欣宜和張娜拉失敗的減肥，李嘉欣”天然瘦”誇耀的揭穿，乃至範冰冰和世界小姐關琦一直懸而未決的整容風波，都在說明這種打著“婦女解放和自我實現”旗號的身體物化政治中的欺騙和偽善。
　　

隱秘的網絡世界與欲脫還休的現實
　　
令女性的身體政治得以通行無阻的最後一個條件――但不是最無足輕重的一個――就是網絡。
　　
和任何工業時代產生的技術一樣，網絡也把藝術創造的權力和材料慷慨地賦予了大眾，讓我們從各種經典或現代文本中貪婪地吸取養份：然後送到這條地下流水線進行再加工，最終變成了可以無限復制的無深度表達。最明顯的例子就是自2005年一舉成名的芙蓉姐姐，與木子美、竹影青瞳與流氓燕打著女性身體解放與自我表達旗號，以自身身體形象作為憤怒姿態的激進女性。芙蓉姐姐與這個城市中眩酷，自作憂郁的流行文化體系毫無瓜葛，但她仍然是中國都市中身體政治過熱導致的“即時成名”文化的副產品，緊隨其後的還有芙蓉哥哥、猥瑣男、二月丫頭、國學辣妹、天使男孩等一連串跟風扒車之作。

網絡也為傳統性的女性身體消費帶來了新的“端口”，鋪天蓋地的網絡色情視頻，攝影，電影觀看頻道與買春信息傳播成了公眾與傳統道德對於網絡憤怒抗議的最大誘因。按照《連線》雜誌半辛辣半調侃式的描述，就是“3千萬中國男性網民的欲望荷爾蒙是很難阻擋的。”

網絡對於女性身體裸露政治的另一個妙處在於，它巧妙地分割了窺探者和展示者，既保持了類似電影與攝影藝術的“在場感”，又完全消弭了這種在場感所帶來的尷尬與恥辱，女性可以將自己的身份二元割裂，從而在網絡這個空間中完全展現自己的另一重無視禁忌的身份。

總之，裸露的身體在此刻的中國已經不僅僅是自我表達的極端方式，或者在公共空間內以引發集體憎惡冒犯感而達到目的的藝術手段，也是我們自我身份焦慮和欲望受挫的另一種緩釋藥劑，這種“欲脫還休”所帶來的內源性矛盾也許只有真的到達世界大同，人人都成為通情達理的天體主義者的時刻，才會完全消失。
　　
裸露調查

1.說到“裸露”這個詞，你最快想到的是什麼？
2.你對現在女性衣著裸露的態度？
3.你印象最深的關於自己裸露的事件，還記得當然的感覺嗎？
4.你覺得女性裸露的最大極限是什麼？
5.在衣著上，你覺得將來人們會裸露到什麼程度？
　　
姓名：甜心寶貝性別：女年齡：25 職業：廣告公司職員
1.我最先想到的是女人的身體。
2.正常，只要自己開心，自己喜歡就好了，露得美當然更好。
3.只遮蔽三點。
4.把三點遮了就可以了。
5.遮三點。
　　
姓名：陳果性別：女年齡：34職業：百貨公司部分經理1.男人的後背。
2.挺好，就是有些女人露得不夠品位，於是顯得低廉。
3.記得有一次和男友正在……時，他的哥哥突然進來，他應該看到了……，當時恨不得鉆進地縫。還有一次小時候叫新婚的舅舅起床，外爺說他們不起來就掀被子，於是跑去掀了……羞得我轉身就跑。
4.沒有極限，只要露得驕傲而自信，而不是顯得臟和庸俗。
5.人們現在已到裸露的極限，只是就裸露的形式上還有很大空間去發展。
　　
姓名：於藍性別：女年齡：28 職業：時尚造型師
1.第一直覺是――性，赤裸裸的肉體。
2.輕松、自然就好。適當的裸露是自信的表現。
3.第一次進大學的公共澡堂，被白花花的一大片嚇到了，最後自己也得脫啊！總不能穿著衣服洗澡吧。
4.保護3點，捍衛尊嚴，敬禮！
5.大不了就是返樸歸真，把原始人的樹葉換成前衛面料而已。

　　
姓名：吳薇性別：女年齡：25 職業：新聞媒體
1.《男人裝》裏的女郎。
2.有料的可以多露，女人以性趕為美，只要不低俗就OK。
3.在泰國海邊的超性感比基尼。感覺能在那麼多比基尼女孩堆裏能出眾很開心，還有男朋友當時的六神無主，呵呵。
4.最大極限就是不要露點，最好不要把四分之三都露在外面。
5.我只能說中國人可以接受不昧俗的性感。
　　
姓名：劉沁性別：女年齡：27 職業：不詳
　　 1.烏龜，最近養了只烏龜，覺得它以為背上背了個殼就以為自己穿衣服了！虛偽！所以經常把一些自殘行為轉移到它身上！
　　2.個人喜好，愛怎麼露就怎麼露。
　　3.似乎沒有，一直穿著比較保守，要露也是在浴室裏，那裏很安全。
　　4.極限是全裸。
　　5.裸露到剃掉自己身上所以的汗毛！
　　
　　姓名：宋子辛性別：男年齡：30職業：平面設計師
　　說到“裸露”這個詞，你最快想到的是什麼？
　　1.衣著暴露的風塵女子。
　　2.很欣賞。
　　3.我自己沒有裸露，曾經穿過一件很緊身性感的衣服，但沒有敢穿上街。覺得害羞，不好意思。
　　4.T型臺上的模特裝扮。
　　
　　姓名：劉莉性別：女年齡：26職業：設計師 　　
　　1.衣著，色情電影。
　　2.無所謂，自己喜好，好身材隨便露。
　　3.忘了拉拉鏈，尷尬。
　　4.不暴露下身，合情合理的健康的裸露。
　　
　　姓名：袁蕾性別：女年齡：27 職業：培訓助理
　　1.最快想到的是女人的肩膀。
　　2.有姿本就該露，只是要有個最底限度，免得讓人誤會你是暴露狂。
　　3.印象最深的至今沒有，因為對自己身材沒有自信，但如果裸露了，就一定感覺很爽，喜歡看見別人嫉妒的目光。
　　4.因人而異，沒有極限。
　　5.回到本原。一絲不掛。
　　
　　編輯觀察：
　　
　　面對“裸露”，接受調查的讀者反應不一，說明很多人對“裸露”沒有明確的定義。很多人把“裸露”與“暴露”“性感”和穿得很少的美等同起來。盡管如此，大家對裸露大多持支持和欣賞態度，很多人都在嘗試裸露，把適當的裸露當作一種時尚美的表現形式之一。
　　大部分的被調查者，都欣賞裸露帶給人的美感，但同時反對過分的裸露（比如露三點）。
　　
　　
TIPS：小標：

　　1、在辦公場所，米黃色的緊身裝，容易讓人產生一種無法信賴的感覺，而帶有蕾絲花邊和珍珠吊飾的緊身衣服，似乎在告訴別人，“我想穿得更性感。”
　　2、一般性的工作場合，露肩和露手臂、露腿的裝束可以在工作場合穿著。至於短裙，一定要注意它的長度，裙子多長才是適度呢？面對鏡子，彎腰，手背觸腳尖，如果在鏡子中看不到內褲的邊緣，證明你的裙子適合辦公場合穿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