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會議在早晨兩點結束。決議是這樣:新年演出一結束,立刻著手批判小穗子的作風錯誤。就是說,從這一刻到小穗子的身敗名裂,還有兩天一夜,而離我們大多數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僅有幾小時了。在黨委會結束的那天早晨,我們來到排練室,嗅都嗅得到空氣中醜聞爆炸前的氣息。
在三套練功服面前,小穗子舉棋不定。深紅的一套太新,一穿她馬上覺得太不含蓄,成了挑逗了。黑色讓她自信一些,走到門口還是返回來,認為海藍的最隨和,是冬駿最熟識的顏色。弊處是看不出她的苦心;她為他偷偷打扮過,頭髮盤得很精心,劉海稍稍卷過。她頭天從化妝箱里偷出一枝眉筆和半管紅油彩,這時不露痕跡地描了眉,抹了胭脂。然後她翻出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舞鞋。…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30pm — No Comments
他感到自己鼻子猛地酸脹起來。原來割舍掉這個小丫頭也不很容易。他想走過去,像從電纜邊救下她那樣緊緊抱住她,對她說別記我仇,忘掉我剛才的混賬話。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中了高愛渝的暗算。
高愛渝是暗算了他和小穗子嗎?他不得而知。一想到高愛渝的熱情和美麗,他捺住了自己的沖動。他轉身往練功房另一頭走,心疼也只能由它疼去。事情已經不可收拾,高愛渝已經連詐帶哄讀了小穗子一大部分情書了。
為了小穗子的心碎,他的長睫毛一垂;他發現自己流淚了。…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8pm — No Comments
再早一點,高愛渝從別的軍區調來時,他和其他男兵一樣,把她看成難以征服的女人。他們都對她想入非非過,都為她做過些不純潔的夢。
他這時把雨傘擋到小穗子頭上。
小丫頭一犟,獨自又回到雨里。總得給她個說法吧。
他干巴巴的聲音出來了:“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和你的事,主要該怪我。現在從我做起,糾正錯誤。”
她的臉一下子擡起來,希望他所指的不是她直覺已猜中的東西。
過了一會,她問:“為什麼?”…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5pm — No Comments
淺綠燈光滅了。連高愛渝都看出小穗子哭了。小丫頭在黑暗里一聲不吱地哭了十分鐘,慢慢轉過身往自己宿舍走去。眼淚流得又多又快,順著下巴滴到軍裝的胸襟上,汪出冰涼的一灘。半年前她的手觸在電纜上的感覺,此刻才真切起來。…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5pm — No Comments
冬駿兩手一撐地,跳起來。還是那個矯健男兒邵冬駿,眼神卻是另一個人了。是一種恍惚、憂傷的眼神,為自己對這個小姑娘突發的情愫不解。他給她一只手,說:“起來嘍,沒死還得將革命進行到底。”她把手交到他那里,一個麻木綿軟的人都交到他那里。冬駿就在很多雙眼睛下面,把小穗子一直拉到側幕邊。他又給了她一掌,把她推上舞台。他的手觸在她腰上,掌心一送,就那樣,她像只被他放回森林的幼鹿,撒歡跑了。…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5pm — No Comments
被我們叫做小穗子的年輕女兵順著冬青樹大道走來。隔十多米站著一盞路燈,稀稀:四川方言。臟的燈光在冬霧里破開一個渾黃的窟窿。小穗子的身影移到了燈光下,假如這時有人注意觀察她,會覺得她正在走向自己的一個重大決定。只有暗自拿了大主意的人,才會有她這副魂不附體的表情。她步子不快不慢,到了暗處不露痕跡地轉過身,退著走幾步,貌似女孩子自己和自己玩耍,其實想看看是否有人釘梢。
她背後的球場上正放電影,整個夜空成了列寧渾厚嗓音的共鳴箱。小穗子意識到,從這一時刻起她這個人就要有歷史了。
好,她就這樣一直往前走。一時在燈光里,不久,又進入黑暗。她的前方是軍營大門,立著持長槍和持短槍的兩個哨兵。現在哨兵若有點警覺性,會認為晚上八點一個小女兵往軍營外跑不是什麼好事情。球場上放映的電影起來一聲爆炸。…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5pm — No Comments
楊麥說:“廢話,是我讓你吃雞爪雞屁股的嗎?”
小顧根本沒聽見,接著往下說她心全長在楊麥身上,看護士打針打疼了他,她會比他還疼,背過身去悄悄掉淚。
楊麥說:“誰讓你去掉淚了?”
她說她這麼多年沒給自己買過內衣內褲,都是撿楊麥的破爛改成內衣內褲。
楊麥說:“我說了多少次,叫你別撿破爛?”…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1pm — No Comments
星期天廢品收購站的三輪車蹬進天井。所有孩子抱著破爛排成長隊。那幫女孩見小顧兩個孩子矮一頭地擠在隊伍里,便相互咬咬耳朵,把他們倆的破爛接過來,塞了幾個硬幣給他們。小哥兒倆知道他們的破爛不值那麼多硬幣,飛快回到家里,一面大聲嚷著:“媽,媽!我們家還有破鞋嗎?”
小顧和楊麥正在午睡,聽兩個孩子喊了一樓梯一走廊的“破鞋”,光腳跳下地,沖到門口,拎住大兒子的耳朵拖進屋,一耳摑子打出去。
楊麥對孩子一向無所謂,但見不得他們哭。從床上坐起來就罵:“小顧你不是他們媽,是吧?怎麼這樣打?”
兩個兒子仗了父親的勢,哭得宰小豬一樣。
小顧上去又是一通亂拳亂腳。…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1pm — No Comments
小顧當然明白他指的“糟賤了”是什麼。不知為什麼,“糟賤了”突然在她心里刺激出一種自豪。楊麥要是讓你們這樣的粗坯子理解了,他還是楊麥嗎?大災難落到這個絕代才子身上,才格外顯出他的高貴。夜晚的風帶著低哨,吹在小顧的冷笑上。她從來沒認識到自己有如此的體力,能如此輕松地騎車帶一個男人。
其實她早就錯過了軍營的路口。小顧問礦工大哥,還有多遠的路。他回答馬上要到了。小顧左右看了看,說怎麼不見燈光呢?回答說搞不好又停電了。小顧說不對吧,你看路燈還亮著呢。他說軍營是自己發電,所以他們有電沒電跟路燈沒關系。小顧認為他的話合理,便不吱聲了。但她心里在奇怪:搭汽車不過才十來分鐘的路,騎車怎麼會顯得這樣長。…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1pm — No Comments
小顧站住了,轉過臉。其實女孩們已經看見了她眼里的討饒。但她們已學會心硬。她們在找到一個人,可以給她一點小虐待時,絕不因為自己沒出息的剎那心軟而放過她。
“小顧阿姨你肯定念不好這個繞口令,不信你試試!”
大些的女孩到她前面堵了她的路,把威脅藏在耍賴里!
小顧像是被一群小貓崽圍住的大雌鼠,顯得那樣龐大笨重,愚蠢可笑。
“說呀,小顧阿姨。不說不放你過去。”…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20pm — No Comments
楊麥抵賴的時候,小顧沒有像平時那樣哭鬧。楊麥說他和她不過是一般朋友,恰好在南京遇上了。小顧隨他去胡扯,心里只想怎麼樣才能捉雙。她上班前在床上擱幾星煙灰,下班回來煙灰從來不見蹤影。尿盆坐圈上放的煙灰也總是消失。女教師膽敢用小顧的尿盆。楊麥居然還給她倒。這天小顧請了假,從早上八點就躲進樓梯口女廁所。
小顧把自己鎖在馬桶閣里,坐在馬桶蓋上,一直等到一雙陌生的鞋走進來。那是一雙又大又扁的腳,活像穿了女人鞋的男人腳。做那事之前總要先排排干凈,小顧坐在馬桶蓋上想。…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19pm — No Comments
小顧看著他,然後長睫毛一垂。
楊麥“咚咚咚”走到房間那頭,又“咚咚咚”走到這頭,站在朝凹字形天井的大窗子前面,心想這下完了,非離婚不可了。不讀書的小顧蠢是蠢,畢竟可愛,讀了點書,她可叫我以後怎麼受?
小顧此刻側過身,躺得曲線畢露,悲劇性十足,想來安娜臥軌,一定非常婀娜。“百貨大樓你瞅著的時候,就跟渥倫茨基瞅安娜一樣。現在呢?”
楊麥說:“以後不得了了。你還要做瑪絲洛娃、娜塔莎。”楊麥是北方鄉下人,念那些洋名字時企圖念得洋氣,舌頭該翻滾不該翻滾一律都翻滾,因此出來一種又侉又醜陋的聲音。他一面說一面心里納悶,我這麼認真干什麼?她想鬧知識分子式的夫妻風波,我還陪著她酸呢。…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10:19pm — No Comments
引子——
還得從樓的形狀說起。
若不是因為它的奇特形狀,穗子不會看見許多她不該看見的事物,比如女人打男人,男人摟保姆,狗吃油畫顏料,等等。然而下面這個故事和上面介紹的三種景觀並不搭界,只不過也是穗子和她的同齡夥伴借樓的形狀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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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6pm — No Comments
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6pm — No Comments
耿荻騎得比其他女孩快,不久便和大家拉開了距離。
穗子發現耿荻是個很懂體貼的人,過一點兒小坎都提醒她坐穩,大下坡時還叫穗子抱緊她的腰。穗子覺得自己心跳得有些超速:這個耿荻要是個男孩該多麼可愛。她想或許所有人都和她一樣,暗暗愛著一個有可能是男孩的耿荻。她們陰謀加陽謀,不斷伺機要揭下耿荻的偽裝,其實就是想如願以償。
穗子突然發現自己的手在摸耿荻的辮子。沒有這兩個辮子,事情就一點也不荒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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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6pm — No Comments
穗子見耿荻用一把電工刀在切一塊午餐肉,然後用刀尖把它送到嘴里。她覺得耿荻的刀抖了一下。
李淡雲說:“就是啊,你一人捂得嚴嚴實實,看起來好奇怪。”
三三說:“這樣吧——穗子、蔻蔻,你倆脫光,耿荻就會脫啦。”…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4pm — No Comments
那以後耿荻常帶她們進軍區大院,買過期軍用罐頭、處理壓縮餅干、次品軍需大米、變質風干臘腸。有次正撕搶一堆腌豬尾,三三瘋跑過來,說那邊在賣回收的軍大衣,五元錢一件。她要姐姐李淡雲掏錢給她,她寧可不吃腌豬尾。李淡雲說滾遠遠的,沒看我正浴血奮戰嗎?李淡雲肩上長了個癤子,讓人抓掉了疤痂,血流紅了半截袖管。三三卻兩手抱她的腰,把她往後拖。李淡雲一面指揮其他女孩幫她搶,一面翻起後腿往她妹妹身上踹,說:“五塊錢給你買軍大衣?騷不死你!……”三三沒得逞,從此姐妹倆成了仇人。她們的父親工資停發,三個子女每月每人領十二元生活費。李淡雲一直掌管開支,從那以後三三硬要把她自己的十二元錢討出來單過。姐姐說:“…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4pm — No Comments
那時還早,大家絲毫沒對耿荻起疑心。誰會有足夠的膽子、足夠的荒唐去從本性上****高尚、體面的將軍女兒耿荻呢?那時她們需要耿荻,就好比她們需要定量供給的四兩肥豬肉、二兩菜籽油、一兩芝麻醬。她們從一開始認識耿荻,就死心塌地地愛戴起耿荻來,愛她的風度,愛她咧出兩排又白又方正的牙哈哈大笑的瀟灑,愛她的一擲千金。也愛她的古怪,比如她從來不說:“操!”“老子”…
ContinueAdded by Suan Lab on July 31, 2017 at 6:44pm — No Comment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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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ded by engelbert@angku张文杰 0 Comments 71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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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sted by 葉子正绿 on April 2, 2020 at 5:00pm 77 Comments 69 Promotions
Posted by Rajang 左岸 on August 26, 2013 at 8:30am 29 Comments 61 Promotions
Posted by 來自沙巴的沙邦 on November 4, 2015 at 7:30pm 3 Comments 76 Promotions
Posted by Dokusō-tekina aidea on January 5, 2016 at 9:00pm 35 Comments 73 Promo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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