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斯《路上的人們》嚴以敬的書窗

嚴以敬在銅鑼灣開設一間小型書屋「傳達」,專售文學、藝術和音樂書籍,經過一段時日,如今更準備遷往跑馬地(利舞臺戲院附近)某處二樓,擴充發展。一個晚上,幾個人聚在「傳達」舊址談天,嚴以敬和嚴太太也談到開辦書屋的喜怒哀樂。後來一群人移師到跑馬地新址,順道參觀一下。新址的確比原來的要大得多,環境清靜,寬敞而且幽雅,已經開始進行裝修工作。

嚴太太告訴大家,自經營書屋以來,認識了很多朋友,這些都是喜歡看書的人,來到「傳達」隨便看看書,聊聊天,聽聽音樂。上來不一定要買書的,很多人來了以後都再來,大家很融洽,這是值得開心的。嚴太太認為,其實也並沒有甚麼不開心的,至於書屋曾經被劫多次和間中被偷書,這些都沒有記在心裏。反而關於一些書籍代理發行的問題,有一點兒波折就是了。

問及書屋擴充之後有甚麼計劃。嚴以敬坦白說,目前面對這麼大的空間,自己明白還沒有足夠能力去全面應付,經濟是一個問題,不過如果甚麼都有待將來,將來相信也不可能找到這樣適合的地方,所以還是在這適切的時候,把地方先租下來,慢慢實行自己的理想。

嚴以敬表示,新「傳達」因為地方大,自然就得向各方訂購更多書籍,內容方面保持原來方針,待日後有成,再發展以包括其他類別。嚴以敬有一個主意,就是在新址裏,闢出一個畫廊,可以給年輕的美術工作者開展覽。他打算免費借出場地,藉此推動美術事業,盡量給予畫家們發表的機會。他希望以邀約和申請的方式,細節還沒有想清楚。

嚴以敬說,雖然香港目前已經比從前多了一些舉辦畫展的場所,但是氣氛方面卻不大講究,例如在銀行展出、在酒店走廊展出,吸引觀眾究竟會不會有問題呢?這是大有疑問的。還有其他的因素,更促使他願意分設一個畫廊。

新「傳達」將來因為地方大,可以有很多空間容納上來看書或聊天的讀者,到時除了播放音樂,更可以有別緻的椅子讓大家坐,還有咖啡招待哩。


大家都知道嚴以敬是一個漫畫家和水彩畫家,有人問為甚麼他會從做一個畫家而至開辦書屋,對他的繪畫生涯又有甚麼衝突。嚴以敬表示在工作上大多由太太負責,所以可說沒有太大的衝突和不方便,而且一向還設「純美畫室」教授繪畫。他說很多人都認為他的水彩畫是強調濃密的空間,給人一種置身在香港這個環境裏的感受;他承認他的畫本身並不太華美,但這跟他的性格和選擇有關。他說他喜歡看木屋看樹比看名山大川為多,這純粹是很個人的選擇。


嚴以敬教畫,有自己的一套方法,他喜歡帶學生(他說所謂學生,其實後來都變成朋友了)去郊外寫生。在畫室裏,並不指定他們如何去畫,只任其自由發展,特別在課餘跟他們談論自己對繪畫的看法和感受,他認為這相當重要,然後他們沿著他的帶引而發展個人的追尋。他強調日後畫廊借出場地開展覽,在申請的過程,除了看畫的水準,就得看畫者本身對創作的態度是否熱誠。


原來在嚴以敬年輕自學的時候,需要吸收書本上的知識,只能跑到某些英文書局翻閱,因為那裏通常都有很多畫書可看。可是有一次遭到書局裏的人愚弄,把他攆了出去,這事引起他很大的感觸,於是下定決心,有機會就要開辦一間書屋。自然這也影響了他個人辦書店的宗旨,在「傳達」書屋開辦以來,他都是一直這樣做,誰進來看書,不一定要買,還可以聽聽音樂,聊聊天,交換意見。


因為他本人從事繪畫工作,所以認識很多繪畫的朋友,後來台灣出版的《雄獅美術》月刊,就請他做香港代理。所以他立定心意,先由文學、音樂和美術方面的書籍做起。近來因為世界性紙荒,很多出版商把書價提高,但嚴以敬認為太厲害了,依然不肯標價過高,並且還有折扣。這些事常令他感到煩惱,因為他深知年輕人和學生的經濟情況。


新「傳達」在裝修方面,也花了他很多心思,但他認為是值得的,他更打算日後可以印刷一些書訊──出版消息、文藝活動──在店裏派發,最好能夠舉辦一些講座和座談會。

至於出版文學、藝術叢書的計劃,嚴太太說,這得要先搞好書屋的發展,穩定以後才慢慢現實這一方面了。嚴以敬夫婦是一對很善良、隨和的人,他們表示希望在香港這個文化沙漠裏,盡量推動讀書的風氣,有一個空間,讓人看到外面更多不同的東西,讓新的事物可以生長。(一九七四年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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