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香果

孩子們圍坐成一個圈,
吃葡萄,吃芭樂,吃蓮霧,
吃香蕉,吃切好的西瓜,
但你不在這圈子內。

你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就像是一口井裏
一下子掉進了一百只貓。
那裏,它們狂亂的嗅覺是一部歌劇。

你的香氣的確有點響亮,
像吃完水果的孩子們
正被一個個叫起來背誦山水詩。
而你的大小如同高爾球。

你的皮膚紫中透黑,
像三男兩女剛從西藏度假回來。
當我吸吮那些果露,
你是完美的靜物,反咬一口。

2002.11.


細浪

在我和四只小松鼠之間,
約有三十米寬,一排浪
從綠蔭的小毯子下醒來,
細得就像顫動的跳繩。

曾經被死死捆住的東西
就這樣溶解著,
溶解在細浪舉出的例子中。
而這樣的聽證會並不是每年都有。

又一排浪更細,澄清了
一尾鯉魚的來路,
它無辜於慢悠悠,就像我初戀時
寫過的一封笨拙的信。

被催眠的事物看上去
就像是被征服了,而我受困於
什麽是贏得?與自我爭論時,
我記起了我是如何被再次捆緊的。

另一排浪則細得需要
撒上一點碘鹽。
我推敲著你留下的種子,
它們預言了隱蔽的豐收。

岸上,橄欖樹的樹葉
正洗著一副好牌。偶爾
我們也有機會加入進去,
出牌時,你的手像只跳進水裏的青蛙。

                      2000.6

菩薩蠻

這麽多讓我叫不出
名字的野花擁擠
在一個插曲裏。
我借口說我在尋覓,
而實際上,我在忙於吮吸,
給解脫換上涼鞋。

鮮艷,並且安靜,
盡管面積小於格言,
但是足夠了,這樣的姿態
足以為普遍的拒絕推出
一個挺胸的原型。
不唯美,不主義。

偶然性並非如我們
曾感嘆的那樣:太寬了。
看看這些花吧,或者
領教這些點綴吧。
我註意到它們是擠過了
偶然性,才開始奔放的,

奔放在植物的哨所裏。
如果繼續分類,
就會還有一些警惕。
蜜蜂的小馬達發動
我們無法搭乘的車輛。
品嘗呢?現在我想承認

品嘗也是一種旅行。
但我並不想參與辯論。
一些來自生活的打擊
使花瓶變形。插曲
就是插曲,它不播放,
它也不是關於靜物的新聞。

蝴蝶的小扇子
扇著夏天的元氣。
我借給你的扇子扇著什麽呢?
我們帶著繽紛的小禮物跳舞,
樣子像兩只筷子
掉在婚禮最硬的部位。
2000.5.


     抒情詩


不凍的水域,綠色波紋
紡織時間的粗線。而變細的
卻是我們的眼神--
似乎還能再細,至少
可以比仔細更細

細如陌生人的皮膚
細如膽大時的心細
細如精細,那的確是
我們在回憶或人生中
能擁有的最好的驚喜

細如細而不膩,仿佛
你正在除夕之夜
替不能出席的人
為噴香的團聚做年夜飯
細如細雪,它不會不到場

那限度的神話
也應該如出一轍
而我們所走過的小路本身
就意味著一種細
所以我呼籲,細如細長

或漫長:遊絲般波動
反糾纏的典型,退出
他們的結構的同時
就編好了記憶的長辮
細如烏黑中的一撇或一捺

細如遠方,它的暗示
多麽出色,因此也不妨說
細如有戲。而幕間休息時
全球化客串中西結合
我們的角色開始多於我們的面具

細如少去減多
其結果是我們的抽屜裏
又添了一把指甲刀
細如難忘,細如入睡前的瑣碎
它們等於被剪下的指甲

細如再次被我握緊時
你的手指像五條小銀魚
細如潤滑,細如劇烈運動
和舞蹈難解難分
細如我們的本質如此

細如粗中有細
它幾乎就是命運
細如天生的歌喉,因為它
仍然是一條通道
細如耳語,既然你說的是秘密

細如安慰絲絲入扣
卻唯獨不扣主題
細如你和我的故事沒有情節
細如細節的連貫密不透風
細如可以像這樣珍藏

1999. 2.

反詩

幾只羊從一塊大巖石裏走出,
領頭的是只黑山羊,
它走起路來的樣子就像是
已做過七八回母親了。
而有關的真相或許並不完全如此。

它們沈默如
一個剛剛走出法院的家庭。
我不便猜測它們是否已輸掉了
一場官司,如同我不會輕易地反問
石頭裏還能有什麽證據呢。

從一塊大巖石裏走出了
幾只羊,這情景
足以糾正他們關於幻覺的討論。
不真實不一定不漂亮,
或者,不漂亮並非不安慰。

幾只羊旁若無人地咀嚼著
矮樹枝上的嫩葉子。
已消融的雪水在山谷裏洗著
我也許可以管它們叫玻璃襪子的小東西。
幾只羊不解答它們是否還會回到巖石裏的疑問。

幾只羊分配著瀕危的環境:
三十年前是羊群在那裏吃草,
十年後是羊玩具越做越可愛。
幾只羊從什麽地方走出並不那麽重要。
幾只羊有黑有白,如同這首詩的底牌。

2003.2.

開卷考試

下過小雨之後,
空氣清新:顫動的綠葉,
飄拂的輕煙,鳥的影子,
一連串有力的悸動,
夾在固執的波紋中
遞過來的小魚的鞋帶——
組成了另一顆心,
另一次隱秘的循環。

試想每一樣東西單獨看去
也許確實顯得平凡,
而一旦糾纏在一起,
它們就是匿名的禮物。
試想你曾擁有過這顆心。

哪怕它只跳動過三小時,
甚至更短,十三秒種。
哪怕它美妙得令人困惑。

或者,試想你絕不可能是
那顫動的綠葉,並且
永遠也不會問為什麽?
或者,試想你從未否定過
一支唱歌的吹煙,也從未
從水中抓起一根細繩。
要麽更幹脆,試想根本就沒下過
這場雨,你也沒讀過這首詩。

200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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