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歴史之旅
2005年,二戰結束60年紀念,我背包包到了德國柏林。這一趟的歐洲文化之旅,補充了我對歷史敘事體驗設計的認識。例如,在不復存在的歷史現場,把昨日戰爭與極權政治一幕幕的發生,用開放的展覽與導覽方式呈獻給世界。罪深惡極的納粹德國蓋世太保,在他們為所欲為的年代,充滿了見不得光的黑幕;今天,全在光禿禿的遺跡上公諸於世。那種 體驗呈獻美學,帶引觀展人陷進深深的反思。此照中,昨日照片中的種種,對照今日現場四周的種種,太多太多的故事在心靈裏發酵。(2019年2月25日 臉書)


《Advent》經典研讀班 1

《Advent》經典研讀班 2

《Advent》經典研讀班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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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August 8, 2025 at 10:32am

[母親鼻子吸氣的聲音]

我的記憶在最後一個詩節前猶豫了片刻,我嘗試過用這麼多的詞來開頭,結果最後選定的那個詞在某種程度上被大量錯誤的開端給掩蓋了起來,這時我聽見母親鼻子吸氣的聲音。不久我背誦完了,抬起頭來看她。她透過從臉上流下的熱淚心醉神迷地微笑著。「多麼奇妙,多麼美啊,」她說道,隨著越來越溫柔的微笑,她遞給我一面手鏡,好讓我看見我顴骨上的那點血跡,在某個無法確定的時刻,我的一個把面頰支在拳頭上的無意識的動作把一隻飽餐中的蚊子給壓死在了那里。但是我看見的還不止這個。看著我自己的眼睛,我發現了僅僅是尋常那個自我的渣滓,一個蒸發後的本體的殘留,這使我產生了一種極度的震驚感,我的理智盡了相當的努力才在鏡子里將其重新收集起來。

[打到回去的電話]

我們逃學:我忘記了塔瑪拉採取的是什麼做法;我的做法包括了說服兩個司機中的一個讓我在去學校路上的這個或那個街角下車(兩個都是很講交情的人,而且還真拒絕接受我給的金錢——方便的五盧布一枚的硬幣,從銀行出來時是沉甸甸的吊人胃口的十或二十枚一串的亮閃閃的硬幣,今天,當我驕傲的流亡中的貧困已經成為了過去,便能夠自由地沉溺在以審美情趣對此的回憶之中了)。我和我們極好的、特別易於收買的烏斯金之間也沒有任何的麻煩,他管接聽我們家一層的電話,號碼是24-43(dvadtsat'c're sorok tri);他很快回答說我喉嚨發炎了。順便說說,不知道如果我現在立刻從書桌旁給那個號碼打一個長途電話會怎麼樣?沒有人接?沒有這樣一個號碼?沒有這樣一個國家?還是烏斯金的聲音說「moyo pocse!」(「我的敬意」的奉承的貶稱)?畢竟存在著眾所周知的遠遠超過了一百五十歲的斯拉夫人和庫爾德人。我父親書房里的電話(號碼是584-51)沒有登在電話簿上,我的級主任打算弄明白我健康衰退的情況的努力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結果,盡管有時候我一連三天不去上課。

(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August 6, 2025 at 3:56pm

愛墾APP:〈學術殿堂叙事〉(虚構個案)退而不休?——一位退休學者的心境剖析

Erikson(编註:埃里克·埃里克森)Simondon(西蒙東)自我、變化與學術場域的尊嚴。

話說這篇虚構的文創個案提到,在學術界,一位退休教授的公開貼文引發討論。他嚴詞批判某些「退而不休」的學者,認為他們不再具備研究能力卻仍佔據舞台,反而損害學術尊嚴;而他自己則主動婉拒講座與發表,認為「退出」是對學術的一種尊重。

這個案内容表面上在捍衛知識的純粹性,實則蘊含著更深層的心理掙扎與身份議題。本文嘗試從心理發展理論(Erikson)個體生成哲學(Simondon)兩個視角,剖析這位退休學者的言論與心理狀態,探索學術生命在退場之後,如何仍能持續生成、轉化與貢獻。

一、Erikson:自我整合與絕望之間的掙扎

心理學家Erik Erikson認為,人生的最後階段是「自我整合 vs. 絕望」的交戰時期。個體會審視過往人生,如果能接受自己的一生並看到其中的意義與價值,就能達到內在的整合;反之,若感到遺憾、未完成或被世界遺忘,則可能陷入絕望與失落。

在這位退休學者的敘事中,我們看到:

表面上的自我整合:他坦然承認自己已無法跟上當代學術進展,因此選擇退出,並拒絕不熟悉領域的邀約。他提倡「自知之明」,主張學者不應重複自己過去的研究,只為了維持能見度。他認為退場是一種對知識、對學術社群的尊重。

但也藏著對失落的焦慮與自我防衛:他對其他仍活躍的退休學者抱持明顯的批判,質疑他們的能力與動機,甚至貶低其學術價值。他在語言上營造出一種道德高地:我是清醒退出的,他們是盲目留下的。這樣的言論可能不只是對事實的評價,更是一種潛藏的心理防線──透過貶低他人,來強化對自己選擇的信念,抵抗對價值感流失的恐懼。

小結:Erikson理論讓我們理解:整合與絕望並非絕對對立,而是一種持續的擺盪。這位學者或許已完成部分的「整合」,但從他貶低他人的語氣中,我們也看到尚未完全放下的自我認同焦慮,以及對學術地位消失的不安。

二、Simondon:個體不是被完成,而是持續生成

如果Erikson幫助我們理解這位學者的心理動力,那麼法國哲學家Gilbert Simondon的個體哲學則提供了另一個關鍵視角:人,不是一個完成了的「身份」,而是始終處於「生成中的存在」

Simondon的主張:個體不是靜態、封閉的形體,而是不斷與周遭環境、技術、思想和社群互動而持續變化的系統。個體與世界是「共生成」的,學術、知識、生產活動只是個體生成的某些階段,不應等同於其全部存在。真正活著的個體,不會以「我已完成」作為終點,而是始終保持變動、敞開、交流的狀態。

回到這位退休學者:他明確劃出邊界:「我退休了,就不再參與學術活動」。他視知識更新為一種「工具性」操作(例如是否買書、是否跑田野),而非與生命歷程交織的生成過程。他將知識生產視為少數仍有「研究資源」的人的任務,自己則是「已退役、已退出」的旁觀者。這種對學術角色的劃界,顯示他仍將「學者」視為一種靜態的身份、已完成的角色,而非一種可以轉化、變形、持續發酵的生命樣態。

小結:從Simondon的觀點來看,這位學者其實並未完全退出學術生成,而是選擇了一種「封閉自己與學術的關係」的方式。他將「退休」視為終結,而非轉化。這也說明,身份的退場,不等於生成的終結;即使離開講台與論文場域,學術生命仍可能以別種形式活躍,例如指導後輩、參與公共知識對話、整理過往經驗等,這些都屬於知識生成的延續。

三、學術的尊嚴,不只是產出,而是生成的倫理

學術的價值,不應被簡化為「是否還能產出最新研究」或「是否還有經費與能力」。這樣的衡量標準,忽略了學術本身就是一種生命實踐:在思想中生活、在觀念中與他人對話、在代際中傳承。這位退休學者選擇退場,是一種值得尊敬的自知與誠實。但當這樣的選擇被強化為「唯一正確的退場方式」,甚至貶抑其他繼續參與者的價值時,就變成了另一種排他與焦慮的表現。

學術不是「退與不退」的二元選擇,而是一條可以變形、轉向、彎曲甚至重新開始的路。退場不等於沉默;轉變也不等於失敗。

結語:變老,不等於變靜止

在這個資訊快速流動、知識日新月異的時代,我們太容易以「新」為唯一指標,忽略了「深」與「持續」。對於每一位從學術舞台退下的人,我們應該鼓勵的不是「你還能不能產出什麼」,而是:「你還想怎麼生成?你願意如何參與?」

變老不是被動地退出,而是主動地轉化。就像Simondon說的:個體永遠不應被認為是完成了的,而是始終「在成為」。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August 5, 2025 at 10:19pm

愛墾APP:學術殿堂叙事(虚構個案)~~在這個資訊爆炸、學術快速演進的時代,不持續更新就等於出局。別說什麼研究,「不讀新書」在某些領域(像歷史、考古)根本等於落伍。新資料隨時可能推翻你過去引以為傲的論文,還自稱學者?太勉強了。

當然,買書真的不便宜。但如果你想做研究,這就該是你投資自己的一部分。當年我還在國立大學時,每年研究經費很夠用,該買的書一本沒少。關鍵在於:有心,就該自己去爭取資源,何必抱怨沒錢。

比較令人無言的是,有些退休老學者,不願退休,還靠兼課混跡於學界。有些甚至去私校掛名,學校看中的只是他們過去的名氣。但說真的,他們早已沒法做深入研究,書讀不動、田野也不跑,只會重複過去的觀點,講十年如一日。

學術不是靠資歷撐場,更不是拿「曾經」來過日子。我有次被邀請講一個自己多年沒碰的領域,想都沒想就婉拒了——因為我知道自己跟不上了。這種自知之明,是學者應該有的基本素養。

反觀那些退休了還硬要講、硬要發,只會讓人感到尷尬:你講的東西,我十年前就聽過了。老實說,這樣的學術表現,只剩下不知羞恥可以形容。(純属虚構)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August 2, 2025 at 11:48pm

百度百科·美刺~~美刺是中國古代關於詩歌社會功能的一種說法。「美」即歌頌,「刺」即諷刺。

發展歷史

先秦時期

先秦時期,人們已開始認識到詩歌美刺的功能。如《國語·周語上》記載召公諫厲王時所說:「天子聽政,使公卿至於列士獻詩……而後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獻詩」而供天子「斟酌」,就是由於其中包含著美刺的內容。其他如《國語·晉語六》、《左傳·襄公十四年》及《左傳·襄公二十九年》中也有諸如此類的記載。《詩經》中也保留著一部分刺詩。到了漢代,以美刺論詩,成為一種普遍的風尚。清人程廷祚指出:「漢儒言詩,不過美刺二端。」。(《詩論十三再論刺詩》)說明漢儒評論詩歌,大都是從美刺兩個方面著眼的。

近代

近代《毛詩序》在談到「美刺」時,還談到所謂「正變」,以美詩為「正」,以刺詩為「變」,可見在漢儒的心目中,是把美詩作為正宗,把刺詩作為變調的。但在歷代詩歌創作實踐中,那些為統治者歌功頌德的美詩,絕大多數沒有太大價值;真正有價值的,倒是那些揭露、批判現實的刺詩,正是它們,顯示了中國古代詩歌的優良傳統。

封建社會

在封建專制主義的社會歷史條件下,統治者在提倡美詩的同時,認識到刺詩也是幫助他們「觀風俗,知得失」的一個重要方面,因此加以倡導,並主張「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戒」,表現了一定的政治氣魄。但他們從維護統治者尊嚴和維護封建禮治出發,又對刺詩作了種種限制,如強調「主文而譎諫」、「止乎禮義」等,這就使得刺詩的功能並不能得到真正的發揮。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August 1, 2025 at 3:59pm

李曉愚《詩經·終風》:願你打噴嚏~~漢語真是奇妙,我們稱仇人、死對頭為冤家,掉轉身來,管情人愛侶也叫冤家。英文中對愛慕之人的稱謂雖多,如baby(寶貝)、sweetheart(甜心)、honey(蜜糖)等等,不過道出愛情的甜蜜,遠不及中文的「冤家」二字來得有味。「不是冤家不聚頭」,男女相愛雖有纏綿繾綣的幸福時刻,但也要經歷黯然銷魂的離別之痛,廢寢忘食的相思之苦;要承受拌嘴時的柔腸寸斷,誤會時的愁腸百結,乃至負心時的刻骨深怨。佛說原來怨是親,那個讓我們似恨實愛,雖帶來無窮煩惱又舍不下撇不開的人,不是「冤家」又是什麼?《詩經》中有一首名為《終風》的詩,就生動地刻畫了一個女子對丈夫又怨又戀愛恨交織的心緒。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謔浪笑敖,中心是悼。」詩一開頭以狂風起興,迅疾猛吹的狂風讓女子想到了放蕩不羈的丈夫,他見到自己就嘻嘻哈哈地調笑,放肆胡鬧,使得女子的心中既驚懼又煩惱。有人會疑惑,「顧我則笑」,他對你笑有什麼可惱的? 問題出在「謔浪」二字上,「謔」是戲弄,「浪」是放蕩。好的情感離不開莊重的心思,真愛一個人的時候心中自然會生出一份敬意來,因為看重,所以便不能揮灑自如。稍有愛情經驗的女孩子都明白,男子若在你面前戲謔調笑,就只是逢場作戲; 若真的在乎你,反倒會有些緊張拘束。愛情不是用來休閒娛樂的東西,最怕的就是漂浮輕薄。中國人總說夫婦間要「相敬如賓」,這「賓」不是冷淡,不是疏遠,而是一份由愛而生的敬意。《終風》裡的這位女子感受不到丈夫的尊重,便曉得這段婚姻必然出了問題。

「終風且霾,惠然肯來? 莫往莫來,悠悠我思。」丈夫離家而去,久久不歸,「惠然肯來?」疑惑的口吻裡流露出女子的企盼。「莫往莫來」肯定的回答中盡是她的絕望。一句「悠悠我思」則道出了綿綿不絕的念想。滿心期望、凝神遠望、傷心絕望———這幾乎成了古典詩詞中痴情女子的典型模式。溫庭筠的「梳洗罷,獨倚望江樓。過盡千帆皆不是,斜暉脈脈水悠悠,腸斷白蘋洲」,晏殊的「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李清照的「人何處,連天衰草,望斷歸來路」,皆從這一模式而出。然而無言誰會憑欄意,淚眼問花,花亦無語。

「終風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願言則嚏。」女子思念丈夫,漫漫長夜不能入睡,甚至痴痴地想:最好他現在能打個噴嚏,這樣便會知道我在想著他了。民間有「打噴嚏,有人想」的說法,最早竟然可以追溯到 《詩經》中。對於這個風一般的男人,女子抓不住,微不足道的噴嚏成為她和他之間唯一的聯系。因此明知荒謬,她也只能祈禱,願自己無窮無盡的思念化作他的連連噴嚏,讓兩顆隔膜已久的心,能有一點感應。

「曀曀其陰,虺虺其雷。寤言不寐,願言則懷。」詩中並無太多直接描述男子的筆墨,只把他比作狂風,從暴、霾、曀、陰、雷這些字眼,便可想見他是個脾氣暴虐,昏惑無常的人。女子不是不怨,可抱怨完了,還要說「願言則懷」,但願他能將我想念。這就是「冤家」相遇的結果———前塵往事不堪回顧,偏偏還要牽腸掛肚。(原載2016-03-30文匯

終風且暴,顧我則笑,謔浪笑敖,中心是悼。
終風且霾,惠然肯來,莫往莫來,悠悠我思。
終風且曀,不日有曀,寤言不寐,願言則嚏。
曀曀其陰,虺虺其雷,寤言不寐,願言則懷。

起風了,風大得不得了。想起他啊,那個時候他看到我就開心地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開心暢懷,現在想起那個歡樂時光,內心都感到傷悲。時光不再。

起風了,風刮得滿天都是塵土。他還願意來看我嗎?他是好久來都不來了,徒惹我對他的無窮思念。

起風了,天氣陰沉沉的,都陰沉了好多天了。我一個人獨睡,醒過來再也睡不著,自己跟自己說話。希望他這個時候打噴嚏,知道有人在思念他。

天越來越陰沉,還響起了隆隆的雷聲。我想他想得睡不著,希望他也一樣對我思念。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July 29, 2025 at 9:38pm

愛墾APP:導讀本雅明的“靈光”

當我們翻開瓦爾特·本雅明的《攝影小史》(Kleine Geschichte der Photographie),迎面撲來的不僅是一篇關於攝影技術與藝術的歷史回顧,更是一場對「藝術」本質、歷史變遷乃至時代精神的深刻反思。這篇發表於1931年的短文,表面上是談攝影,實則談藝術的命運、靈光(Aura)的消逝與技術時代的來臨。透過三段嚴密鋪陳的結構,本雅明不僅重新定義了攝影的價值與功能,也為我們思考當代影像文化和藝術的未來打開了另一扇門。

一、攝影的誕生與「靈光」的殘影

本雅明的討論起點,是對攝影發明初期的禮讚。他特別指出1850年前後為攝影史的黃金時期。在這個階段,攝影家對技術的掌握達到極高水準,作品中蘊藏著一種無法言喻、充滿吸引力的氛圍,讓觀者產生一種「此時此地」不可複製的凝視與想像。這種攝影作品中閃現的「極微小的火光」,正是本雅明後文稱之為「靈光」的線索。

「靈光」這一概念,在本雅明的思想中具有核心地位。雖然語義看似神秘,但如果從中國藝術語境理解,可將之理解為「神韻」、「氣韻」,即某種藝術品特有的不可言傳卻能感知的氛圍與氣場。這種靈光,是藝術作品與觀者之間的時空聯繫,是原創性與獨一無二的現場經驗。

攝影初創期,由於技術限制,例如需要長時間曝光、對光線的精密控制等,反而保留了這種「靈光」。攝影作品不是快速複製的結果,而是與藝術家創作過程密切相關的時間凝固。那時的照片如同一幅畫,不僅記錄現實,更承載著藝術家與拍攝對象在場域中的互動與精神共鳴。

本雅明的這一點觀察十分敏銳,他看見了一個時代技術條件所造就的偶然藝術性,也即——攝影雖為機械操作,但在早期,它還是一種帶有手工藝精神的創作活動,並未完全脫離藝術的語境。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July 7, 2025 at 11:49pm

二、商業攝影與靈光的消逝

然而,攝影並未停留在「靈光」閃耀的階段。本雅明在文章第二部分迅速轉向對商業攝影——尤其是照相館攝影——的批判與焦慮。他指出,靈光正在從照片中逐漸消失,而這一消失的根本原因,來自技術的發展,尤其是「明亮鏡頭」的使用與曝光時間的大幅縮短。

攝影技術的進步,從某種角度來說,是在「壓制黑暗」,也就是說,它摒棄了那些帶有神秘性與模糊感的影像特質,轉而追求極致清晰與精確。大光圈、短曝光的技術讓拍攝成為一瞬間的捕捉,而非一種「醞釀」。靈光正是在這種「醞釀」之中得以生成的,因此也就不再存在。

在這裡,本雅明提醒我們:藝術與技術並非天然對立,但當技術凌駕於藝術的節奏與感知之上時,藝術本身的特質就可能遭到侵蝕。

不過,本雅明並不全然否定新攝影技術。他以阿特熱(尤金·阿傑,Eugène Atget, 1857~1927)為例,指出其作品雖無靈光,卻具有另一種突破性的價值。阿特熱鏡頭下的巴黎街道、空無一人的都市景觀,呈現出一種奇異的陌生感與超現實效果。這正是本雅明所說的:「將對象從靈光中解放出來」,使其赤裸呈現在觀者面前。

這種超現實的美學不是對靈光的繼承,而是其消解後的重建,是新藝術形式對現實的再加工。觀者不再是靜靜凝視一幅充滿神韻的圖像,而是被迫面對現實的異化與疏離,這是一種深具現代性的視覺體驗。

因此,在這部分,本雅明以攝影技術的發展為線索,展開對「藝術如何變化」的鋪陳。攝影不僅改變了藝術的呈現方式,更改變了觀者與藝術之間的關係。

三、藝術的終結與新形態的誕生——電影的時代

在《攝影小史》的第三部分,本雅明的視野進一步延伸至電影。他將電影視為一種藝術的新形態,一種「靈光」完全消解後的時代產物。電影徹底拋棄了藝術的「原作性」,轉而以大量複製的形式流通,完全服膺於技術的生產與社會制度的分配之中。

這種藝術的變化,不只是形式的革新,更是一種哲學與價值觀的轉換。過去藝術作品之所以「崇高」,往往來自其唯一性與祭祀性(如宗教畫作、儀式用具等);而電影則是以公眾娛樂的方式,呈現在大眾面前,藝術與生活的邊界因此變得模糊。

在這裡,本雅明並非完全否定電影。相反,他認為這種「去靈光化」的藝術形式,是現代社會中民主與社會進步的象徵。他甚至提到,電影的群眾性與技術性,有可能打破資本主義藝術的壟斷邏輯,成為共產主義文藝的一部分。

這樣的論述不難讓人聯想到他之後的名著《機械複製時代的藝術作品》,其中更全面地探討了技術複製如何顛覆藝術的本質,並指出藝術將逐漸從「儀式」走向「政治」。

因此,《攝影小史》的第三部分既是結語,也是對未來藝術形態的預言——一種不再仰賴神秘感與崇高性,而是嵌入於日常、政治與技術網絡中的藝術。

結語:攝影作為觀察未來的窗口

縱觀《攝影小史》全篇,我們會驚訝於本雅明如何以攝影這一新興技術為切入點,建構出一套宏大的藝術史觀與文化批判理論。他討論的從來不只是攝影的技術變革,而是藝術在技術時代如何自我更新,甚至自我瓦解。

攝影,從「靈光」的遺跡到「靈光」的消解,見證了藝術從神秘、崇高走向平凡與政治的過程。這不僅是藝術的演變史,也是現代性的發展軌跡。

對我們當代的攝影師與觀眾而言,《攝影小史》不僅是一份歷史文獻,更是一面鏡子。當我們拿起手機隨手拍攝、當影像在社交媒體中瘋狂流通,我們是否還記得那種原初的、帶有「靈光」的凝視?或許,我們也正如阿特熱那樣,無意中打開了另一扇觀看世界的窗戶。

最終,本雅明留給我們的問題是:在這個圖像泛濫的時代,我們如何重新理解「藝術」?攝影是否還能承載某種真實?或者說——我們能否從攝影中,再度看到那微弱卻持久閃爍的火光?

這,也許就是《攝影小史》最深的啟示所在。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May 19, 2025 at 2:14pm

納博科夫·備受溺愛的目擊者~~他喜愛海濱勝地和油膩味濃的食物。他和我一樣討厭鬥牛。他能說五種語言。他非常喜歡惡作劇。他生活中唯一的重大現實是文學,特別是俄羅斯詩歌。他自己的詩歌反映了古米廖夫和霍達謝維奇的影響。他很少發表作品,總是不願談及他的創作,就像他不願談及自己裹在說笑的迷霧中的內心世界一樣。

出於各種原因,我發現要談論我的另外一個弟弟是極端困難的。對塞巴斯蒂安·奈特(一九四〇年)的曲折尋求,連同其涼亭和自我配合的結合,比起在這部回憶錄的第一稿中我畏縮停步以及今天正在面對的任務來說,簡直算不了什麼。除了我在前面的章節中簡要地敘述過的那兩三件微不足道的小冒險之外,他和我的童年很少交匯。在我最豐富最詳盡的回憶中,他僅僅是背景里的一個影子。我備受溺愛;他則是備受溺愛的目擊者。他在一九〇〇年三月十二日剖腹產出生,比我晚十個半月,他比我成熟得早,外表也顯得比我大。我們很少一起玩,我喜歡的東西他大都不感興趣——玩具火車、玩具手槍、紅印第安人、紅紋麗蛺蝶。六七歲的時候,在女士的寬容下,他發展起了對拿破崙的強烈崇拜,拿著他的青銅小胸像上床。小的時候我喜歡吵嚷、愛冒險,有點橫行霸道。他安靜而無精打采,比我和導師在一起的時間要多得多。十歲時他開始對音樂感興趣,此後他上了無數的音樂課,和父親一起去音樂會,在樓上一架近在可以聽得清清楚楚的地方的鋼琴上一連許多個小時彈歌劇的片斷。我會悄悄走到他背後捅他的肋骨——一段痛苦的記憶。(摘自: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說吧,記憶:自傳追述》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May 1, 2025 at 11:26am

科學讓各人按照各人的嗜好去喜愛合乎他氣質的東西,特別用心研究與他精神最投機的東西。科學同情各種藝術形式和各種藝術流派,對完全相反的形式與派別一視同仁,把它們看做人類精神的不同的表現,認為形式與派別越多越相反,人類的精神面貌就表現得越多越新穎。

植物學用同樣的興趣時而研究橘樹和棕樹,時而研究松樹和樺樹;美學的態度也一樣;美學本身便是一種實用植物學,不過對象不是植物,而是人的作品。因此,美學跟著目前精神科學與自然科學日益接近的潮流前進。精神科學采用了自然科學的原則,方向與謹嚴的態度,就能有同樣穩固的基礎,同樣的進步。(丹納《藝術哲學》引自第13頁)

毫無疑問,攝影對繪畫是很好的助手;在某些有修養的聰明人手里,攝影有時也處理得很有風趣;但決沒有人拿攝影與繪畫相提並論。(丹納《藝術哲學》引自第18頁)

藝術是「又高級又通俗」的東西,把最高級的內容傳達給大眾。(丹納《藝術哲學》引自第29頁)

不管在複雜的還是簡單的情形之下,總是環境,就是風俗習慣與時代精神,決定藝術品的種類;環境只接受同它一致的品種而淘汰其餘的品種;環境用重重障礙和不斷的攻擊,阻止別的品種發展。(丹納《藝術哲學》引自第35頁)

(十七世紀的)法國仿佛當著歐洲的教師。生活方面的風雅,娛樂,優美的文體,細膩的思想,上流社會的規矩,都是從法國傳播出去的。 一個野蠻的莫斯科人,一個蠢笨的德國人,一個拘謹的英國人,一個北方的蠻子或半蠻子,等到放下酒懷,煙斗,脫下皮襖,離開他只會打獵和鄙陋的封建生活的時候,就是到我們的客廳和書本中來學一套行禮,微笑,說話的藝術。(丹納《藝術哲學》引自第49頁)

Comment by 罗刹蜃楼 on April 26, 2025 at 4:12pm

現實主義藝術

只有,我已能得到結論,即我們在藝術作品面前無絲毫自由,我們不能隨心所欲地進行創作。然而,鑑於它先我們而存在,還因為它既是必須的又是隱蔽的,所以我們得去發現它,就像為發現一條自然法則那樣去做。

然而,藝術能夠使我們做到的這個發現,實際上不正是對我們最為珍貴的東西的發現嗎?這種東西在通常情況下是我們永遠都不會認識的,我們真正的生活,如我們已感覺到了那樣的現實,它同我們以為的差別如此之大,以致當一次巧合給我們帶來真正的回憶時,我們心裏會充滿如此巨大的幸福感。

即是所謂的現實主義藝術的虛假使我對以上看法深信不疑,要不是我們在生活中養成習慣,總愛給自己所感覺到的東西一個如此不達意的習語,並且時隔不久還把這個習語當做現實本身的話,這種所謂的現實主義藝術還不會那麼謊話連篇。……

況且,在就這些理論的邏輯內涵進行探討之前,我就已經覺得能在它們的擁護者身上找到說明它們低劣的證據,就像一個確有良好教養的孩子被派去一戶人家做客吃午飯,聽到那家人說「我們好不隱諱,我們心直口快」時覺得這種思想品德實在不如什麼都不說才是不折不扣的德行。

真正的藝術用不著那麼多的聲明,它在默默中完成。再者,這些理論的倡導者運用完全現成的習熟語,特像他們所貶斥的低能兒使用的習熟語。而且也許,從美學類型進行估計還不如從言語優劣去判斷智力和精神的成就達到了什麼程度為好。

可是理論家們卻相反地認為大可不必為這種言語的優劣而費心(研究性格法則也一樣,用嚴肅的或者毫無價值的主題都能夠進行,就像解剖實驗室的助手在低能兒的屍體或天才屍體上都能研究解剖規律、重大的精神法則或者血液循環規律、腎排洩規律一樣,並不因為各個個人的智力價值而產生多大的區別)。

一部寫有理論條條的作品就像一件保留著標價牌的物品。每當我們沒有力量強制自己使某個印象通過最終導向它的固定和表現的各個連續狀態的時候,我們便進行推理,也就是思維的游弋。

我現在明白了,需要表現的現實並不存在於主體的外表,而在於與這個外表關係不大的一定深度,就如同那湯匙碰擊在碟子上的聲音、餐巾漿硬的觸感所像徵的,對我精神上的更新而言,它們比那些多次的人道主義、愛國主義、國際主義和形而上學的交談還要珍貴。

當時我聽到有人說:「不再要文筆,不再要文學,要生活!」……所有缺乏藝術感,也就是不知道服從內心現實的人都可以具有對藝術沒玩沒了地進行推理的能力。

而且,只要他們稍稍沾點外交官或金融家的邊,介入了現時的「實際」,他們便樂於認為文學是一種將逐漸趨於淘汰的精神遊戲。
((摘自:第2143頁;《追憶似水年華》[法語:À la recherche du temps perdu,英语:In Search of Lost Time: The Prisoner and the Fugitive],[法国]馬塞爾·普魯斯特 [Marcel Proust ,1871年—1922年] 的作品,出版時間:1913–1927,共7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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