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韓江(Han Kang),這位獲得2024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韓國小說家,可以被視為與「情動轉向」(Affective Turn)相關的作家之一。「情感轉向」注重情感如何塑造個人和集體的體驗以及社會關係,而韓江的作品正好觸及了這一核心主題。
她的代表作《素食者》和《少年依然》深刻探討了歷史創傷、生命的脆弱以及人類身體的易碎性等情感問題。例如,《少年依然》描繪了1980年光州事件後的情感創傷,將個人的痛苦與集體記憶交織在一起。這種對情感和身體體驗的描寫,使她的作品與當代情感文學討論相契合。
諾貝爾委員會也特別提到她的「強烈的詩意散文」和她面對歷史創傷的勇氣,進一步表明了她在情感文學領域的重要地位。韓江的作品聚焦於情感層面的創傷、復原以及情感在歷史記憶中的作用,因此,她的寫作風格和主題與「情感轉向」。非常貼切。
韓江的散文風格以其獨特的詩意表達、簡練卻深刻的文字著稱。她的寫作經常以細膩、抽象的方式描繪人類情感與生命的複雜性。韓江在她的作品中並不依賴冗長的敘述,而是通過簡潔、凝練的語言將人物的內心世界和心理痛苦精准地傳達給讀者。她善於在平靜、冷峻的敘述中融入強烈的情感,常常通過簡短的句子來展現巨大的精神張力。
她的散文風格中,身體與心靈的緊密聯系是重要主題之一。在作品如《素食者》中,身體的轉變不僅是個人反抗的象征,更是探討個體與社會之間複雜關係的隱喻。她的文字充滿了隱喻和象征,極少用直白的方式表達情感,而是通過具體的身體、自然景物等描寫,間接引發讀者的情感共鳴。
韓江的文字也充滿了「空白」感,即通過留白讓讀者自行填充情感和理解。例如,在描述暴力或痛苦時,她常以克制的筆法表現,避免直接描寫,而是讓這些「缺失」部分成為情感張力的重要來源。她的作品可以被看作是一種情感的藝術,既通過描寫個體創傷來反映集體歷史,也通過對人類存在的脆弱性與共通情感的探討來觸發廣泛的思考。
這種散文風格獨具一格,既表現了她個人的敘述方式,也體現了現代文學中對情感複雜性的深刻思考。
在“情動轉折”的視角中,韓江的成功嘗試給我們提供了極好的参考——
她的作品如《素食者》與《少年依然》,深刻展現了她透過情感、身體與創傷關係的交織,探討了個體與集體的情感如何在壓抑、暴力和歷史創傷的背景下被重新詮釋。以下是從這些作品中摘錄的幾個關鍵段落,以說明她的貢獻。
《素食者》:這部小說通過一個女人拒絕吃肉的行為,揭示了她對暴力的內在反抗。一個關鍵段落描述了主人公英慧決定停止吃肉後的感受:
「我不再屬於人類了。我的身體慢慢變輕,幾乎要飄起來,仿佛我已經脫離了這個世界的重量。」
這個段落體現了韓江如何通過極簡的語言,表達出情感的複雜性。英慧通過改變飲食,實際上是在試圖脫離她所感受到的家庭和社會暴力,韓江以隱喻的方式呈現了情感轉折點:她身體的「輕盈」象征著她對身體和情感的控制,但也揭示了她逐漸脫離現實的過程。這種細膩的情感處理方式符合「情動轉折」的理念,即情感與行為之間的相互影響,以及如何在文學中呈現情感的變化過程。
《少年依然》:在這部小說中,韓江回顧了1980年光州事件的創傷,描繪了不同人物在面對國家暴力和社會壓迫時的情感崩潰與重建。一個重要的段落中,韓江描寫了一名幸存者在面對事件的回憶時的情感痛苦:
「他無法理解自己的身體是如何成為這場暴力中的一部分,他無法解釋自己是如何成為活著的遺物。」
這裡,韓江通過身體和記憶的交互作用,展示了幸存者面對歷史創傷的痛苦。情感在這種經歷中變得難以言喻,成為一場無聲的痛苦,留在幸存者的身體與記憶中。這種情感的呈現符合「情動轉折」所強調的情感在歷史和個體記憶中的深刻作用,特別是當創傷無法被言語化時,身體成為了情感的承載體。
韓江的寫作將情感、身體和創傷緊密結合,正是「情動轉折」文學中核心的情感表達方式。這些段落表明她如何通過極具象征性的語言,呈現情感的微妙變化與復雜性,並探索集體歷史創傷對個體心理與情感的深遠影響。
Comment
愛墾APP:性別與身體政治~~韓江《素食者》中的英慧呈現出的「不合作也不抵抗的姿態」吸引了學界的廣泛探討,尤其是在性別研究、精神分析和文學理論等領域。這種姿態往往被解讀為對主流社會規範、家庭和性別角色的一種反抗,同時也展現了對身體與社會關係的極端疏離。
性別與身體政治的角度
學者們常常從性別政治的角度分析英慧的沉默和被動姿態,認為這是對父權制社會的一種「無聲抗議」。在韓江的筆下,英慧通過拒絕飲食、性別角色和對自身身體的控制,拒絕了社會對她作為「女性」的期待。她的「不合作」被解讀為一種消極反抗,通過拒絕參與家庭、婚姻和社會的既定規則,來表達對這些體系的拒絕和批判。
這種不合作與不抵抗被視為她對物化自身、對暴力和壓迫的一種應對方式——通過沉默和身體的「退出」來進行自我保護。這種反應在性別研究中被認為是一種獨特的女性主義表達方式:她不是通過正面的抗爭或言語來反對壓迫,而是通過拒絕參與、拒絕語言、拒絕順從來構建自己作為「他者」的獨立性。
精神分析角度
從精神分析的角度,英慧的姿態也引發了學術界關於「去主體化」和「創傷後反應」的討論。英慧似乎選擇了通過身體和欲望的壓制,來應對她內心深處的心理創傷。她的身體不再是欲望的載體,而是一種抵抗物,反映了她對過去壓抑、痛苦經驗的無聲回應。她不再與外界、他人產生真正的聯系,這種內在的斷裂、隔離,使得她的沉默變得更加複雜和具有像徵性。
後殖民與文化批判的角度
英慧的「不合作」也可以從文化批判和後殖民視角進行探討。一些學者將英慧的狀態與現代社會的異化經驗相聯系,認為她的行為像徵著個體在高度壓抑和規範化的社會中的疏離與解離。這種「拒絕」不僅僅是對個體身體的拒絕,更是對資本主義消費文化、社會控制、規範性權力的一種否定。
沉默作為敘事策略
學界也有探討韓江為何選擇讓英慧沉默。她的沉默和「非抵抗」不僅是故事中的情節安排,也是一種敘事策略。韓江通過讓英慧不發聲、不斷被他人解讀,將她的身體與欲望轉化為一種像徵物,使得她的形象成為社會、性別、身體等宏大問題的討論場所。這種敘事策略模糊了英慧的主觀性,使她成為解讀的「空白」,從而引發讀者對她作為「他者」的多重理解和解釋。
相關學術研究舉例
一些學者的研究進一步闡釋了英慧的「不合作」姿態。例如:李恩熙在其研究《性別與暴力的交織:<素食者中的身體敘事》中探討了英慧的沉默作為對身體暴力的反應,認為她拒絕參與社會性別角色的再生產,從而在沉默中呈現出一種對暴力與權力的不合作姿態。
金智敏的論文《英慧的身體:素食主義與女性主義》指出,英慧的身體成為被物化的對象,而她通過拒絕食物、拒絕與他人建立聯系,體現了對社會的逃離和對身體暴力的消極反抗。
總體來看,學界普遍認為英慧的「不合作也不抵抗」姿態是一種複雜的反抗形式,蘊含著對身體、欲望、性別和社會關係的深刻批判。通過身體的沉默和被動,英慧對現有秩序進行了隱晦的質疑和顛覆。
陳楨·村上春樹敗給韓江,他們女角的命運各有得失
在韓國女作家韓江荣膺2024年諾貝爾文學獎的消息宣佈前,日本的村上春樹再次登上“大熱門”的猜测中。當韓江獲獎的新聞正式公佈後,春樹迷好像早已經習慣了似地,并没有太大的反應。對鄰國獲得殊荣也没太多的意見,反正日本早已經拿過两次諾貝爾文學獎(川端康成和大江健三郎)。反而是敏感的讀者聯想到,韓江和村上春樹著作中女角的命運,都是那麽的叫人在放下書卷時深感戚戚焉。
是否有那麽一刻,韓江《素食者》中的英慧,和村上春樹《挪威森林》中的直子與綠子,她們曾在不經意間彼此匆匆瞥過對方一眼,而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命運?
女性主义、東亞體制、两性關係、社會壓抑、個體救贖......,那是專家讀者的事。這裏想理解的是,在個人的“情動轉折”時分,三位女是否有所交會?
也就是她們在特定的情感狀態下,包括身體和情緒發生了變化。伴隨著內在衝突、外在壓力或自我意識的糾纏,往往便發生了不再回頭、重啟的越境事件。
英慧、直子和綠子這三位女性,在面對本身的痛苦、孤獨、欲望與自我尋找時,若能理解她們的情感、意識與行為上發生了什麽變化,我們便可能在德勒兹所說的虚擬時空平面上,找到她們命運交會的那個可能的叙事。
這個虚擬時空是必要的。在村上春樹筆下,《挪威森林》两女角的話語,通卷在對話與書信中给本身做了發聲。而在韓江筆下,《素食者》女角,卻始終沉默。即使一句最簡單的精神獨立宣言,“我再也不吃肉了。”也是出自她丈夫的叙述。而考慮到同一張口這麽形容妻子:“她既不特別漂亮,也不那麼吸引人,但她的平凡讓我感到舒服。”我們能期望從那兒公平、真實的了解英慧本人嗎?少了英慧自己的第一手話語,她和直子、緑子對得上話来嗎?
很久很久以前,讀了點佛洛伊德和榮格,以為書中的人、事與物,能輕鬆跳出書頁自在地對話,唯有潛意識在夢中當家作主時才可能發生。後来再讀點德勒兹和瓜塔里,懂得在個人的意識内層安置一片虚擬的平板,讓一切可能組合上来的覺知、情感與能量,在不設防、無邊界的機遇裏閒聊。這樣的話,即使英慧没有親自現身說法,我們也可以選擇其他来源的素材,例如把字裏行間的境况轉成電影畫面,再根據這不要語音的符號,去接触、體會叙事主角的情感世界。
當然,我們極可能因此而成為英慧丈夫、姐夫和姐姐第二,再度把她當成一個“他者”、“客體”與“工具”的危險。二度碎片化、片面化的看待,對她是更深、更大的傷害。雖說,她早已經無以復加地被傷害通透。
身為内在平面的主人
韓江《素食者》:精神崩潰前,英慧拒絕了自我的身體
英慧的生命經歷可以說是通過情動轉折,來表達她對自我與世界的認知變化。她起初是一位平凡的家庭主婦,但突然拒絕肉食並逐漸疏離日常生活,這一行為不僅是對肉體的拒絕,也是對社會和家庭制度的叛逆。隨著情感的轉變,她拒絕的不僅是食物,更是人與人之間的暴力、欲望和社會的控制。這種逐漸強化的拒絕使她從一位順從的妻子走向精神崩潰,並徹底與社會脫節。
情動轉折:英慧的轉折可以理解為從壓抑的平凡生活中被解放出來,經過身體的自我拒絕走向徹底的情感隔離。她的情感從對自我身份和欲望的模糊轉向對社會壓迫的無聲抗議,再走向精神的最終解體。這種情動過程是漸進的、複雜的,也深刻反映了她在壓迫性社會結構下對自我存在的絕望掙扎。
英慧通過拒絕肉食來抗拒壓迫性社會結構,但這種抗爭最終導致她的精神崩潰。英慧壓抑在婚姻和社會期望之下,通過拒絕食物和人際關係來釋放內在的痛苦。英慧的拒絕最終導致她與世界的徹底隔絕,她無法找到任何情感的安慰。(下續)
村上春树的《挪威森林》:崩潰前,直子自我迷失了
直子名言:“死人永远是死人,但我们必须继续生活。”
直子是村上春樹小說中一位充滿脆弱感的角色。她曾與渡邊有過深厚的情感連接,但她始終無法從過去的創傷中走出,特別是她深愛的初戀男友的自殺給她帶來了無法愈合的心理創傷。直子的一生似乎都在自我封閉中度過,她無法與外部世界建立穩定的情感紐帶。最終也選擇了自殺,結束了她無法承受的內在痛苦。
(電影版《挪威的森林》中的綠子 [水原希子飾])
情動轉折:直子的轉折點在於她內在的孤獨與外界無法對接的情感痛苦。她的情感發展從對過去的留戀到對生命的徹底失望,情感的壓抑與失落一步步導致她走向絕望和崩潰。這一情感的轉折過程表現為從渴望被理解到徹底的隔離,最終她的內心痛苦再也無法承受。
直子因內心的創傷而失去了自我,在無法承受情感痛苦的情況下,選擇了自殺。直子壓抑在過去的創傷中,無法釋放自己的痛苦,最終選擇了結束生命。直子始終處於無法與外界建立連接的孤獨中,精神上的孤立使她走向毀滅。
《挪威森林》:重塑情感前,緑子生存的欲望不息
綠子是《挪威森林》中與直子形成對比的女性角色,她像徵著某種生命力和生活的希望。她與渡邊的關係是開放和健康的,雖然她也經歷了痛苦和困惑,但她並沒有像直子那樣被孤獨和死亡所吞噬。綠子展現了一種堅韌,她的情感發展更趨向於接受現實和內心的複雜性,最終重建與外界的聯系。
情動轉折:綠子的情感發展從失落與不確定,逐漸轉向一種堅韌的生命力。這種情動的轉折體現在她與渡邊的關係中,從對失落的痛苦理解走向了對生活的接受。她通過情感的波動逐漸重新找到生活的意義與方向。
綠子雖然經歷了情感困惑,但她通過與外界建立新的聯系,最終找到生活的意義。綠子雖然也有痛苦,但她通過情感波動和與渡邊的聯系找到了生活的力量。綠子則逐漸從孤獨中走出來,嘗試與世界建立新的聯系,尋找新的情感歸屬。
自我身份的迷失與抗爭:因為社會、家庭或個人創傷,三人都經歷了自我身份的模糊或迷失,但情感的轉折方向有所不同:英慧通過身體上的拒絕釋放壓抑,直子則在孤獨中絕望,两人最终都走向崩潰和孤立,而綠子通過重新連接外界找到情感釋放、人生重建的途徑。多層次的生命體驗,從而引發了關於人類情感、欲望與社會壓迫之間複雜關係的深刻探討。通過「情動轉折」的分析,可以更好地理解她們各自的心理演變及其對生命意義的探索。
愛墾APP:不倫關係掲發後,既有性格加劇突進~~在韓江的《素食者》中,英慧與姐夫之間的不倫關係,發生于他和丈夫離異後,所以没交代她丈夫對這事的反應。但英慧的姐姐仁惠却在現場逮到了他們,她的反應是:「你和英慧,你們都需要治療。」良久,她的丈夫才回過神来說:「你是要送我進精神病院。」
英慧的丈夫的心理反應:英慧的丈夫在整部小說中表現出對英慧的冷漠和疏遠。在小說開篇時,他的敘述顯示他從一開始就對英慧並無深厚的感情,甚至把她視為一個「平凡無奇」的伴侶。這種冷漠的態度使他對英慧的逐漸變化和精神狀態崩潰缺乏敏感性。
在英慧拒絕肉食、開始「素食」生活並逐漸脫離社會規範後,丈夫雖然一度表現出困惑和不滿,但他更多的是感到個人生活的不便,而不是對英慧內在痛苦的理解。當英慧的行為變得越來越無法控制時,他對她的態度從最初的冷漠轉為厭倦,最終甚至放棄了與她繼續生活的努力。
"她越來越像個陌生人,我再也認不出她了。她不再是那個安靜順從的妻子,而成了我生活中無法控制的一個亂象。"
丈夫的心理掙扎主要表現在他的生活軌跡被英慧的變化打亂後所產生的厭煩情緒。他無法理解英慧的內心世界,更無法接受她的自我追求和精神解放。英慧丈夫的掙扎在於如何繼續維持一個正常的生活,而他最終選擇了放棄對妻子的關心,結束了他們的婚姻關係。
英慧丈夫如果發現了這份畸行,肯定會對這種不倫關係感到憤怒和羞恥,但這種憤怒很可能更多是基於男性自尊心的受挫,而非出於對英慧本身的關心。他已經對英慧的變化感到厭倦,如果再得知妻子與姐夫的關係,這將進一步加劇他對英慧的排斥和疏遠,甚至會認為這是英慧精神失常的又一表現。
姐姐仁惠的心理掙扎:英慧的姐姐仁惠則展現出更加複雜的情感和心理反應。作為小說第三章的敘述者,仁惠的視角使我們得以窺見她對妹妹英慧的關心、困惑和某種程度的嫉妒。仁惠在整部小說中扮演了一個試圖維系家庭和照顧妹妹的角色,但她內心對妹妹的變化和掙扎有著非常矛盾的情感。
仁惠對英慧的身體變化和精神崩潰表現出了深深的憂慮和責任感,但她同時也對英慧的自由追求感到困惑。尤其是在她目睹了妹妹在婚姻中的崩潰、拒絕肉食的行為後,仁惠感受到自己作為女性在社會和家庭中的壓抑與困境。她的心理掙扎不僅僅是對妹妹的擔憂,還夾雜著她對自身婚姻和生活的反思。
"我看著她,我知道她在掙扎,可是她那樣的堅定和堅決讓我害怕。或許是因為我自己從來不曾有過這樣的勇氣。"
這段描寫揭示了仁惠的心理複雜性。她一方面理解英慧在社會壓迫下的反抗,另一方面卻無法徹底放下自己對家庭和社會規範的依附。她在對妹妹的關心中隱隱透出對妹妹的某種嫉妒,因為英慧敢於追求自我解放,而仁惠卻始終無法擺脫她自身的束縛。
仁惠得知她的丈夫和英慧的關係,并從錄象带目睹他們“因為軀體藝術”而“水乳交融”的情景後,她的心理掙扎變得更加複雜。作為英慧的姐姐,她繼續為保護、照顧關在精神病院的妹妹英慧而深陷痛苦,但作為妻子,她怎麽也没法原諒丈夫的背叛。
離異後的丈夫從逺方公眾電話聨絡她說要見孩子一面,仁惠什麽也没回應就放下電話,還把電話線拔了。她後来的心底獨白是:
“沒有必要原諒和懇求原諒,因為我不認識你。”
愛墾APP:屠宰場的情動時分~~在韓江的小說《素食者》中,英慧成為「素食者」的轉變源於一場強烈的內在心理衝動,表面上是因為一個可怕的夢境,而深層次則涉及她對自己生活、身體及社會壓迫的反應。英慧的「素食」不僅僅是飲食習慣的改變,更是她通過身體反抗社會規範和壓抑的一種方式。以下是幾個關鍵章節,說明了英慧變成「素食者」的原因和她的內在心理動機:
惡夢的開端
英慧變成素食者的最初原因,是一場恐怖的夢。這一場夢充滿了血腥和暴力,給英慧帶來了極大的精神沖擊。英慧夢見自己置身於一個血腥的屠宰場,看到鮮血四濺、動物被殘忍殺害的場景,感到極度的不安和恐懼。正是這個夢,直接促使她決定放棄食肉,從此成為素食者。
小說的開篇(第一章),從英慧丈夫的視角,介紹了她夢境的影響:
「有一天早上,她告訴我她夢見了一些可怕的事情。那些夢太恐怖了,她甚至無法描述清楚。但她說,從那天起,她就不想再吃肉了。」
這個夢境成為英慧「素食主義」轉變的直接導火索。夢中的血腥場景不僅讓她對肉產生了生理上的厭惡,也隱喻了她對暴力和壓迫的拒絕。
對身體控制的反抗
英慧對肉食的拒絕不僅僅源於夢境的恐懼,它還像徵著她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她從小生活在一個充滿壓迫的環境中,遭受了家庭、婚姻以及社會對她的控制。英慧在「素食」的選擇中,體現了她對身體自主權的追求。
在英慧的家庭中,父親是一個暴力和專橫的形象,而在婚姻中,她的丈夫對她的需求和感受視而不見,只關心她能否滿足他的需求。她對肉食的拒絕不僅僅是對血腥場景的厭惡,更是對男性主導的權力結構和對女性身體的物化的反抗。
在第二章,英慧的姐夫描述了她的狀態:
「她的身體像一棵樹,一棵長時間未受關愛卻又堅韌不屈的樹。她拒絕所有進入她身體的東西,不只是肉,甚至是那些本應滋養她的食物。」
英慧的素食選擇是她對自身身體的一種重新掌控,她通過拒絕肉類,拒絕參與這場社會對她身體的侵佔和控制。
與社會規範的脫節
英慧的素食行為也是對社會常規的挑戰。她不僅是拒絕肉類,逐漸她開始拒絕一切食物,甚至是脫離了她與周圍世界的聯結。英慧變得越來越脫離現實,不再遵守社會的規則,也不再扮演傳統妻子和家庭成員的角色。
在第一章,丈夫對此非常困惑和不解:
「她不再煮飯,不再問我需要什麼,不再出門買東西。她的眼神變得空洞,我無法理解她為什麼突然決定拒絕她過去生活的一切。」
英慧通過「素食」的選擇,實際上是在與社會的預期進行斷裂。她從肉食的拒絕發展到對一切食物的拒絕,像徵著她與周圍世界的完全脫離。
英慧選擇成為素食者,也像徵著她對暴力、壓迫和侵害的反抗。小說中多次提到她目睹和經歷的各種形式的暴力,從家庭暴力到精神壓迫。通過拒絕食肉,她是在對人類的暴力行為做出拒絕。
在第三章,英慧的姐姐仁惠回憶起她們父親對英慧的暴力行為:
「英慧曾被父親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因為她沒聽話。那一巴掌讓她眼前一片漆黑,似乎連靈魂都被打散了。」
英慧從小目睹和經歷的暴力,使她對一切形式的暴力產生了極度的厭惡。她的「素食」選擇是對這種暴力行為的深刻反應,她通過這種方式將自己從暴力的循環中解放出來。
英慧的素食選擇源於多重因素的交織:一方面是她夢境中的血腥場景對她的心理沖擊,另一方面是她對社會和家庭暴力的反抗,以及對身體自主權的追求。通過這些具體的章節描寫,韓江用一種極具詩意和像徵性的方式,展現了英慧如何通過身體和飲食的改變,來抵抗社會對她的控制和壓迫。
愛墾APP:互唤韓江~~在韓江的《素食者》中,英慧姐夫(即仁惠的丈夫)是一個複雜的角色,他對英慧產生了極強的藝術衝動,這種衝動最終演變為對她身體的佔有慾。在小說第二章,姐夫的敘述充滿了關於藝術、欲望和道德掙扎的內在矛盾,他既沉迷於英慧的身體所帶來的美學想像,又在某些時刻感到內心的動搖和道德上的衝動。這些細節揭示了他的內在掙扎與矛盾,尤其是在他逐漸將對藝術的激情轉化為對英慧的欲望時。
最初的藝術衝動與身體欲望的萌芽:在姐夫開始關注英慧時,他最初的動機是出於藝術創作的需求。英慧的裸體、她如植物般的身體成為了他藝術衝動的源泉。這一段可以看作是姐夫試圖合理化他對英慧的欲望,將它掩飾為一種藝術的追求。
"她的身體仿佛是為我的藝術而生。每當我望著她,我便不由自主地想像如何將這具身體通過鏡頭凝固為永恆的美。"
這裡,他將英慧物化為一個純粹的藝術對象,而不僅僅是一個人。這種藝術衝動的描寫揭示了他內心逐漸被欲望所控制的過程,盡管他試圖以藝術的名義壓制這種欲望。
藝術欲望與道德掙扎:隨著姐夫越來越沉迷於英慧的身體,他的藝術衝動開始混合著性慾的暗流。他在多個時刻表現出對自己內心欲望的掙扎,尤其是在那些即將跨越道德底線的瞬間。盡管他嘗試用藝術的視角來看待英慧,但他的內心顯然充滿了矛盾。
"我告訴自己,這是為了藝術,為了我那部尚未完成的作品。但內心某個角落卻隱約提醒我,我已陷入一場無法挽回的欲望中。"
在這一段中,他承認了自己內心的矛盾。他一方面試圖壓制對英慧的性慾,另一方面又不斷為自己尋找借口,將欲望合理化為藝術追求的延伸。
不倫行為前的掙扎與動搖:在姐夫決定與英慧超越界限之前,小說清晰地描寫了他內心的掙扎。在這些時刻,他意識到自己正在跨越道德底線,並且對即將發生的事情感到某種恐懼和猶豫。然而,盡管有這些內在的動搖,他最終還是被欲望所控制。
"當我靠近她時,我能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步都變得沉重無比。我知道我不該繼續下去,但我的身體已經不受控制。道德的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而她的存在則像是一種無法抵擋的召喚。"
這段描寫清楚地展示了姐夫內心的衝動,他的良知在試圖阻止他,但他的身體和欲望已經佔據了上風。這種矛盾使他在行為發生前表現出強烈的情感波動,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放棄抵抗。
不倫行為後的反思與自我辯解:在不倫行為發生後,姐夫內心的矛盾進一步加劇。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徹底背離了道德,但同時他又嘗試為自己的行為尋找正當性,甚至再次借用藝術作為借口。這些反思不僅展現了他的內疚感,也揭示了他內心的虛偽與自欺。
"我應該感到羞恥,但我告訴自己,這一切不過是一次藝術的探險。她的身體如同一塊畫布,而我只是個藝術家,用我的方式創造屬於自己的作品。"
這段自我辯解是姐夫內心矛盾的延續。他一方面承認自己犯下了錯誤,另一方面又不斷試圖通過將一切合理化為藝術來逃避責任。這裡也揭示了他的自我欺騙——他知道自己錯了,但仍不願完全面對自己的行為帶來的後果。
通過這些關鍵情節,韓江描寫了英慧姐夫從藝術衝動到不倫行為的整個過程,展現了他的內在矛盾和掙扎。他的藝術欲望與性慾逐漸混合,最終演變為對英慧身體的佔有,而這一切背後則充滿了對道德、責任與欲望的複雜反思。韓江在這些情節中通過「詩性散文」的細膩筆觸,勾勒出一個人在面對欲望時的脆弱與自我欺騙,也進一步揭示了人類本性中的陰暗面。這些矛盾與掙扎使得姐夫的角色更加立體,也為整個小說的情感張力增添了深度。
愛墾APP:AI世代的存在主義如何召唤韓江的創作詩性~~存在主義對1970年以後出生的學者與作家,包括韓江(Han Kang),依然具有一定的影響,尤其是在個人存在、自由、死亡、孤獨和人類處境的探討上。雖然存在主義作為一個哲學流派在20世紀中期達到了高峰,但其核心思想繼續影響後來的文學創作,尤其是那些關注人類個體在荒謬世界中的掙扎的作家。
韓江的作品《素食者》(The Vegetarian)和《少年來了》(Human Acts)等,都展示了存在主義的痕跡。她的作品往往探討個體的異化、痛苦與人類存在的荒誕感,這與存在主義對自由選擇和存在危機的關注相吻合。例如,《素食者》中的主角英惠選擇素食主義不僅是對暴力和肉食的反抗,更是一種對她自身存在的質疑和探索。她通過極端的行為表達出對社會強加於她的身份和角色的反感,並試圖尋找自身的意義,這與存在主義對自我定義和超越外在束縛的關注是一致的。
此外,韓江通過對暴力、壓迫以及人類尊嚴的描寫,探討了現代人類如何在科技和社會體制的壓力下掙扎生存,這種思考也與存在主義的悲觀世界觀和對人類處境的深刻反思相契合。她的文字常常引發對個體自由與責任、個人與群體的關係,以及在殘酷現實中的生存意義的思考。
雖然存在主義的顯性哲學話語可能在當代文學中減少了,但其關注的核心問題,如自由、孤獨、痛苦和人類處境,依然深深影響著韓江及其他後世作家的作品與主題。
從AI年代的情動書寫来說,人的孤獨與異化這話題,是越来越来需要深入發展。隨著科技的進步,特別是社交媒體的興起,現代社會的孤獨感反而顯得更加嚴重。許多學者已經就這一現象進行了深入的研究。
孤獨感與科技的關係:盡管社交媒體本質上是為了連接人們,它往往卻加劇了孤立感。用戶被社交媒體上的表面聯系所取代,深層次的人際互動減少。研究顯示,人們在社交媒體上不斷與他人比較,尤其是那些看似「完美」的生活,反而導致了更強的孤獨和不滿足感。這種現象被稱為「社交媒體悖論」(social media paradox)——連接越多,孤獨感卻越深。
研究案例
Jean Twenge 在她的著作《iGen》中分析了科技對千禧一代和 Z 世代的影響,發現這些人群中孤獨感的增加與社交媒體的使用有很大關係。她指出,雖然社交媒體為人們提供了即時的社交連接,但長時間的使用卻往往與更高的抑郁和孤獨感相關。
Sherry Turkle 在《Alone Together》中探討了「我們孤獨但一起」的現象。她認為,科技帶來的「淺層聯系」使人們無法建立深層次的情感連接,導致了更大的孤獨感。她也指出,社交媒體讓人們逃避現實中的社交互動,進一步增強了這種孤獨感。
Julianne Holt-Lunstad 的研究表明,孤獨感和社會隔離感與健康問題(如心臟病、抑郁症)的風險增加有關。她的研究同樣提到,社交媒體雖然增加了互動的表象,但卻削弱了現實世界中更具情感深度的互動。
在這些研究中,學者們一致認為,盡管科技和社交媒體旨在加強人際聯系,但實際效果往往是負面的。科技讓我們接觸更多的人,但也讓人們在真正情感上的聯系變得稀缺。因此,現代社會的孤獨感在科技的推動下不僅沒有減弱,反而顯得更加嚴重。
這與作家韓江在作品中對現代個體孤立與存在危機的探討不謀而合。她在小說中表現出的個人疏離、痛苦以及對社會的反抗,也可以視作對現代科技和社交媒體時代孤獨感的文學回應。
Sherry Turkle 在《Alone Together》中探討了科技,尤其是社交媒體、智能手機等技術,如何影響了人類的關係和自我認知。她的核心論點是:
科技與孤獨的悖論:盡管科技本意是為了連接人們,然而它實際上在許多情況下加劇了人類的孤獨感。人們越來越依賴數字設備進行社交,而不是面對面的互動。這種虛擬連接往往是「淺層次」的,無法替代深層次的情感交流。
人與機器的關係:Turkle 強調了人類與技術(如人工智能、機器人)的關係日益緊密,這改變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方式。她指出,社交媒體上的互動方式更多是基於即時反饋和自我展示,而不是實質性的情感交流。
情感的偽裝:社交媒體讓人們有機會通過精心編輯的內容來展示「完美」的生活,掩蓋了真實的情感狀態。這導致了人與人之間的互動變得更加表面化和短暫化,反而增加了孤立感。
從「一起孤獨」到「孤獨中的連接」:Turkle 指出,我們表面上看似被連在一起,但實際上,人們在科技的幫助下變得更加孤立。特別是通過手機、社交媒體等平台,人們常常失去了面對面溝通的能力和欲望,轉而沉浸在數字世界裡。
數字時代的自我認知:她探討了人們在技術中尋找自我確認的現象。例如,許多人通過社交媒體的「點贊」或評論來衡量自身的價值,而這可能導致自我認知的失衡。
《Alone Together》的關鍵觀點在於,雖然科技讓人們變得表面上更為連接,但實際上,它削弱了人們的情感聯系,反而使孤獨感和疏離感更為嚴重。
Sherry Turkle 的研究引發了關於現代科技對人際關係和社會影響的廣泛討論,並為如何在人類與技術之間找到平衡提出了重要的思考。
愛墾APP:怎樣理解韓江創作詩性的可能思索~~荣膺2024年諾貝爾文學獎的韓國女作家韓江的作品,主要聚焦於人類情感、身體的脆弱以及創傷的記憶,并不直接涉及科技與暴政的主題。然而,她對暴力、壓迫及人類情感的探討,若取徑“讀者反應批評”(Reader Response Criticism)的欣賞方法,加上“情動轉折”(Affective Turn)可能觸及這些主題的思考。
例如,在《素食者》和《少年依然》中,韓江關注的是個體在面對社會暴力和壓迫時的情感反應,尤其是歷史創傷對個體身心的影響。通過這些作品,她展示了在壓迫性政權下,個體的情感和身體如何被異化、剝奪和壓制。雖然韓江並沒有明確探討科技與暴政的關係,但這些作品中的壓迫機制可以被理解為某種隱喻,反映了現代社會中可能由科技和國家暴力結合而產生的情感與心理創傷。
尤其是《少年依然》描寫的光州事件,可以被視為對暴政和國家權力如何對個人和集體進行暴力控制的探討。科技雖然不是中心主題,但其壓迫性背景和社會控制的邏輯可以延伸到現代科技的監控、社會控制等領域。這種隱性關聯或許是韓江的作品引發思考的地方。
總體而言,韓江並未直接討論科技與暴政的交織,但她對人類情感在壓迫環境下的細致描寫為更廣泛的討論奠定了基礎。這些情感的異化和壓制,特別是在壓迫政權下的體驗,可以延伸到對現代科技如何影響個體和社會的反思。
韓江的情動書寫確實可能呼喚對科技與暴政之間關係的探討,盡管她的作品並未直接關注這一主題。她通過對人類情感、身體的細膩刻畫,展示了在壓迫性社會背景下,情感如何被異化、壓制,這種敘事提供了探討現代科技與暴政之間關係的契機。
在韓江的作品中,尤其是《少年依然》這樣的歷史創傷題材,集中描繪了暴政對個體身心的摧殘與異化。這些作品雖然未涉及科技的因素,但它們通過探討國家暴力和社會壓迫,展示了如何在高壓環境中,個體的情感和行為被操控、窒息。這種情感異化的描寫,可以為探討現代社會中科技的角色提供隱喻性線索。
科技和暴政之間的關係,尤其在當代監控社會中,通常涉及個體的隱私與自由被剝奪,類似於韓江作品中表現的壓迫性力量。比如,在《素食者》中,主人公英慧的反抗行為與社會對其身體、飲食等的控制形成對立。盡管這是一種私人層面的抵抗,但卻可以引發對更廣泛的社會控制機制(包括科技如何成為現代壓迫工具)的思考。
韓江對個體與權力之間複雜關係的探索,以及她強調情感在壓抑、創傷背景中的轉折作用,能夠為進一步思考現代科技和權力如何結合進行社會控制提供一種新的文學視角。她的寫作風格讓我們意識到情感在暴政和壓迫環境下的細微變化,從而為科技與暴政如何共同影響個體的情感與自由開啟了討論空間。
因此,韓江的情動書寫雖未明確涉及科技與暴政,但通過其對暴力、壓迫及人類情感的深入探索,可以為更廣泛的當代社會問題提供探討的框架。
愛墾APP:當壓抑與釋放了極限體驗的《素食者》~~法國哲學家喬治·巴塔耶(Georges Bataille,1897—1962年)在《情色》(L'érotisme)中對欲望、禁忌與暴力之間關係的探討,與2024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韓江(Han Kang)在《素食者》中的欲望情節存在某種關聯,尤其是在二者都涉及到對身體、欲望、壓抑與釋放的極限體驗的關注。
在《情色》中,巴塔耶探討了欲望和禁忌如何相互依存,尤其是欲望的表達往往通過跨越社會和道德禁忌來實現(在《素食者》中,英慧和姐夫的不倫關係,是個案例)。他認為,情色體驗是人類試圖打破個體界限、進入超越個人經驗的極限體驗的方式。這種超越並不只是性欲的釋放,而是包含了一種對自我毀滅、死亡與生命根本性的體驗。在欲望中,人們不僅僅是在追求快樂或滿足,而是在探索生命的極限。
《素食者》中的主人公英慧,通過拒絕肉食的舉動,表達了一種對壓抑的欲望的反抗。她試圖通過與身體的隔離、禁欲甚至自我消亡,來逃避她感到的世俗欲望和壓迫。這一過程中,她的身體成為了欲望、禁忌和壓抑的載體,就像巴塔耶的理論一樣,身體既是禁忌的戰場,也是欲望得以表達的場所。英慧的極端行為在某種意義上是對身體自主性的重新探索,逐漸走向自我毀滅的邊緣,展現了一種類似於巴塔耶所說的「極限體驗」。
此外,《素食者》中對美學的探索,尤其是英慧姐夫對她身體的欲望和藝術化的凝視,映照了巴塔耶關於欲望和死亡的辯證關係:欲望的極限並不僅僅是滿足,而是通向一種超越性的狀態,甚至是虛無和死亡。
因此,雖然韓江的《素食者》並非明確地基於巴塔耶的理論,但兩者在處理欲望、禁忌、身體與壓抑的方式上有一定的共通之處,尤其是在如何通過對欲望的反思,揭示個體對社會規范的挑戰與超越。
欲望與禁忌的辯證關係:巴塔耶在《情色》中探討了欲望與禁忌的共存關係。他認為,欲望只有在跨越禁忌的瞬間才能得以釋放或實現,因此欲望本質上與禁忌緊密相連。這種跨越禁忌的體驗,往往是對社會規范和道德約束的挑戰,甚至涉及對自我身份的瓦解和重構。在《素食者》中,英慧拒絕肉食的行為正是一種像徵性的禁忌跨越——她打破了社會對正常飲食和身體欲望的期待,試圖通過禁欲達到某種純淨或解放。
這種拒絕不僅僅是飲食層面的反抗,還表現出她對世俗生活中的性別角色和身體控制的深層抗拒。在巴塔耶的理論框架下,英慧拒絕肉食其實可以被解讀為對社會欲望體系的全盤拒斥。這種禁欲的選擇是對她自己身體欲望和生命本能的抑制,但同時也在探討跨越禁忌的極限體驗,試圖從社會對女性欲望的規訓中逃脫。
身體與自我毀滅:在《素食者》中,英慧的身體逐漸成為欲望和自我毀滅的核心像徵。她拒絕肉食的同時,也逐漸消耗自己的身體,走向自我毀滅。這種自我毀滅的過程映照了巴塔耶在《情色》中對極限體驗的理論。巴塔耶認為,欲望的極致表達並不是滿足本身,而是通向死亡或自我毀滅的體驗。他將死亡視為欲望的終極形式,因為個體通過接近死亡的體驗,能夠打破自我與他者、個體與世界的界限,進入一種超越性的狀態。
在《素食者》中,英慧拒絕一切與身體相關的欲望,最終將身體推向死亡的邊緣。這種毀滅性的選擇可以看作是對生命形式和欲望的極端反思,甚至是一種對自我界限的超越。這與巴塔耶提出的「內在經驗」理論相關——通過極限體驗,個體不再僅僅是生存中的自己,而是通過接觸死亡的邊界,獲得某種超越性的理解。
美學與欲望的複雜性:在《素食者》中,英慧的姐夫對她身體的凝視、欲望與藝術化的表現,體現了巴塔耶在《情色》中討論的另一個關鍵主題:美學與欲望之間的複雜關係。巴塔耶認為,欲望不僅僅是一種生理需求,它也具有審美和精神層面的意義。通過藝術、宗教儀式或其他形式,欲望可以被升華為一種超越性的體驗。而這種體驗本身,往往伴隨著痛苦、禁忌和對死亡的接觸。
英慧姐夫對她裸體的欲望以及他將她的身體當作藝術作品的行為,是對欲望與禁忌、創作與破壞的探索。他通過英慧的身體和欲望的表達,進入了某種極限體驗——一種將審美與欲望、生命與死亡融合的狀態。這也呼應了巴塔耶的觀點,即通過藝術和欲望的極端表現,人類能夠接觸到某種非理性、超越語言和社會規范的內在經驗。
宗教體驗與欲望的神聖性:巴塔耶在《情色》中提到,欲望尤其是與死亡相關的欲望,具有某種「神聖性」。他認為,宗教儀式中的獻祭和性禁忌是人類表達對生命極限體驗的一種方式。在《素食者》中,英慧逐漸走向的自我禁欲、自我放棄和最終對身體的毀滅,某種程度上也帶有宗教性的意味。她的拒絕飲食、渴望成為植物的願望,表現出對自我身體欲望的完全舍棄,甚至進入一種自我淨化和神秘體驗的狀態。
英慧渴望從欲望和身體中解脫,甚至試圖擺脫人類的肉體形式,這類似於宗教中的獻祭或升華。在這個過程中,她不僅僅是在對抗社會的壓迫,也是通過一種神秘性的欲望體驗,接近某種超越人類存在的狀態。這與巴塔耶提出的神聖欲望相呼應——通過對身體和欲望的毀滅,人類能夠接觸到一種超越個人生命的神聖體驗。
巴塔耶在《情色》中的理論,尤其是他關於欲望、禁忌和自我毀滅的探討,與《素食者》中的欲望情節有深刻的關聯。英慧的行為通過拒絕社會和肉體的欲望,反映了巴塔耶對極限體驗的描述:在自我毀滅和禁欲的邊緣,人類可以通過這種極端方式進入一種更深的內在經驗。這種經驗不再局限於肉體和社會規范,而是通向一種超越性的、神秘的存在感。
愛墾APP:當社會制度給暴政護航~~曾在網路上讀到過這麽一個論點:「人可能殘酷到什麼程度,實際上就是暴政可能應用科技對付脆弱的個人到什麼程度!」這明顯深刻觸及了極端權力與科技之間扭曲的關係,可從歷史和文學作品的多個層面進行理解——
歷史與現實中的科技與暴政:從歷史來看,許多極權政府已經展示了如何利用科技作為壓迫的工具。例如,20世紀的極權主義政權(如納粹德國和蘇聯)都曾使用當時最先進的技術手段來監控、控制並打擊反對者。今天的例子包括一些政府利用大數據監控、人工智能、面部識別等技術來實施大規模監控,限制公民自由。
例如,有的社會信用體系被認為是科技與國家權力結合的一個典型案例。這一體系通過追蹤公民的社會行為和信用評分,來規范個體的行為,獎勵或懲罰不同的社會表現。類似的系統可能通過技術手段強化暴政的力量,使個體在日常生活中的每一個行為都受到監控與干涉,從而大大壓縮自由空間。
科技與人類脆弱性的對抗:暴政可能應用科技來對付脆弱的個人,這在現代社會尤其值得警惕。暴政可以利用科技控制言論、信息傳播,甚至將這些手段延伸到對個體行為和情感的操縱。未來的技術,如神經接口、基因編輯,可能進一步突破對人類身體和思想的控制,暴政的殘酷性也可能因此達到新的高度。
正如喬治·奧威爾在《1984》中描繪的那樣,當科技成為權力的工具時,它不僅僅監視人的行為,還可能通過技術手段控制人的思想和情感,削弱人類的抵抗能力,使人陷入永恆的恐懼與順從。小說中的「老大哥」用無處不在的監視、語言控制、思想改造等手段讓個體完全失去自我獨立性,體現了科技在暴政中可能被利用到的極端。
文學作品中的暴政與科技:從文學角度,韓江的作品雖不直接描寫科技與暴政的關係,但她通過對身體和情感的脆弱性的刻畫,讓人們意識到,暴政可以通過心理和身體的壓制,扼殺個體的自由。韓江的《素食者》中,英慧對身體控制的抗爭可以被視為隱喻,代表了個體對壓迫和社會規訓的反抗。這種身體的脆弱與社會的壓制象征著暴政可能將控制延伸至最細微的領域,包括思想、情感和身體。
延伸思考:暴政與科技的未來:未來,隨著科技的飛速發展,極權政府可能進一步利用生物技術、人工智能等手段,達到前所未有的控制能力。科技可以直接介入個體生活,通過追蹤、監控、操縱感官和情感,使得個體脆弱性進一步加劇,暴政殘酷性的潛力因此得以擴展。
科技帶來的便利與人類自由之間的緊張關係越來越突出。科技不再只是中立的工具,而是權力控制的一部分。當它被用於強化權力時,個體在暴政面前變得更加脆弱,殘酷的程度也可能突破人類歷史上任何形式的暴力。
「人可能殘酷到什麼程度」這一命題在現代社會中正通過科技的應用變得更加複雜。暴政通過科技能夠施加的控制不僅僅限於身體,還可以延伸到思想和情感,形成一種全方位的壓迫。韓江的作品通過對脆弱人類情感的細膩描寫,雖未直接探討科技問題,但為我們反思科技與暴政之間的聯系提供了情感的框架與思考的深度。
韓江的作品,尤其如《素食者》和《少年依然》,揭示了人在暴政下所能達到的殘酷程度,特別是通過對壓迫性社會環境中個體的痛苦、分裂和崩潰的描寫,深刻探討了人在極端暴力和控制下的反應。
暴政下的殘酷與人性極限:在暴政的壓制下,人可能展現出極端的殘酷,這在韓江的作品中通過複雜的社會結構和個人的遭遇得到了體現。以《素食者》為例,主角英慧選擇了拒絕進食肉類,試圖逃離身體對社會規訓的順從,但她遭遇的是家庭、社會和丈夫的共同壓制。她的身體和自由逐漸被壓迫到極限,直至完全崩潰。這種對肉體和精神雙重剝削的描寫,展示了在人類脆弱性面前,權力和暴力如何層層加深個體的痛苦。
《少年依然》中,韓江通過對光州事件的歷史創傷的描繪,進一步揭示了集體暴政如何摧毀人性,社會中的人不僅在暴力面前變得冷酷無情,甚至親密關係也被撕裂。韓江探索了歷史中暴政的傷痕,它不僅在當時的個體身上留下創傷,甚至穿越代際,延續到下一代,表明暴政的殘酷性可以深入到社會和家庭結構中,留下難以愈合的情感和心理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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