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端午，早上去菜市，看到了莧菜，紅紅綠綠的在一只大筐子裏，賣菜的小販非常機靈，見我目光逗留了一下，立刻招徠生意。她告訴我，一把抓過去，如果是軟的，證明莧菜非常嫩。都知道老了的莧菜不好吃。我秤了一斤，我是很懷疑這些莧菜的年紀的。可是它們水淋淋的躺在筐子裏，洗了個冷水澡一樣。偽裝的水靈裏滿是渴望。一日不賣出去，一日就少不了這樣兜頭蓋臉的冷水澡。反正我是個不善於家事的人，反正需要一盤莧菜給端午應景，反正，也許，僅僅因為只是一碗莧菜而已。若是可以，該給人一個臺階下的。…

周四，4·23，蕪湖解放六十周年，參加文聯組織的活動，去繁昌荻港板子磯，當年渡江第一船登陸所在。

江湖就這樣混老了，年紀混大了，臉混熟了，開始萬金油一樣到處蹋。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回頭看看，這輩子啥浪頭也沒有掀起來，就棄船登岸。撫舷悵然，今夕何夕，就成這樣。反正我是經常悵然，因為經常，這悵然也就不那麽悵然，就像一個慢性鼻炎患者，天天講話嗡嗡嗡，也就嗡成常態，正常狀態。

在荻港…

每天早上送女兒上學。

我喜歡這樣的時候，這個小小的人兒從拽著我的後襟到摟著我的腰，她已經開始往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方向伸展，成長撲棱棱的氣息像清晨婉轉的鳥鳴，清脆甜美，讓人心醉。一方面我盼望著她的成長，一方面我開始為自己的衰老恐懼。夜深人靜卻被睡意遠離的時候，這樣的恐懼空前強烈。因為不再有昏天黑地的睡眠，才理解曹聚仁在《我和我的世界》裏說的，人生最快樂的事，無非是倒頭酣睡。那要有怎樣年輕的肌體和盲目的信心支撐。



　　…

有約繁昌，是一個多月前的事，套用一句名言那是“屢約屢失約，屢失約屢約”以至有人戲言：多虧約請五妖，倘若這個集體擴大十倍，那相聚一次真不知是猴年馬月。無論是主人還是我們，多少都有些將閑情變成任務，相互較勁畫著句號。終於，終於我們坐上開往南方的車，雖然，車內還多了一個莫名的過客，但，好歹，我們出發了。電話那端的主人大約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繁昌並不陌生，隔幾年總要匆匆而過，亦不熟悉，如同我永遠弄不清鄰居家究竟有幾個人。孫村比我想象中大了許多，因為它的名字，一直理所當然地認為不過一兩條街，百來戶人家，而這個繁昌首富的小鎮顯然不喜歡我的想象，雖沒什麽高樓，工廠卻一個接一個遠去。…

過了年，天氣稍微有點和顏悅色，飯桌上的那碗青菜就有薹了。先還是細瘦伶仃，很快就粗了腰肢，撕去外皮簡直就是個白胖子。

春天，是薺菜妖嬈的季節。春雪融盡後我帶女兒去挖薺菜（左圖），還有一把很鈍的鏟子。坐車過長江大橋，我知道薺菜是個行者，到處掛單，但是關於它的記憶都在江北，甚至 更遠。舅舅家在江北，過小年去看見竈間一大竹籃薺菜，我們帶回家包薺菜餃子攤薺菜蛋餅，很香。今天的薺菜在鄉間不太受歡迎，除非有人挑了拎到城裏賣。舅舅老了，整不動外面的錢，就在家裏田頭的忙乎，整擔的薺菜，說他是給豬吃的。…

午後，南普陀寺。香客們燃一柱香，虔一個願，我們坐在高大的長廊下研究殿前桂園樹上的果，是否可以偷摘潤潤唇。坐乏，四下走動，不知怎麽就走進別院，是座素食館。芭蕉，鳳尾竹，襯著紅樓，戴著白帽的胖廚師，依著朱紅的柱子，慵懶地看著我們。白瓣黃蕊的小花從高大的樹上跳下，落在肩頭，還沒聞到香，便頑皮跌下塵，以閑適的姿態睡去。俯身拾花，視線卻被前方的樹拉直，忘了初衷。

　　那是榕樹。

　　我們課本上有《鳥的天堂》，孩子們的課本也有這篇課文，我相信，大多數人都和我們一樣，先從這篇課文中認識榕樹，南國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