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蘭·巴迪歐:語言,思想,詩歌 2

就這一點說,詩歌是語言朝向自身的優美;它是對語言資源的美妙輕觸。然而,正如馬拉美所評論的,無論從哪方面看,對於優美,我們這個時代是陌生人。在這里我引用他的話:「他們的舉止少見優美,噴瀉而出,在吵鬧的尋歡作樂中,那正是人類理解力匱乏的巨大擴張」。

因此,我們可以說詩歌就是語言本身在它孤獨的呈現中,作為噪音——它篡奪了理解力的地位——的一個例外。

那麼,我們如何談論詩歌思考什麼?詩歌是它自己的沈默音樂家。它是語言的優美守護者。可是,對於思想它擔有何種使命?詩歌的思想存在嗎,一個詩歌-思想?

我說的是「思想」而不是「知識」。為什麼?

「知識」這個詞必須留給同客體——知識的客體——相關的東西。當真實以客體的形式進入經驗時就產生了知識。

然而——這一點至關重要——詩歌並不針對、預示或描述一個客體。詩歌和客觀性沒有關係。想一想下面的詩句:

仿佛在船桅低矮的那端

和輕型帆船一起俯沖而下

總在嬉鬧時孤注一擲

一隻鳥新鮮地宣告


縱然船舵從無變化

永遠單調地悲聲號啕

一個無用的、深埋的

夜晚,絕望和珍寶

在它的歌聲中反射在

孤絕的瓦斯科的微笑中


這些詩句描述的,當然不是瓦斯科.達.伽馬發現新領土的客觀性。而那報信者,那渴望的鳥,扮演的不是(也永遠不會是)可以分享其經驗的一個客體。

詩歌不包括奇聞,也不包括有指示性的客體。由始至終,它宣告它自己的世界。

詩歌不僅不包含客體,而且它行動的主要的目的恰恰在於拒絕客體;在於創造它,從而使思想和客體不再有關聯。詩歌想要思想,通過革除每個假定客體,宣佈那里存在的是什麼。這是作為一種思想經驗的詩歌經驗的本質:進入一種本體論意義上的肯定,它無須通過對客體的理解展示自己。

通常說來,詩歌通過兩種背道而馳的行動獲得這個結果,我分別稱之為「減法」和「傳播」。

減法圍繞對已撤離客體的直接考慮來組織一首詩:詩歌是否定機器,它在客體剛剛消失的那一點上,說出存在或觀念。

馬拉美的邏輯是減法的。在客觀現實(落山的太陽)消失的那一點上,詩歌提出馬拉美所說的「純粹概念」。這是對對象進行純粹的、去客體化的以及去魅(disenchanted)的思考。一種現在從客體的任何給定性中「隔離」出來的思想。這一觀念的表征物通常是星星和星座,它們定居在「虛空而優渥的表面之上」,「冷然於遺忘和荒蕪」。

詩歌行動的目的在於從一場客觀的動亂,來自於太陽的確定性(「榮耀、血霧、金子、泡沫的煽動者!」),到什麼也不能給與我們的題詞,因為它是非人而純粹的,「一與六的光芒」,同時,它具有數學符號的痕跡,「一個星座計算著其總數還在生成的連續的星體震動」。

這就是詩歌的減法行動,迫使客體接受對它的缺席神判。

傳播,就這部分來說,目的在於在無窮無盡的隱喻流通中使對象溶解。那就是說一旦被談論,客體就遷往意義內部的其它地方;通過成為不是它本身的別的東西,它使自身去客觀化。客體失去它的客觀性,並不是由於缺乏,而是由於過度:和其它的客體過分的對等。

現在,詩歌在純粹多樣性中失去了客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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