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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信·村莊=國家=小宇宙的森林 (六)
我在滿月的月光之下離開了飄著霧的白亮的峽谷,穿過果園和稀疏的雜木林,我站在黑幽幽的森林邊上。我光著腳的右腳中趾挫傷了。我被一個想法催得甚至捨不得蹲下來看看腳趾的這麼一點工夫,把腳背外側和腳跟插進腐葉土裡,防止疼痛的中趾再碰上什麼,調整了一下呼吸。現在雖然還覺得疼,然而我作為破壞人黑暗的巨大身軀中的一個小小豆粒,並沒有感到被破壞人附體。我是在破壞人外部的。因為,我現在要去見破壞人。我覺得自己像腐葉土裡的一個幼蟲那麼微小,滿身塗紅,光著身子,兩臂無力地下垂,向右傾斜地站著。但是我知道我開始進入森林的起點位置在何處。從我站著的地方朝著黑黑的土壇一般的"死亡之路",月光之下朝明亮的稜線成直角地走去就行。我彷彿在夢中已有瞬間的理解,已經正確地理解了當初修築"死亡之路"的目的。我以為,"死亡之路"是我們當地的人們為祭禮森林,用以擺放供品的長而又大的祭壇。這邊的樹木使滿月的月光透了過來,習慣於明暗相間的眼睛看得清自己站立之處的右邊是湧水的泉,左邊是春榆的大樹幹。這就是說,妹妹,我只是到了從峽谷出來上山的人將要越過"死亡之路"的地方,不過是個自然位置而已。而且是大家都選定的地方。春榆的根像在地上爬的樹枝一樣,在腐葉土下面形成很硬的波浪形,仰頭望望黑黑的樹幹和葉子稀疏的樹枝,因為看不見月亮,星光全被藍黑天空中的暗淡光輝吸收,從細枝交叉之中,看到峽谷和"在"所有死者們的半邊臉。沉在湧泉之下,月亮被雲遮住的滿月天空映在水面的暗淡光輝之中,有當地的死者們另外半邊臉。我被我們當地開創新世界以來所有死者們無言的奉獻所鼓舞,踏著越來越高的土路,登上了"死亡之路"。我心裡明白,我的姿勢因為腳趾受挫而行動不太靈活,所以只有狡猾的靈活而已。妹妹,如果老實說我那時的感覺,我簡直就像一個瘸腿狗!我踏上"死亡之路"的石板,腳趾的疼痛影響了腳,所以身體失去平衡。石板路成一條直線往高處延伸,路旁茂密的樹葉相交以致成了一條窄縫,月光從這條窄縫傾瀉下來,使這條石板路成了一條波浪形的帶子。因此而產生的磁性,再次使我的身體內外出現抖動。我擔心自己跌倒只好彎著腰前進,兩臂伸向黑暗的森林,紅色的臀部暴露在月光之下。妹妹,我像飛著的鳥一樣排泄稀糞,我的糞在月光之下閃了一下便落入峽谷。把在缺谷裝進身體裡的東西還給峽谷,然後再進森林,彷彿內臟本身就知道應該如此。
於是我橫穿"死亡之路"。
我進了充滿自己下生以前和死後之未來氣息的黑黝黝的森林。妹妹,我現在才想跟你說我在這森林裡的經歷,除了對你這個不超再次露面的人之外,我從來還沒有對任何人講過,妹妹,我確實常常想和你談談這些。
首先想跟你說的是,進入森林的頭一夜,我是怎樣衝破橫穿黑森林邊緣地帶時的恐怖。儘管我時刻注意碰傷的腳,可是總也免不了轉眼之間就讓苔蘚覆蓋的岩石或者倒木給碰倒,我堅強地爬起,向黑暗伸著兩臂摸索著前進,但是覺得十分恐怖。不過,我終於挺過來了!妹妹,我真想自豪地向你這麼喊一聲。在那黑森林裡,和水差不多的夜氣中,伸著手摸索著前進,感受的恐怖,胸腔裡好像有塊敲打脈搏的大石頭,那情形難以用語言形容。何況我已經全身塗紅,赤身裸體,從皮膚到內臟粘膜,凡是能蠕動的,無不有此體驗,而且無不繼續活動下去。進入森林之後的恐怖,和從峽谷跑到這裡時感受的恐怖,同故事中所表達的恐怖完全不同。以"死亡之路"周圍為活動範圍的豺狼並不可怕。全身塗紅光著身子的我,簡直就是豺狼的同類。我想,豺狼即使出來,它也只能聞聞我的睪丸氣味而已。現在,擔心森林深處有把我連睪丸一起吞掉的傢伙已經無影無蹤了。我走過了這段黑森林之後在盡頭處和我見面的破壞人正在等我,他不是吃人的鬼。既然如此,還有新的使我感到恐怖的嗎?還有,那就只能是那只"大猴子"了。那是前不久的事,我也像現在這樣,瞎子般地來到這森林邊上,打算到"死亡之路"這一帶隨便玩玩,可是透過密密的樹幹,我卻看到大批的"大猴子"。我想到我這是邊摸著黑向它們的群體裡走去的時候,我是十分害怕的。
"大猴子",妹妹,你每次去"死亡之路"那一帶去遊玩的時候一定看見過"大猴子"。粗而有稜、黃色稍帶淡綠光彩的竹筒插在地上,它映出發自腐葉土的瘴氣,老樹皮的粉塵,從高處落下的花粉等等緩緩地上升與落下。在這樣的原生林裡,那些"大猴子"們一動不動地藏在大樹後面,或者靠在苔蘚覆蓋的倒木和岩石上。那些看起來像"大猴子"的傢伙原來卻是長了青苔的石頭,據說原生林是從這巨石突兀的地形開始的。有的說法正好與此相反。不過,大大方方地蹲在這裡的確實是些大石塊,人們仍然稱之為"大猴子"石化之後的石頭。而且我們這些孩子們都說,這是破壞人率領的創建者們殺掉的猴子成了木乃伊,因為有此說法,所以也就有了相應的感受,所以人們也就對此有了茫然的罪孽感。
我現在懷著這種罪孽感,一個人赤身裸體地半夜裡進了這座森林。而且我還必須穿過石化了的木乃伊"大猴子"林立的斜坡。這些"大猴子"們,在漫長的年代裡蹲在此處,彷彿就是為了抓住我這全身紅色光著身子和瞎子一樣的孩子,給以莫名其妙的報復。現在我手指尖碰到的石塊,也許就是許許多多的"大猴子"之中一位首領級的。但是,既然我無心退回到峽谷,那就只有通過"大猴子"們勢力範圍的森林邊緣的石頭地帶。這可能是破壞人給我的考驗。這考驗的重要程度,大概要以我方才感受到的恐怖作保證。我不能在伏擊的"大猴子"們抓住我之前就告屈服,咬緊牙關控制著自己,朝著黑暗走去,不出聲地叨咕著下面這些沒出息的話:"啊,大猴子們哪,我不是破壞人和創建者們的血統後代,我是外來者的三島神社神官和秋祭時來演出的江湖女藝人之間生的孩子。雖然我確實出生於峽谷,但是沒有生活在此地的人們的血統!大猴子們啊,我和當初屠殺你們的那些人沒有血緣關係!"
我是在越來越嚴重的恐怖之中,而且我們當地人誰也沒看到我的,誰也沒有聽到我說話的半夜的森林裡,這些話之所以沒有喊出聲來,也不是甚至害怕顯靈者能聽到人們內心說的話,所以剛冒出這個想法就搖晃腦袋把它趕跑,更不是怕害臊,而是另有原因的。即:由於現在的恐怖的壓力,自己內心湧現的想法正是為了推倒對"大猴子"們的呼籲,我才進入森林的。妹妹,如果把這種企圖換成自己的語言,那就是:我對於這片土地來說,是外來人的父親所生,我想改變我這並非村莊=國家=小宇宙的血緣繼承者的現實。通過夜間進入森林的經驗,為了成為真正的我們當地的人,進入森林深處尋找破壞人,同時衝破"大猴子"們的威脅。只有實現這種願望,我才能擺脫背叛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的父親=神官而自立!
……這樣,我走了好長的時間,在除了一片漆黑之外什麼也看不見的前進之中,感到自己被一種微妙的然而卻是無法抗拒的力量牽引著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奇怪的是身體總往左邊傾斜。很明顯,我前進中的地面是朝左傾斜的。如果能看到前方的事物,我或者能夠抗拒地面的傾斜而恢復平衡。但是在漆黑之中伸著兩臂摸索前進,又得注意碰傷的腳趾,實際上等於拖著一條腿前進,我只能按著無法抗拒的傾斜地面走去。而且是自己的身體也非常傾斜地前進,那只受傷的腳,腳心有些發燒,踩在地面上感到有股潮氣。森林裡有各種濃重的氣味,水的氣味特別強。此刻腳下踩的不是以前的腐葉土,草葉和草梗往往纏腳趾。和此刻之前的不久相比,手碰到的樹,那間隔也大多了。我為了不讓石稜碰我小腿迎面骨,把拖著一條腿走的步子再放慢些。我現在已經越過"大猴子"們的勢力範圍了。雖然從地形上來說這是危險的伏兵最多之處,但是已經來到森林中的積水很淺的沼澤之地,是因為剛剛突破"大猴子"們的包圍,又終於到達沼澤之地,總之,一下子就把我和恐怖分開了,甚至把我推到和少年的年齡完全相應的情緒激動的地步。這時候才感到冷,不由得顫顫抖抖。我想,這都是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幫助的結果。但是我立刻就想起父親=神官背叛他們這一無法彌補的恥辱。
這時,儘管在黑暗之中我也能斷定,我站立的這個積水池沼,是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帶著一群孩子探險隊到過的地方。這是五十天戰爭以後,第一次公開組織成隊的孩子們進入森林的行動。妹妹,那時我們都參加了,為了表明我們每個人都把自己和峽谷緊緊連在一起,各拿著一條彩色線參加了。阿波老爹、培利老爹把孩子們組成隊伍而進入原生林。因為是平常時刻,我們當地的大人們以為這是想不到的行動,也不會使老人們皺眉頭。倒是這種活動多搞幾次,當地的人們對他們二位的信賴會更加深化。這是因為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對於森林的力量,以及它背後的破壞人的力量,比峽谷和"在"的普通大人更加相信,對於與此相關的問題,也一向特別注意,決不出錯,把我們這些孩子們帶進森林,再平安無事地帶出來。阿波老爹、培利老爹深深扎根於村莊=國家=小宇宙的傳承之中,今天帶我們這幫孩子們進森林,就是為了對我們進行實地教育,教育我們必須崇敬森林,崇敬破壞人。
為了進行這項教育而進入森林之前,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是這麼說的,但是聽的人當中心裡確實相信的卻不多,他們還是相信原生林的神話,說是進入森林深處一旦迷失方向就不能活著回來。由於他們的挑撥,父母兄弟都來問我們,而且把傳說誰誰死在森林的事一邊想一邊說給我們聽。結果,兩位老爹認真地把彩色線的線團分發給我們並讓我們拿緊,通過"死人之路"時,把彩色線的一端拴在樹上。進入原生林時,因為樹幹都粗,下邊的樹枝也離地面高,所以就選靠峽谷那邊樹叢裡的石杜鵑、交趾木的小枝。這都是為了能返回峽谷而拉起來的各種色彩的救命線,然後孩子們進入森林。我們在同樣神秘地握著彩色線團的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的帶領之下前進。這些彩色線只有象徵意義,證據是有的人手裡的彩色線用光了,但是沒有一個人拿這當回事。
阿波老爹、培利老爹不僅旁聽了父親=神官給我上的斯巴達教育課,而且他們還想聽一聽峽谷和"在"的孩子們之間流傳的類似民間故事的傳承。所以,他們絕對避開五十天戰爭的歷史事實就完全知道了由峽谷和"在"的孩子們創造了迷路,目的為了讓外來者暈頭轉向,因為迷魂陣做得太好,他們自己也陷進迷魂陣裡,和外來者沒完沒了地追逐的故事。
兩位老爹說,這個傳承的迷路,一旦進去就不受外部時間的影響。這樣,他們就永遠是個孩子,對於橫穿過自己的迷路的孩子們,當然會有懷念之心。但是決不能對他們的招呼聲給以回答。如果回答了,你們自己就不能從他們做的森林的迷路裡走出來。阿波老爹、培利老爹是這樣告訴大家注意的。孩子們說,實際上如果有和我們的夥伴不同的聲音呼叫我們,我們還是打算回答的……
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帶領的一隊孩子,朝著從森林外部看不見的水沼走去,之所以選擇藏在森林裡邊的這個水沼作為目的地是有原因的。因為"在"的孩子們之中有人廣為傳播了他的父親和哥哥的經歷,傳說是上山裡幹活的人最近來這裡看到了一宗奇怪的東西,這新的奇怪的傳說,和我們當地傳承中的某一項對比起來,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向孩子們建議要作一次實地調查。不論是"在"的孩子或者峽谷的孩子,大多數對於從東京來的天體力學專家,把這和科學無關,甚至相反的傳說還要搞實地調查,開頭感到自己受到嘲弄。都說:"奇怪的東西?為了看它去?"似乎如果去了,自己就背上了恥辱和滑稽一般,很不高興。但是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知道我們這樣的反應之後大吃一驚,認真地鼓勵了大家一番,改變了孩子們的情緒,使參加者大大增加了。他說:
"上山幹活的父親或哥哥說看到奇怪的東西了吧?你們說起那傳說來覺得挺有趣,可是一提實地調查就覺得沒意思?看到過那奇怪東西的父兄們,是比你們任何人都有經驗的人,為什麼你們要懷疑他們?從前就有的傳說,現在即使有了新的了,它也不是真的了?正是從前現實中曾經出現過,才可能作為傳承而存在的吧?至少我們只是在這裡而不是在別處聽到關於奇怪東西的傳說吧?決不是像杉十郎的頭顱塚吧,把別處的傳說運過來當成本地的傳說的。關於'奇怪東西'這種獨特傳說,我以為只有存在森林的地方才會有。況且又有了新的傳說,說是又看見新的'奇怪東西'了。你們為什麼不願意實地調查?是不是因為它不科學?你們不要一開始就認為自己在森林裡的調查是不科學的。沒辦法前往調查的土星,甚至相信除了'環'以外還有十一個衛星。說那是科學的。可是說有十一個月亮,也就當然並不可笑啦。"
孩子們之中,至少是我自己聽了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的話非常興奮。對於土星就相信學過的東西,為什麼對於村莊=國家=小宇宙的傳承就不相信?我還頭一次面對這樣的提問,因而感受到,我從父親=神官每天的斯巴達教育中似乎得到了重要啟示。阿波老爹、培利老爹率領的這支探險隊,有不少人參加之後立刻就膩了,可是我始終興趣高漲。在黑暗中我一點一點地往前蹭,但是很清楚地感覺到是朝著水沼那片低處走去,弄濕的腳掌和整個身體的感覺,使我回味起對於阿波老爹、培利老爹堅決主張這次實地調查的喜悅,因而增加了力氣。越往低處走,灌木越多,有的和我一般高,那細細的樹枝總是往臉上打來,我只好緊緊地閉上眼睛,我覺得好像重歸此地一般慢慢地朝它走去,我瞇縫著的眼睛向前望去,只見水沼的對面是兩個斜坡,不知道什麼時候枯死而傾倒的兩棵大樹,像兩個手掌的指頭交叉在一起。這些倒木仍然殘留著樹的形態,但是因為上山伐木的人看不上眼,連樹芯也朽了,所以阿波老爹和培利老爹千叮嚀萬囑咐,不能從它上面走過,必須從它下面鑽才行。鮮活的苔蘚吸足了水以致整個石塊全濕,這種石塊之間是吸足水的細沙。這些地方到處都是長勢極佳的大款冬。斜坡突然顯得陡了,為了防止栽倒,只能往後仰著走,鞋裡灌滿細沙時不得不停下來,仰起頭看著天空。此刻月亮西下,濃黑的天空好像撒滿了紫色斑點,天顯得特別高,好像從一條裂紋看這天空一般。這時候我才自然而然地理解了原生林裡這大裂縫處水沼的全貌。妹妹,就在我仰著頭看著這森林大裂縫處的深不可測的天空時,有一個像蛋黃一般顏色和形狀的飛行物,在那大裂縫處從上限朝著下限邊旋轉邊放光地飛過去了。當它到達我頭上時,那偏紅的黃色光,把我塗紅的肩頭、胸部、上臂從黑暗中顯現出來……既然來自宇宙的飛行物在森林上空這樣飛行,那就足以證明奇怪之物是從異星上來的生物。我想,它現在可能潛藏在這個水沼的土裡。我以為因為它的出現,一定能多少減輕阿波老爹、培利老爹覺得面子上不大好看的想法。方纔那光亮也照出了我眼前的倒木,我便扶著它讓我那受傷的腳歇一歇。在細沙中穿流而去的流水把傷腳的熱度吸收了,立刻感到舒服了許多,我索性蹲下來,把腳周圍的細沙撓在一起,用沙子把腳埋起來,直埋到腳脖。向四方伸伸手臂,摸到我的頭那麼大的右頭,我把它挪動到屁股下面,坐下來之後上身伏在倒木上便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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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engelbert@angku张文杰 0 Comments 71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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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anuary 5, 2016 at 9:00pm 35 Comments 73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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