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瘋女人消失在了瘋人院中,如果說這事件留下了一些記憶,至少,在法庭上是沒有「埃爾武埃案」的。

「為什麼,媽媽?」我問。

「瘋子是不被審判的。不然的話,也得有個瘋子法官。不過想想,這倒並不是個壞主意……」

她繼續想著這個念頭,放下手上的活。那是雙優雅的雙手,盡管她毫不在意。也許那天她正在剝扁豆。或者,她正在用黑色的清漆塗我父親的拐杖,小手指翹在空中。

「是的,能夠分析出瘋狂行為裡的謀劃元素,能夠明確地找出隱藏的線索和蓄意欺詐的瘋子法官。」

這個倫理學家把這些令人驚訝的結論傾吐給一個十五歲的孩子,她系著一塊藍色的園丁的圍裙,圍裙太大,使她看起來圓乎乎的。她灰色的眼珠透過眼鏡盯著我,隨即又移到眼鏡上方。但是,盡管天天和圍裙、卷起的袖子、木屐、扁豆為伍,她絲毫不顯得卑賤或平凡。

「我要責怪埃爾武埃的是,」茜多接著說,「她的虛妄。虛妄是許多罪行的根源。最令我惱火的是,以為能夠策劃實施罪行並逃避懲罰的愚蠢。你不認為是埃爾武埃夫人的愚蠢使她的案子這麼令人作嘔嗎?用草藥給那麼可憐的老埃爾武埃下毒,這並不難。愚蠢的受害者,低能的凶手,這是一環扣一環。但要試著去模仿別人的筆跡而不留下有偽造的痕跡,用一種特殊的、稀有的封蠟去騙別人,這是多麼低劣的詭計,多麼愚蠢的幻想啊,天哪!」

「可是她為什麼要坦白呢?」

「啊,」茜多若有所思地說道,「那是因為坦白幾乎是不可避免的。坦白就像……比如說……是的……就像你的身體裡有一個陌生人……」

「像有個孩子?」

「不,不是一個孩子。如果是一個孩子,你知道他將離開你的確切日期。而懺悔會在你毫無預料的時候突然爆發,它伸展著四肢,來去自如。它叫喊著,蹦蹦跳跳。那個可憐的自以為是的謀殺犯只不過是給自己的懺悔伴舞。」

它叫喊著,蹦蹦跳跳……就像這樣,我自己的秘密也蹦到了茜多的耳朵裡:就在埃爾武埃夫人最後一次來訪的那天,我注意到那截塗了金粉的綠封蠟消失了。

(綠封蠟,柯萊特 著,陳波 譯,選自柯萊特短篇小說集《面具後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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