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立秋譯·莫里斯•布朗肖《閱讀》(5)

在此意義上,閱讀比創造更為主動,更富創造性,盡管它什麽也不生產。它分享決定,它輕盈而不負責任,它是純潔的決定(innocence of decision)。它什麽也沒做,但一切也都因此而完成了。

在卡夫卡那裏,恐懼,未完成的故事,浪費生命、背棄使命帶來的折磨,每個日子都成為一次流放,每個夜晚都被睡眠驅逐,有這一切的存在,最終,也就有了這樣一種確定性:“《變形記》不可讀,它根本上就有缺陷。”

但對卡夫卡的讀者來說,這恐懼就變成了輕鬆與快樂,過失的折磨,則轉化為純真,在每個文本碎片中,都有著充滿的快樂(delight in the fullness),完成的確定性,獨特而不可避免的作品帶來的啟示。這,就是閱讀的本質,就是輕盈的“是”——它遠比創造者與混亂進行的暗無天日的鬥爭更有效的多,在這場鬥爭中,它為主宰混亂而選擇消逝——引起對創造的神聖分享。

 (摘自 https://ebookfriendly.com 

這就是為什麽作者對讀者的不滿常顯得錯位。孟德斯鳩寫道,“我要人幫我一個恐怕誰也不會幫的忙:那就是,不要在一時的(casual)閱讀中對耗時二十年的作品作出評判;贊成或譴責整本書而不是其中的幾個句子”,它要求的,是藝術家常為沒有而感到抱歉之物,因為,他們為其作品成為一時的閱讀、分心的一瞥、無心聆聽的受害者而心懷苦澀:如此的努力、如此的犧牲、如此的關心、如此的精心算計,孤獨的一生,跨越數個世紀的思索——所有這些,都不受重視,不受評判,被無知的決定所徹底消滅,而這無知的決定,出自沿途經過的第一人,出自其極偶然的情緒。

當瓦萊里對今天那些要求在閱讀中配上導讀無教養的讀者表示擔憂的時候,這種擔憂,也許,不是沒有理由的;然而,專心的讀者文化,充滿激情之閱讀的顧慮(scruples),某種幾近宗教的閱讀——這種閱讀已經成為某種邪教——不會改變什麽;它會帶來更加嚴重的危險,因為,盡管一時閱讀的輕盈,圍繞文本快速起舞的那種輕盈,可能並非真正的輕盈,但它不會有什麽後果,並且,它還保持了某種許諾:它顯示了閱讀的純真與快樂,後者事實上,也許,是與一名不可見的舞伴,在分離的空間裏,和“墓碑”跳一支歡樂、狂野的舞。

輕盈來自於我們不想望嚴重關切(grave concern)的動力之處,因為,輕盈所在處,缺乏嚴肅。
 

 

[註]譯自Maurice Blanchot, THE STATION HILL BLANCHOT REASER Fictions & Literary Essays, Translated by Lydia Davis, Paul Auster and Robert Lamberton, Stantion Hill Inc. Barrytown. LTD, 1999,pp. 429-436。本文由Lydia Davis翻譯。譯文僅供學習交流。 (珍藏自 詩翼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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