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衛平·米沃什《被禁錮的頭腦》(10)

阿爾法寫出了他的新小說,關於納粹期間的華沙生活。米沃什這樣評論道:“阿爾法在被蹂躪的城市中給我們讀他的小說時,當時那可是‘熱門的話題’,卻讓我們時常有一種奇怪而不自在的感覺。他竟然這麼快就利用這些題材做文章,而且處理得如此順暢。成千上萬的人在我們身邊受盡折磨致死,把他們所遭受的苦難如此迅速地轉化為悲慘的戲劇場面,這樣做,在我們看來,簡直是不成體統。”這里指的是,對於那些身體還未涼透的人們,要有一種敬畏和距離,而不是馬上給他們塗上胭脂。寧願站在沈默一邊,也不要站在喧嘩一邊。寧願失語,也不要背叛心中悲哀肅穆的感覺,更不要馬上去學會強權者的語言和腔調。


書中《波羅的海》這一章,他發出一生中少有的尖銳批評。1944年,包括立陶宛在內波羅的海三國再次被紅軍佔領,莫斯科中央加快了“改造”的步伐,所謂“強化農村階級鬥爭”的,使得戰後擁有散落武器的人們逃進森林,組織武裝隊伍進行反抗。結果是更多的人被裝進悶罐車,被送往人煙稀少的地方。“他們身後留下了空無人跡、反復受到劫掠的村莊,風在破碎的窗戶與撞開的門上呼嘯而過”。這時候西歐人開始享受平緩的和平生活,沒有人注意這一切。東方和西方的輿論沒有人關注這些。

他尤其提到自己手中拿著的一封信,它來自原先生活在波羅的海的一個家庭,一家三口母親與兩個女兒,於1949年被流放到西伯利亞。信中以乾巴巴的簡短語言敘述了她們在集體農莊工作的情形,而信的每一行最後一個字母都很粗,將它們連在一起看,就出現了“永恒的奴隸”這個字樣。這是被抹殺中一聲悲苦的叫喊。米沃什從中想到了“還會有多少人想寫信卻沒有寫出來?還有多少可能會寫這種信的人,因饑餓和過度勞累死於冷酷的北極地區,死時仍然在不斷重復這句令人絕望的話‘永恒的奴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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