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照不進現實

我與老公是兩個有理想、有抱負的80後：我們想買200平米以上的復式樓；還想買三廂轎車；甚至計劃為未來的孩子準備教育基金，將來出國留學……我們將人生規劃制訂到了退休的年份，連退休時，可以一次性領取的近百萬的公積金和企業年金也有了消費計劃――然而，夢想不是總能照進現實。結婚三年，現狀與理想間的差距讓我們浮躁與焦慮，日子一地雞毛。 
再這樣下去，婚姻解體會比美妙的未來來得更快。兩人一商量，索性出國散心――買房買車的錢還差一大截，也不在乎這點旅費。 
讓人驚喜的是，在緬甸，漢語普及程度極高，路人甲乙丙丁都能比劃著說幾句中文。緬甸之行由此暢通無阻。緬甸不大先進，路邊的房子、路上的車，比起國內差距不是一點兩點。不過，勝在氣候溫濕，各種鮮花繁茂無比。 
我們在仰光得知，緬甸有個小車站被稱為鮮花車站，望文生義，我們覺得這一定是個非常美妙、值得領略一番的好地方。在窄軌火車上顛簸了兩個多小時，一下車，我們就發覺悲劇了。想象中應該是童話般的場景，可放眼望去，白白的墻光溜溜的地，除了幾位大嬸守著地攤上的花束候客，竟人跡罕至。更讓人惱火的是，這個車站小得不能再小，每天只有三趟火車停靠。我們只能在這過上一宿，明天折返。 
我們找車站工作人員打聽旅館，於是認識了紮卡。他是車站站長，兼任扳道工、巡線員、售票員、清潔工……我們借住在紮卡家。在緬甸，紮卡算高級知識分子，不僅在仰光外國語大學漢語專業接受過正規教育，還被公派至雲南民族大學留過學。回國後，他在母校任教兩年，之後辭職回了老家，在這當了站長。紮卡的太太叫莫佳莎。雖然這兩口子才30歲出頭，婚齡卻已有十來年，有一子一女，屬於緬甸傳統的早婚早育家庭。 
在紮卡家，我們嘗到了地道的緬甸辣白旺、腌酸筍、饃亨卡、魚片湯。晚上，我們躺在離鐵路不到10米的柚木房間裏，房前屋後全是花田，聞著馥郁的花香，我開始覺得此行不虛，打算立刻折返的計劃停滯下來，決定在紮卡家多待兩天。 
　　 
只看最近的目標 
紮卡家的經濟狀況比我們想象得糟，紮卡除了做公職，還要跟莫佳莎務農――種植鮮花。這裏叫鮮花車站，是因為這一帶土壤、氣候最適宜栽種鮮花。哪怕巴掌大的一塊地，撒一把花籽下去，一個月後，就能挨挨擠擠拔出臉盆那麼大的花束。花田裏，偶爾會長出幾朵特別大、特別顯眼的花朵，花叫花王。傳說用花王供佛將得到神佛的庇佑，所以它們的賣價是普通鮮花的三倍以上。 
然而，我親眼目睹紮卡手起刀落剪下一束格外碩大的繡球花王，笑瞇瞇地遞給莫佳莎。我這才知道，他們家的花王，一朵都沒賣過，要麼成了莫佳莎和女兒的頭飾，要麼插瓶裝飾庭院，或者直接撕成花瓣做成花餅填了肚子――普通鮮花不用，反而用花王，太缺乏經濟頭腦了吧？ 
跟紮卡說起這事，他的說法是，就算把家裏所有花王都賣掉，也多不了幾個錢，逆轉不了目前的家庭狀況。既然如此，還不如留下來讓家人消受福氣。我跟他算細賬，一朵花王多少錢，一個月起碼幾十朵，十年累積起來又是多少錢……苦口婆心開解半天，紮卡回我一句：十年？我們沒想那麼遠。 
他說幾乎所有的緬甸家庭，都沒有我描述的那種遠景規劃。他們從不做動輒幾年甚至十幾年、幾十年的超長期計劃，他們只會看著最近的、最容易實現的那個目標，比方說下周給太太買條圍巾、下個月給兒子做個剃度、下半年給長輩建個佛塔…… 
　　 
治家需要潛規則 
如果說人生是一場馬拉松，我跟老公屬於那種一開跑就將目光盯準終點線、非常執著的運動員。 
而紮卡，將這段賽程劃成了無數區間，跑完一個，再進入下一個。或許他的步子會慢一點，但他跑起來一定比我們輕松――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42.193公裏賽程的巨大壓力。將全程分解，每個單位的裏程少了，壓力也會少很多。

回國後，我將一直舍不得動用、以結婚禮金為基礎、每個月往裏填充若幹、但距離買三廂轎跑還差一大半的買車基金從零存整取轉成活期，然後帶著銀行卡開回了一輛兩廂小車。比轎跑差了一截，但用來代步，已經足夠。我們也取消了賣掉現在的房子充當下一套復式大宅首付加裝修金的念頭。大房子誰都喜歡，但如果為此債臺高築、家宅不寧，還不如蝸居。

治家，需要一點潛規則。面對充滿變數的將來，非要制訂一個毫無彈性的長期規劃，搞得自己壓力上升，生活品質下降，何苦呢？（原載《中國論文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