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蕙佳's Blog – September 2020 Archive (7)

赫塔·米勒《回顧時如何感知虛構》(1)

對句子的恐懼,對寫作的不滿,甚至幾乎是憎惡,是我這樣做的唯一理由。寫作總是我最後一件仍能做應該說必須做的事,當我不能再做其他事時。當我寫作時,總會到達一個點,使我無法對待自己,或者說無法對待自己的周遭。我再也忍受不了我的感官了,我再也沒法忍受我的思考了。一切事物如此糾結,我再也分不清外面的事物哪里開始,哪里結束。它們是否在我的內部,或者我在它們之中。一片片世界被拆分出來,仿佛我吞下了不能承受的所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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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25, 2020 at 10:00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26)

後來我寫了一篇文章,文章里沒有提到那隻眼睛。然而,文章里的每句話都是從獨裁者的那隻眼睛里生發出來的:

 

藍眼睛的小姑娘,這麽一大早你皺著眉頭走在瀝青路上,你要去哪。這麽多年來總是穿過那個黑的公園。你說夏天來了,可是之前根本沒想到過夏天。現在你覺得秋天怎麽樣呢,好像這個城市不是由石頭構成的,好像城市里的每一片葉子都枯黃了。你朋友們的頭髮里藏著影子,他們看到你多麽的悲傷,他們習慣了你這樣,也學會了忍受你這樣。你就是你。不論人們談到什麽,就算人們談論你走丟了也好,人們能做些什麽呢。當酒杯中的恐懼能夠抵禦恐懼,而瓶子越來越空的時候,這還有什麽用呢。當笑聲回蕩,當他們捧腹大笑,當他們笑到發狂,這有什麽用呢。我們尚且年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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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15, 2020 at 10:12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25)

照片同樣也是鏡子。在照片上的我們的面孔,很少與我們想要的效果相同。我們好像都受了驚被嚇走了。臉上的每一個部分都保持了原貌。可整體來看的時候,臉上的每個部分又都像臨時拼湊起來的。有著自己的面孔的照片仿佛一隻別人摁在自己臉上的手。有著自己面孔的照片好像在對我說,就像當我無意間把手伸向父親臉上的時候他說的話:“那是我的大限”。 

當我們在照片上看到別人的臉的時候,魔鬼也坐在鏡子里。我們越是分解那張臉,我們就越是滑向自己的臉,直到面頰顫動起來,直到我們不經意地開始提防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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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15, 2020 at 10:00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24)

對我來說,那個村子就像關於那場戰爭的一宗,早已被束之高閣且無人問津的檔案。一個塵封已久的裝滿了當時的記憶的抽屜。 

就這樣,我突然站在了外面,想站在外面。我忍受不了這些人民的節日,忍受不了那些黑皮靴的光澤。也忍受不了村子街道上的進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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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15, 2020 at 9:59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23)

那隻德意志蛙把每個大家庭都朝外地束在一起。在里面,通過各種聯系,暗湧著傷害、剝奪權利,還有細小的骯髒的報復和仇恨。那隻德意志蛙把親戚和鄰居都束縛在冰冷的附近,人們躲避和尋找著的附近。那隻德意志蛙把整個顫抖著的村子緊緊綁在一起。互相吸引和互相排斥,相互交替著,從腦袋上方的多愁善感和憤憤不平構成的坡度上滋長著。 

那隻德意志蛙是我所認識的第一個獨裁者。在幼兒園,在學校里,它就已經開始從村子里向外乜視了。它的瞳孔從那里就轉向了那些還將保持一陣子抽象,但後來又變得具體的東西:那個種族中心主義的國家,無處不在的秘密警察,那個因為不在人的頭腦里而把每個人都變成自己的大怪物的“自覺意識”。於是欺騙的工作繼續完美地進行著,帶著表象的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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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15, 2020 at 9:53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22)

自生的感知並非一成不變。它會在自己堅守的地方超越自己的界限。它是不可預見的,它指向的都是不確定的東西。它會被偶然所搖曳。當它將自己選出時,它的無常會與唯一的可能性相關聯。頭腦里的食指不停地侵入。我們期待著這種侵入,卻從未準備好接受這種侵入。這是自己產生的不安。一種機械般精確的不安。它知道它將和我們去向哪里。我們,只有我們對此一無所知。它是那個辮子邊走邊甩的小姑娘。我們是那個一直被拉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小男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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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15, 2020 at 9:48pm — No Comments

赫塔·米勒《鏡中惡魔》我們的心仍舊戰栗(21)

我還在羅馬尼亞的時候,會有朋友,也有陌生人來訪。我生活在一個處在城市邊緣的由混凝土預制構件建成的住宅區里,整個住宅區傾向一邊,看上去灰蒙蒙的。他們想看我家鄉的那個村子。他們還告訴了我原因:他們讀過我寫的關於那個村子的文章。這個要求讓我很反感,因為我知道他們不是想看我家鄉的那個村子。他們想看的是那個村子里的“窪地”。他們想像訪問者一樣掃一眼,想親眼看到我筆下的那個村子究竟是什麽模樣。實際上,只有從有著頂尖山墻的構造相同的房屋之間逸出的光線照射到他們的面頰上,下午的那種空洞的喑啞的光線。這光線就如同這座村莊:對稱,以及滲透到最後一個角落里的平庸。於是,參觀者的眼神迷茫了。這幾條太寬又太直的街道上就會經常落下這樣的評論:這和我想的一點兒都不一樣。我就不得不再三地對他們解釋,對朋友的解釋和對陌生人的解釋一樣多。後來我便拒絕再帶著那些好奇的人來到這個村莊。我說,這個村子全都處在窪地上。可他們根本不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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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李蕙佳 on September 15, 2020 at 9:41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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