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érétique's Blog (391)

韓少功·性而上的迷失

有些事情如俗話說的:你越把它當回事它就越是回事。所謂“性”就是這樣。

性算不上人的專利,是一種遍及生物界的現象,一種使禽獸花草萬物生生不息的自然力。不,甚至不僅僅是一種生物現象,很可能也是一種物理現象,比如是電磁場中同性相排斥異性相吸引的常見景觀,沒有什麼奇怪。誰會對那些哆哆嗦嗦亂竄的小鐵屑賦予罪惡感或神聖感呢?誰會對它們痛心疾首或含淚歡呼呢?事情差不多就是這樣,一種類同於氨基丙苯的化學物質,其中包括新腎上腺素、多巴胺,尤其是苯乙胺,在情人的身體內燃燒,使他們兩頰緋紅,呼吸急促,眼睛發亮,生殖器官充血和勃動,面對自己的性對象暈頭暈腦地呆笑。他們這些激動得哆哆嗦嗦的小鐵屑在上帝微笑的眼裏一次次實現著自然的預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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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March 16, 2016 at 11:26am — No Comments

韓少功·歲末恒河

出訪印度之前,新德裏燒了一次機場,又爆發登格熱,幾天之內病死者已經過百,入院搶救的人則數以千計,當局不得不騰出一些學校和機關來當臨時的醫院。電視裏好幾次出現印度軍警緊急出動在市區噴灑藥物的鏡頭,有如臨大敵的氣氛。

我被這些鏡頭弄得有些緊張,急忙打聽對登什麼熱的預防辦法。好在我居住的海南島以前也流行過這種病,只到近十來年才差不多絕跡。但對這種病較有經驗的醫生還算不少。一位姓淩的醫生在電話裏告訴我,登格熱至今沒有疫苗,因此既不可能打預防針,也沒有什麼預防藥品可言。考慮到這種病主要是靠一種蚊蟲傳染的,那麼唯一的預防之法,就是長衣長褲長襪,另外多帶點防蚊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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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March 13, 2016 at 9:33am — No Comments

韓少功·西望茅草地

茅草地,藍色的茅草地在哪裏?在那朵紫紅色的雲彩之下?

在地平線的那一邊?在層層的歲月層土之中?多少往事都被時光的流水沖洗,它卻一直在我記憶和思索的深處,像我的家鄉、母校和搖籃——廣闊的茅草地。

呵,他,那麼他就是我的家長、教師和保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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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March 11, 2016 at 9:58am — No Comments

韓少功·胡思亂想

有一種“尋根”的意向,但不好說什麼“派”。一談派就有點陣營感、運動感,而真正的文學有點像自言自語,與熱熱鬧鬧的事沒有多大關系。

贊成“尋根”的作家也是千差萬別的,合戴一頂帽子有點別扭。“尋根”也只是很多問題中的一個,我們談了根,也談了葉子,談了枝幹。是不是要有“葉子派”?“枝幹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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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March 4, 2016 at 10:16pm — No Comments

嚴文井·我是不是個上了年紀的丙崽?——致韓少功

少功兄:

你七月八日的信很快就收到了,十一日我就找齊了三篇小說,並立即開讀,印象頗佳。為了證實我不存偏見,我發動老伴也來閱讀它們。她的勇敢的稱贊使我信心加強,我決心再一次閱讀,目的是為了仔細品味,大約在十七、八這兩天裏,全部工程俱已完成。回信則晚了幾天,這是不得已。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的“無事”之“忙”把我捆住了。

確實,近年來,我也有了些不合乎我性格的交際應酬,但這個界限很不好定。對於和朋友們的互相探討,我從來沒有列入“應酬”範圍。和朋友交談,興之所至,天南地北,海闊天空,不知晚之將至,也不知晨之將至,我不大想到掌握時間,因此老伴又頗以為我是喜歡談和聽廢話、喜歡浪費光陰,說而不能行(未抓緊寫)的,給了我不少好心的埋怨。扯得這麼遠,不過是想說明,我本來還可以,還應該早個幾天給你寫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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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February 28, 2016 at 6:55pm — No Comments

韓少功·月光二題

空院殘月

有一個鄰家的漢子很會種瓜,扛著鋤頭這裏看一看,那裏挖一挖,似乎沒有做什麼,但他所到之處不久就會冒出肥大的瓜葉,逢溝過溝,逢坡上坡,甚至翻越墻垣,盡情地蔓延和覆蓋。不知什麼時候,瓜藤已潛遊我家門前的路上,過不了多久,兩三個南瓜居然憨憨呆呆地攔路把守,要收繳買路錢的樣子,使我出入的時候得東躲西閃三步兩跳。

“把瓜摘去吃吧。”他撐著鋤頭,樂呵呵地沖著我笑。

“我家也有瓜。你種的,你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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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February 12, 2016 at 5:45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動情二章

⒈五十萬年前的那次動情

三次動情,一次在二百五十萬前,另一次在七十五萬年前,最後一次是五十萬年前——,然後,她安靜下來,我們如今看到的是她喘息乍定的鼻息,以及眼尾偶掃的余怨。

這裏叫大屯山小油坑流氣孔區。

我站在茫茫如幻的硫磺煙柱旁,伸一截撿來的枯竹去探那翻湧的水溫,竹棍縮回時,猶見枯端熱氣沸沸,燙著我的掌心,一種動人心魄的灼烈。據說它在一千公尺下是四百度,我所碰觸的一百度其實已是她經過壓抑和冷卻的熱力。又據說硫磺也是地獄的土壤成分,想來地獄也有一番駭人的勝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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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February 8, 2016 at 6:47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給我一個解釋

(一)

後來,就再也沒有見過那麽美麗的石榴。石榴裝在麻包裏,由鄉下親戚扛了來。石榴在桌上滾落出來,渾圓艷紅,微微有些霜溜過的老澀,輕輕一碰就要爆裂。爆裂以後則恍如什麽大盜的私囊,裏面緊緊裹著密密實實的、閃爍生光的珠寶粒子。

那時我五歲,住南京,那石榴對我而言是故鄉徐州的顏色,一生一世不能忘記。

和石榴一樣難忘的是鄉親講的一個故事,那人口才似乎不好,但故事卻令人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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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28, 2016 at 4:20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河飛記

很好的五月天,我到香港去演講,詩人知道了,叫我到他任教的中文大學去吃飯,中文大學的地勢是“據山為王”的。如果走路當然很辛苦,但如坐在別人開的車子裏上上下下攀爬自如倒也有趣,何況車子裏還坐滿了此地“盛產”的作家。

“這廣東話,有時候倒也有現代詩的作風,”詩人說。

我聽人論廣東話不免立刻肅然起敬,這玩意對我而言太高深了。

“有一句話叫‘水凈河飛’……?他接著說。

“咦,河怎麽會飛?”我畢竟是寫散文的,不懂這句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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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27, 2016 at 8:23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描容

有一次,和朋友約好了搭早晨七點的車去太魯閣公園管理處,不料鬧鐘失靈,醒來時已經七點了。

我跳起來,改去搭飛機,及時趕到。管理處派人來接,但來人並不認識我,於是先到的朋友便七嘴八舌地把我形容一番:

“她信基督教。”

“她是寫散文的。”

“她看起來好像不緊張,其實,才緊張呢!”

形容完了,幾個朋友自己也相顧失笑,這麽一堆抽象的說詞,叫那年輕人如何在人堆裏把要接的人辨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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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23, 2016 at 6:10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詠物篇

所有的樹都是用“點畫成的,只有柳,是用“線”畫成的。

別的樹總有花、或者果實,只有柳,茫然地散出些沒有用處的白絮。

別的樹是密碼緊排的電文,只有柳,是疏落的結繩記事。

別的樹適於插花或裝飾,只有柳,適於霸陵的折柳送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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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20, 2016 at 6:21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我在

記得是小學三年級,偶然生病,不能去上學,於是抱膝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寂寂青山、遲遲春日,心裏竟有一份巨大幽沈至今猶不能忘的淒涼。當時因為小,無法對自己說清楚那番因由,但那份痛,卻是記得的。

為什麽痛呢?現在才懂,只因你知道,你的好朋友都在那裏,而你偏不在,於是你癡癡地想,他們此刻在操場上追追打打嗎?他們在教室裏挨罵嗎?他們到底在幹什麽啊?不管是好是歹,我想跟他們在一起啊!一起挨罵挨打都是好的啊!

於是,開始喜歡點名,大清早,大家都坐得好好的,小臉還沒有開始臟,小手還沒有汗濕,老師說:

“XXX”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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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18, 2016 at 11:14am — No Comments

張曉風·眼種四則

⒈眼神

夜深了,我在看報——我老是等到深夜才有空看報,漸漸的,覺得自己不是在看新聞,而是在讀歷史。

美聯社的消息,美國喬治亞州,一個屬於WTOC的電視臺攝影記者,名叫柏格,二十三歲,正背著精良的器材去搶一則新聞,新聞的內容是“警察救投水女子”。如果拍得好——不管救人的結果是成功或失敗——都夠精彩刺激的。

淩晨三時,他站在沙凡河岸上,九月下旬,是已涼天氣了,他的鏡頭對準河水,對準女子,對準警察投下的救生圈,一切緊張的情節都在靈敏的、高感度的膠卷中進行。至於年輕的記者,他自己是安全妥當的。

可是,突然間,事情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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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15, 2016 at 2:26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飲啄篇

——一飲一啄無不循天之功,因人之力,思之令人五內感激;至於一桌之上,含哺之恩,共箸之精,鄉關之愛,泥土之親,無不令人莊嚴——

白柚

每年秋深的時候,我總去買幾只大白柚。

不知為什麽,這件事年復一年的做著,後來竟變成一件慎重其事如典儀一般的行為了。

大多數的人都只吃文旦,文旦是瘦小的、纖細的、柔和的,我嫌它甜得太軟弱。我喜歡柚子,柚子長得極大,極重,不但圓,簡直可以算做是扁是,好的柚瓣總是漲得太大,把瓣膜都能漲破了,真是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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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8, 2016 at 7:08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臺詞

燈火猝然亮起的時侯,我發現站在臺上的不是別人,竟是我自己,驚惶是沒有用的了,別人說:“你表演呀,發什麽楞。”

我並非矯情做作,可是,人人都喜歡聽離奇的、五彩的故事,可惜,我的故事只有萬頃平湖,在一片清波之仍然是一片清波,編不出一段奇峰突起的情節。這當然是很抱歉的。

四歲以前的事我是已經記不清楚了,不過,不知為什麽卻也還有幾幅畫面模糊地懸在記憶的廊裏,成為我自怡的資料。

就在四歲那年。有天母親把我打扮得整整齊齊,對我說:“你看,那條馬路,等下公共汽車經過的時候,會有一個人走下來,他就是你爸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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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January 2, 2016 at 8:17a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敬畏生命

那是一個夏天的長得不能再長的下午,在印第安那州〔印第安那州:美國的一個州,位於美國東部。〕的一個湖邊。我起先是不經意地坐著看書,忽然發現湖邊有幾棵樹正在飄散一些白色的纖維,大團大團的,像棉花似的,有些飄到草地上,有些飄入湖水裏。我當時沒有十分註意,只當是偶然風起所帶來的。

可是,漸漸地,我發現情況簡直令人吃驚。好幾個小時過去了,那些樹仍舊渾然不覺地,在飄送那些小型的雲朵,倒好像是一座無限的雲庫似的。整個下午,整個晚上,漫天都是那種東西。第二天情形完全一樣,我感到詫異和震撼。

其實,小學的時候就知道有一類種子是靠風力吹動纖維播送的。但也只是知道一道測驗題的答案而已。那幾天真的看到了,滿心所感到的是一種折服〔折服:信服。〕,一種無以名之的敬畏。我幾乎是第一次遇見生命──雖然是植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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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December 31, 2015 at 9:00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林中雜想

我躺在樹林子裏看《水滸傳》。

事情是這樣開始的,暑假前,我答應學生“帶隊”,所謂帶隊,是指帶“醫療服務隊”到四湖鄉去。起先倒還好,後來就漸漸不怎麽好了。原來隊上出了一位“學術氣氛”極濃的副隊長,他最先要我們讀胡臺麗的《媳婦入門》,這倒罷了,不料他接著又一口氣指定我們讀楊懋春的《鄉村社會學》,吳湘相的《晏陽初傳》,蘇兆堂翻譯的《小龍村》等等。這些書加起來怕不有一尺高,這家夥也太煩人了,這樣下去,我們醫學院的同學都有成為人類學家和社會學家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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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December 27, 2015 at 7:09p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想要道謝的時刻

研究室裏,我正伏案趕一篇稿子,為了搶救桃園山上一棟“仿唐式”木造建築。自己想想也好笑,怎麼到了這個年紀,拖兒帶女過日子,每天柴米油鹽煩心,卻還是一碰到事情就心熱如火呢?

正趕著稿,眼角餘風卻看到玻璃墊上有些小黑點在移動,我想,難道是螞蟻嗎?咦,不止一只哩,我停了筆,凝目去看,奇怪了,又沒有了,等我寫稿,它又來了。我幹脆放下筆,想知道這神出鬼沒的螞蟻究竟是怎麼回事。

終於讓我等到那黑點了,把它看清楚後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它們哪裏是螞蟻,簡直天差地遠,它們是鳥哩——不是鳥的實體,是鳥映在玻璃上的倒影。

於是我站起來,到窗口去看天,天空裏有八九只純黑色的鳥在回旋疾飛,因為飛得極高,所以只剩一個小點,但仍然看得出來有分叉式的尾巴,是烏鴉嗎?還是小雨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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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December 21, 2015 at 11:24am — No Comments

張曉風·人物篇

我在餐廳看書,那一年我大三。

餐廳四周是樹,樹外是曲折的杜鵑雜生的山徑,山徑之上交錯著縱橫的夜星。

餐廳的一頭是間空屋,堆著幾張乒乓球桌,另一頭是廚房,那裏住著一個新來的廚子。

我看完了書,收拾我的東西,忽然發現少了一本《古文觀止》。我不好意思大叫,只好一個一個地去問,大家全說沒有看到,最後有一個女孩不太確定的說:“我看到廚子捧著一本書,在乒乓球桌那裏,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我生著氣去找廚子,正好一眼就看到他拿著那本《古文觀止》,我一言不發地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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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December 17, 2015 at 10:54am — No Comments

張曉風·我交給你們一個孩子

小男孩走出大門,返身向四樓陽臺上的我招手,說:“再見!”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那個早晨是他開始上小學的第二天。

我其實仍然可以像昨天一樣,再陪他一次,但我卻狠下心來,看他自己單獨去了。他有屬於他的一生,是我不能相陪的,母子一場,只能看做一把借來的琴弦,能彈多久,便彈多久,但借來的歲月畢竟是有其歸還期限的。

他歡然地走出長巷,很聽話地既不跑也不跳,一副循規蹈矩的模樣。我一個人怔怔地望著巷子下細細的朝陽而落淚。

想大聲地告訴全城市,今天早晨,我交給你們一個小男孩,他還不知恐懼為何物,我卻是知道的,我開始恐懼自己有沒有交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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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Hérétique on December 13, 2015 at 10:20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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