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心法則:改變你一生的關鍵 (Mindfulness) 第一部·不用心

2 屋內的燈是亮著的,但卻沒有人在家

#我們不合時宜的切分日與夜、夏季與冬季,我們試圖定義「知覺的連續狀態」(sensible continuum)中的每一部分是「什麼」,這些抽象的「什麼」就是概念。而人類的智慧,正在於我們會利用概念來取代經驗知覺。──威廉‧詹姆士,〈我們所生存的世界〉(William James, “The World We Live In”)#

想像現在是清晨兩點,你家的門鈴響了起來;你因此而驚醒,並跑下樓去。你打開門,看到有個男人站在你面前。他手上戴著兩枚鑽戒、身上穿著一件皮草大衣、且身後停了一輛勞斯萊斯轎車。他說他很抱歉在這種莫名其妙的時間吵醒你,但他正在玩一個拾荒者遊戲。他的前妻也參加了這個比賽,因此,他必須要贏得勝利。他需要一塊七呎長、三呎寬的木板。你能幫助他嗎?為了達謝你,他將給你一萬塊美金。而你相信他,因為很明顯的,他相當有錢。這時,你反問你自己:「我到哪裡去找一塊木板給他呢?」你想到了伐木場;你不知道那座伐木場是誰的,事實上,你連伐木場在哪裡都不確定。但不管怎樣,那座伐木場在清晨兩點就關閉了。你的內心在掙扎著,但你就是想不起來任何東西。你相當不情願的告訴他:「哎呀!我很抱歉!」

第二天,你剛好開車經過在你朋友家附近的一處建築工地,你看到了一塊大小正好符合七呎長、三呎寬的木板,原來,七呎長、三呎寬的木板就是門板!如果早知道的話,你大可直接把自己家的門板拆下來給那個有錢人,然後拿到一萬塊美金。


你對你自己說:「到底是為了什麼?我昨天竟然沒想到可以這樣做?」你沒想到可以這麼做,是因為你從來沒有把自己家的門當成是一塊木板。你從來沒有發現,那塊七呎長、三呎寬的木板,其實隱藏在你印象中那個稱為「門」的種類下。


這種不用心的表現通常以更平凡的方式出現。例如,「為什麼我沒想到蘇珊?她會疏通洗碗槽的水管啊!」這種情況可稱之為「落入種類的陷阱」(entrapment by category)。在三個可幫助我們瞭解不用心本質的定義中,「落入種類的陷阱」是第一個定義。另外兩個我們以後也會解釋的定義,則分別是「自動化的行為」(automatic behavior)以及「受限於單一的觀點」(acting from a single perspective)。


@落入種類的陷阱

我們經驗這個世界的方法,是把世界上的萬事萬物加以分門別類。「這是一個中國花瓶,而不是一個日本花瓶。」「不,他只是一個大學一年級的新生。」「這種白色蘭花已瀕臨絕種。」「她現在變成他的上司了。」在這種方式下,我們描繪出全世界,也描繪出我們自己。好像一旦沒有了各種分類,世界就會脫離我們一樣。西藏高僧稱這種心理習慣為「執著於分別之妄心」(The Lord of Speech):

#我們採納了一套分類方法來管理各種現象。而這種趨勢中發展得最完整的就是意識型態,這個思想系統將我們的人生合理化、正當化、神聖化。國家主義、共產主義、存在主義、基督教、佛教都提供我們各種身份與行事標準,並且解釋事情如何以及為何會這樣產生。

我們將會在這本書中反覆看到,開創新類別是一項用心的行為。而當我們不知變通、只一昧的依賴過去所建立的類別時,「不用心」就會出現(男性/女性、年老/年輕、成功/失敗)。一旦類別被建立起來之後,它們就像擁有了自己的生命一樣。想想看:(1)一開始有了地球。(2)然後有了土地、海洋與天空。(3)接著產生了國家。(4)然後出現了德國。(5)現在則有了東德與西德。我們創造的類別,在透過越來越多人的流傳和使用後,會宛如自行聚集能量一般,變得很難推翻與改變。我們建立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充滿類別與差異的世界,並與其他人分享著,然而我們卻也變成了自身的受害者,無法看穿這一切只是我們所建構出來的假象。

如果我們回溯那些在年幼時期就已牢牢印在我們腦海中的類別,就可以必較容易的發現,其實創造新類別是必要的。阿根廷作家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自一本古老的中國百科全書《太平廣記》中引述了幾種動物的歸類:「(一)為皇帝所有,(二)被做成標本,(三)馴養的,(四)乳豬,(五)做為警示用,(六)野狗,(七)包括在現有的類別中,(八)發狂的,(九)數之不盡的,(十)以非常細緻的駱毛筆所畫出的,(十一)以此類推,(十二)剛剛才推倒了一個水瓶,(十三)遠看起來像是蒼蠅」。不用心就好比是身陷於不知變通的頑固世界中一樣,在那裡,每一種生物都是屬於皇帝所有、基督教永遠都是好的、某些人永遠都只能是賤民、而門就只是門。


@自動化的行為

你曾經在服裝店裡對人形模特兒說「抱歉!借過一下!」嗎?或是曾經在新年的一月份時簽寫支票時,卻寫上了去年的時間?在自動化行為的模式下,我們從周圍的環境中接受並使用那些有限的資訊(女性的形體、相似的支票式樣),卻沒有讓其他的資訊(一動也不動的姿勢、日曆)滲透到我們的腦中。

有一次,我在一家小的百貨公司買東西,結帳時,我將一張新的信用卡遞給收銀員。她注意到我尚未在信用卡上簽名,因此要我補上簽名。然後她刷了我的信用卡,並且把簽帳單拿給我,要我簽名。我一一照著她所說的去做。接著,收銀員就拿著簽帳單與剛剛才新簽上名的信用卡,比對上面所簽的名字是否一樣。


|現代心理學並沒有太注意到,其實複雜的行為可能可以自動化的表現出來,就連早在一八九六年的索羅門斯(Leon Solomons)與史坦(Gertrude Stein)看待這個問題時也沒多加留意。(這裡提到的史坦於一八九三年到一八九八年在哈佛大學的實驗心理學系當博士班學生,他當時在威廉詹姆士手下工作。)他們所研究的,是當時被稱為「雙重人格」、後來被稱為「分裂人格」的議題。他們主張,這些由第二人格所表現出來的行為,跟普通人所表現出來的不用心行為,在本質上是相當類似的。就好像很多時候,普通人在做許多複雜行為時,並不會時時刻刻的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麼。索羅門斯與史坦設計了幾個以他們自己為實驗對象的的實驗,表現出書寫與閱讀可在同時間、自發性的完成。他們成功的做到了在閱讀一篇吸引人的故事之時,同時寫下英文字。經過多次的練習之後,他們甚至能做到閱讀同時聽寫。雖然後來他們完全不記得自己寫了些什麼,但卻十分確定他們的確有寫下一些東西。為了表現出閱讀能自發性的完成,受測者在聆聽一則動人故事的同時也大聲朗讀一本書。他們再次發現,只要經過多次練習,受測者在專心聆聽故事之時,也能夠毫無障礙的大聲朗讀。

索羅門斯與史坦對他們的實驗下了這樣的結論,他們認為,很多被認定是需要智慧才能做到的複雜行為,其實是能被自動化完成的,例如閱讀與書寫。「我們的研究顯示出一種一般人會有的普遍傾向,這種傾向就是:行為可以是下意識的、不需要有任何明白外顯的欲望或意志,且這些下意識行為通常和個人之前的行為習慣一致。」

我在一九七八年與心理學家班查諾維茲(Benzion Chanowitz)與布蘭克(Arthur Blank)合作進行的一個實驗中,仔細的探究了這種不用心行為的本質。實驗環境是在紐約市立大學的研究中心。我們去找正在使用影印機的人,並且問他們是否可讓我們先用一下影印機。我們給的理由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是合理的,另一種是沒道理的。如果受試者對合理可能的或是沒道理的兩種理由都是同一種反應的話,那表示他們根本沒思考過我們說的話。我們的問句有三種,分別是「不好意思,可以讓我用一下影印機嗎?」,以及「不好意思,可以讓我用一下影印機嗎?因為我要印東西。」,和「不好意思,可以讓我用一下影印機嗎?因為我趕時間。」

第一種和第二種的問句在實質內容上是一樣的,畢竟有誰用影印機時不是要影印?因此,當人們有考慮我們說的話時,前兩個問句應該會產生同樣的作用。然而,兩者的語句結構卻是不同的。那個顯然是廢話的第二個問句(「不好意思,可以讓我用一下影印機嗎?因為我要印東西。」)跟第三個問句(「不好意思,可以讓我用一下影印機嗎?因為我趕時間。」)聽起來比較類似,因為它們的結構都是提出要求並給了理由。如果人們順應後面兩個問題的次數是一樣的,就表示大家比較注意問句的結構,而較少思考實際上的內容。而這正是我們所發現到的。我們發現,當我們有說明理由時,有較多人順應我們的要求,不論這個理由是合理的或是愚蠢的。人們似乎傾向於不用心的回應他們所熟悉的語言結構,而不是用心的注意內容。


當然,這也有限制。如果有人提出一個比較大的要求,或是他給的理由很荒謬(「因為有隻大象在追我」),人們就會思考那些所說的話。所以,這樣的實驗結果並不表示人們沒聽到問話,而只是顯示出他們沒有積極主動地去思索它。


在另一項類似的實驗中,我們遞送了一個跨部門的備忘錄到一些大學辦公室。上面留的訊息不是「請求」就是「命令」將這份備忘錄送到某指定辦公室。我們寫著:「請立刻將這份備忘錄送到247室」。、或是「這份備忘錄必須被送回到247室。」任何看到這個訊息的人如果用心一點的話,就會想到「如果送出這份備忘錄的人這麼需要它,為什麼他自己不送回去?」並且不再理它。這個實驗中,有一半的備忘錄設計的跟平常部門間使用的一模一樣,另一半則設計成稍微不同的樣式。當備忘錄長得就像他們平常使用的時,有百分之九十的受試者會將備忘錄送回;而型式不太相同的備忘錄只有百分之六十被送回(因為這些型式不太相同的備忘錄引起了受試者的注意,讓受試者比較不會不用心的順應了備忘錄上的要求)。


當我在大學研討會上提出這項研究時,有一個聽眾告訴我另一個類似的小把戲。有人在洛杉磯報紙上刊登了一個廣告,上面寫著:「送一元美金給XXX永遠不嫌遲。」並註明了他的姓名與地址,而他並沒有承諾會給讀者什麼回饋。許多人回信並附上了一塊美金。刊登這則廣告的人顯然因此賺了一大筆錢。


在這些例子中,自動化行為明顯的與習慣有相當大的關係。這些習慣(或者稱之為「一再被重複的行為傾向」)很自然的會造成了不用心。但是值得注意的是,事實上,有些不用心的行為可以和重複發生的習慣無關,而是一種瞬間的反應,這些例子將可以在往後的章節中看到。


@受限於單一的觀點

我們在生活中處理事情時,時常會覺得好像只有一套標準可遵行。例如,做菜時,我們常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完全照著食譜做。添加材料時也像是遵守正式的法規一般。如果食譜上寫著要加一撮鹽巴,但卻誤加了四撮的話,我們就會手足無措,就好像那個碗馬上就要爆炸了似的。我們把食譜視為一個準則,但通常不會去考慮人們在口味上的差異,或者想到做一道新的菜餚可能會很有趣。

我在唸研究所時所進行的第一個實驗,就是探討「受限於單一觀點」的問題。這是一個探討「不同方式的請求所造成的不同效果」的初步研究。與我們共事的一個女研究員站在熙來攘往的街頭,告訴過往的人們說,她的膝蓋扭傷了,需要人幫忙。如果有路人停下來,她就會請他或她到附近的藥房買個貼布來。我站在藥房內,看前來幫忙的人會給藥劑師什麼樣的請求,而這個藥劑師稍早時同意要告知他們的貼布已經賣完了。一聽到貼布賣完了,在我們研究的二十五個人中,沒有一個人想到可以請藥劑師推薦其他的治療方法。每個人都空著手離開藥房,回到「受傷者」身邊並告訴她這個消息。我們猜測,如果這位女研究員做出的是一個比較不明確的要求,她反而比較有可能成功的獲得幫助。但是,受限於「扭傷膝蓋就是要貼貼布」的單一想法,完全沒有人想到可以尋求其他可能的治療方法。


為了測試狹隘的觀點可以如何操控我們的想法,請讀一讀下面的句子:


FINAL FOLIOS SEEM TO RESULT FROM YEARS
OF DUTIFUL STUDY OF TEXTS ALONG WITH
YEARS OF SCIENTIFIC EXPERIENCE.

現在,算一下裡面有幾個F,你只能再唸一次上面的句子。

如果你找到的比實際上的還要少,你的算法可能受到最前面的兩個字都由F開頭所影響。在計算時,你的想法會傾向於依賴這個線索,或者說是單一的觀點,而忽略掉有些隱藏在單字中的或是在單字尾的F(正確的答案是八個)。


像這種高度明確的指示,或是類似前例中貼布的要求,都會鼓勵不用心行為產生。一旦讓這種想法進到腦子裡,我們就像是碰到冰塊的蛤蜊一樣,立刻就把殼閉得死緊,再也不讓新的訊息進來。在下一章中,我們將看看為什麼我們會卡在頑固的、閉塞的心靈狀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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