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士方·藝術大師的流年碎影(7)(上)

文壇奇人文懷沙

世人公認文懷沙先生是奇人,現在他已經被冠上“國學大師”的桂冠。文老今年已百歲,仍精神矍鑠,睿智樂觀。他雖閉門謝客,但時不時在電視臺的訪談節目中露面,美發長髯,瀟灑飄逸,引經據典,高談闊論。

文懷沙祖籍湖南,1910年生於北京,十幾歲便開始迷戀那些連大人都不敢看的書。童年的文懷沙似懂非懂地讀《離騷》,屈原的筆鋒漸漸把內向、多愁的文懷沙,變成了一個棱角分明的人,養成了他特立獨行的個性。

20世紀初,中國社會動蕩不安,各種革命文學團體盛行一時,最有影響的是1909年由柳亞子與陳去病、高天梅發起成立的中國近代史上第一個革命文學團體—南社。南社與同盟會互為掎角,一文一武共助國民革命,能夠被南社認可並且接受是當時的文學青年夢寐以求的機會。文懷沙當時高中畢業,憑著對中國古典文學的熱愛,積累了比較深厚的詩詞功底,他寫了一首詩,寄給著名的國學大師柳亞子。

柳亞子看過文懷沙的詩作後,寫信給他,在詩後寫了十個字:“君詩如美人,未嫁已傾城”,稱贊文懷沙的詩像一個美麗的女子,還沒有嫁人就已經傾國傾城了。

文懷沙在詩詞上的才氣漸漸為人所知,後來他別出心裁,用新詩的方式解讀了屈原的《九歌》《九章》和《離騷》等著名的篇章,為屈原作品的推文懷沙在詩詞上的才氣漸漸為人所知,後來他別出心裁,用新詩的方式解讀了屈原的《九歌》《九章》和《離騷》等著名的篇章,為屈原作品的推廣和普及闖出了一條新路。

文懷沙曾寫過“平生只有雙行淚,半為蒼生半美人”。他用“美人芳草”概括楚辭。他認為以女性為中心,是《離騷》的偉大之處。他對屈原的理解與眾人有所不同,他認為屈原愛國,也愛美人,這個理念貫穿了他的一生。

他與郭沫若、遊國恩被譽為當代中國三大楚辭專家。

1953年世界和平理事會為了紀念中國愛國詩人屈原、波蘭天文學家尼古勞斯?哥白尼、法國作家弗朗索瓦?拉伯雷、古巴作家何塞?馬蒂四位文化名人,決定在莫斯科舉行和平大會。當時新中國在聯合國還沒有獲得一席之地,為了響應世界保衛和平大會、爭取國際地位,國家文化部決定由郭沫若、遊國恩、鄭振鐸、文懷沙等人組成屈原研究小組,並將屈原的作品整理成集,以白話文的形式出版發行。給屈原作品加簡單的註釋,註釋要盡量通俗易懂,讓具備初中以上文化程度的人都能看懂,這樣才能普及屈原作品。文懷沙僅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這項艱巨任務。《屈原集》的出版對當時的中國學術界產生很大影響,很多人就是在屈原愛國主義情懷的感召下投身於社會主義的建設中的。

由於文懷沙在中國古典文學方面的深厚造詣,特別是對屈原詩歌研究的成就和博學多才,他被譽為當代“屈原”。解放後他在北京大學、清華大學任教,並擔任北京師範大學、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等職務,現任中國詩書畫研究院、上海大學文學院名譽院長。

1985年,國學大師文懷沙在北京新僑飯店。這是文大師75歲時的樣子,看上去只有50歲。(1985年作者攝,此照片當年經過當事人審定)

文懷沙在20世紀40年代進入解放區,與偉人毛澤東、周恩來等私交甚篤,20世紀50年代,文懷沙是毛澤40年代進入解放區,與偉人毛澤東、周恩來等私交甚篤,20世紀50年代,文懷沙是毛澤東等人的座上客和隨員。有一張毛澤東等在北京十三陵水庫工地的照片,文懷沙也躋身其中。

胡耀邦同文懷沙也有交誼。在胡仙逝的半年前,他曾贈詩與文,詩題為《致文懷沙先生》。全詩為:“騷作開新面,久仰先生名。去歲饋珠玉,始悟神交深。君自九嶷出,有如九嶷雲。明知楚水闊,苦尋屈子魂。不諳燕塞險,卓立傲蒼冥。閉戶驚落葉,心悲秋早零。心悲不是畏天寒,寒極翻作艷陽春。艷陽之下種桃李,桃李芬芳春復春。哲人曉暢滄桑變,一番變化一番新。如今桃李千千萬,春蕾一綻更精神。”

文懷沙同中國當代文壇大家都有來往。他與郭沫若有深交,丁玲是他的表姐,俞平伯大遭批判的《紅樓夢研究》新版本就是由文懷沙主持的棠棣出版社於1952年出版的,而該書跋語由棠棣主人撰寫,這個棠棣主人就是文懷沙。1953年9月,棠棣出版社又出版了周汝昌批判俞平伯的著作《紅樓夢新證》,這是後話。

很難想象熱愛美人芳草的文懷沙一輩子只愛一個女人,這是不可能的。但是並不妨礙他把自己的心靈感情揉成很多片,他給出的每一個片都是真誠的,都是帶著血的。

20世紀40年代後期,一個很貧窮的女學生到他家拜訪,文懷沙留她吃飯。然而,文夫人很瞧不起這位女學生,覺得自己是開汽車的,女學生是騎自行車的,褲腿上夾的夾子還忘記取下來,文母也看不起這個學生。女學生很委屈,文懷沙站起來對她說:“這個飯我吃不下,你陪我出去吧。”站起來拿起大衣就走了。

為了這個女學生,文懷沙伴她進入解放區。這個女學生後來成了他某個孩子的母親,但他與這個女子的婚姻生活並沒有維持多久,就以失敗宣告結束。文懷沙說:“每個人的愛情生活同社會有關系,動亂、戰爭年代的愛情生活用一句話概括,就是把許多不可能變成可能,把許多可能又變成了不可能。”

解放後文懷沙被聘在文化部,從事古籍整理工作,一場更大的感情糾葛悄悄降臨。

一位剛從醫學院畢業的醫院大夫愛上了文懷沙,她的家庭非常富有,父親是大學校長,姨母是英國一家醫院助產科大夫,兩家都希望這個女孩子嫁給姨母的兒子,但是她只愛文懷沙。有一天晚上,她就留在文懷沙家裏沒有回家。文懷沙雖多情,但他非常規矩,用他的話說:“那天晚上,我們有擁抱,也有kiss(接吻),但是不見於亂。”

文懷沙當時抽煙,而姑娘家裏是沒人抽煙的,回去後母親和姨母聞到她身上殘留的煙味,就斷定這個女孩子一定**了,於是就大罵文懷沙是流氓。

後來這個女孩給文寫了一封信:“我最尊敬的母親同大姨對先生有不敬之詞,這些語言傷了我的心,我不能保護你,而且使你受屈辱。你不過是窮,你有什麽別的缺點?我為了報答你,也希望你將來有幸福,我沒辦法反抗我母親,那麽就再見了。”

她在醫院拿到一種叫葉氰酸的烈性毒藥吞了下去,發現的時候已經無法挽救了,死的那天是三月三日。

這場情感的風波幾乎徹底摧垮了文懷沙的精神支柱。從此以後的幾十年間,他每年都要在三月三日這一天閉門謝客,靜坐一日,以此來紀念這位為他舍棄生命的心上人。

文懷沙說:“世界上最痛苦的莫過於兩件事,一個叫生離,一個叫死別。這些年來,生離死別這種經驗太多了,但是我還沒有失去敏感。我不止愛過一個女人,不會像梁山伯與祝英臺那樣從一而終,但是我每次都愛得很真誠。這個事情可對知者道,難對俗人言也。”

文懷沙在20世紀50年代時,喜歡早晨站在王府井大街邊上,看來來往往上班的人們,那時大家都騎自行車上班,姑娘們學蘇聯,喜歡穿一種叫“布拉吉”的連衣裙,文懷沙覺得這些女孩真好看。

文懷沙在花甲之年,在北京腫瘤醫院做手術時為了美麗的女醫生而學關羽刮骨療毒。

兩個二十幾歲的女醫生對他說,要打麻醉針。文懷沙從她倆的眼睛裏看出了美麗(盡管她倆穿著手術服,帶著帽子和口罩),就說:“能不能不打針?”醫生說不打麻藥你受不了。文說:“我覺得我受得了。古人都可以刮骨療毒,我看著你們,你們的美麗就是麻藥。”

手術進行了半個小時,文懷沙說他的心都疼得直想抖,但是他還要笑,還要說不算特別疼。手術做完後,女醫生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樣的病人。”文說:“我也從來沒有見過像你們這麽美麗的醫生。”

1986年7月5日,上海人民廣播電臺播出了一檔節目。這是一個日常的文學鑒賞節目,但節目播出後,所有認識文懷沙的人都大吃一驚。

電臺的編輯在整理錄音帶的時候,發現了文懷沙吟誦的錄音帶,一聽,實在是太感人、太迷人了。再看先生的資料,1910年出生,心想這位老先生肯定已經不在人間了,後來在播出這盤錄音帶時就想當然地說是:“已故的文懷沙先生”。節目播出後,文懷沙收到大量的挽聯、唁電和唁函。

文懷沙先生的哥哥在上海,打電話給電臺說文懷沙先生仍健在。

闖禍的編輯很緊張,生怕受到處分。文懷沙就寫了封信給電臺領導說:“千萬不要處分這個人,他是我的知音。我活著他對我好,不新鮮,我死後這個編輯還在懷念我,為我流淚,就很不易了。現在你要處分他,就是處分我。”

文懷沙說:“人家都是死後有哀榮,而我生前已經聽到身後的名,這個經驗太美好了。所有的遺體告別,我看作為哀悼的主角,他都一無所知,只是活人在那裏起哄。所以我是主張活體告別,你們來,歌頌我當面讓我聽聽,罵我也讓我聽聽,好歹讓我都聽到。”

1987年10月30日,文懷沙下榻上海淮海飯店,上海人民廣播電臺的#原點書屋 www.txtyd.com編輯們趕到飯店向文懷沙先生負荊請罪。文先生一句“我們是朋友,是知心朋友”的話,頓時消融了緊張拘謹的氣氛。文先生毫無責備之意,他引用了《詩經?鄴風》中的詩句:“死生契闊,與子成悅”,稱他與電臺編輯們是死生之交。他說,這種事情很難免,不是惡意,我從你們那裏感受到了慎終而追遠式的溫暖。我感激都來不及,難道還會抗議嗎?那豈不是以德抱怨嗎?務請原諒那位素昧平生的朋友(節目的責編),千祈勿以一眚掩其德。對於生死問題,文先生說他不大贊成寫挽聯,卻主張寫活聯,好的,壞的,都可以看到聽到。“相與無町畦,相與為嬰兒”,來自周谷城先生的《懷沙教授雅玩》。“唯唯諾諾亂鋪天,一士沈吟敢直言;十載縲紲休未得,深情一往唱屈原。”這是黃藥眠先生的贈詩。

20世紀80年代我能夠榮幸地結識文懷沙先生並與之交往多年,是因為丁玲前輩的介紹。1985年我到北京復興門外丁玲寓處向她約稿,她介紹我去找文懷沙先生,說文那兒有一件為南通廣教寺法乳堂寫的碑文。

我按照丁玲前輩提供的地址給寓居在北京新僑飯店的文先生寫了一封信。4月13日文先生復我一信:

鄒士方同誌:

惠書敬悉,遲復為歉。

因為特定條件下的需要,我受命寫的那篇碑文,不可能用語體文,而是操魏晉人語,何況還有不少用事、用典。所以然者,蓋有不得已之苦衷在,並非舞文弄墨故為驚世駭俗者也。

碑記現交中國佛學院,由一位先生作註釋。假如要發表,恐怕原文與註釋同時刊出為宜。不爾,能讀懂的人就更少了。

貴報擬發表拙文,甚為榮幸。丁玲所以謬許此作,因為她看出了大團結、廣統戰的客觀意義耳。究竟是否在貴報刊出為宜?又以何種形式在何時刊出為宜?容與您見面談後決定罷。我想等中國佛學院把註釋稿交我審閱並寫定定稿之日再函邀您來蝸居指教如何。專復並候春安

文懷沙手上

四.十三晨

我於4月18日應文老之邀,於新僑飯店173室訪見這位久已心儀的大學者,訪見時文老日籍妻子在座。文老給我印象極佳,白面黑發,雙目炯炯,美髯飄逸,身材頎長,談吐不凡,大家風度。真乃奇男子、美男子也!他就是我心目中的這一個“屈原”。

那次訪見,他在我的本子上用硬筆書寫了:“閉心自慎,終不過失兮。靈均句與士方先生共勉文懷沙”。又將碑文手跡縮小復印一紙贈我,上題:“士方先生雅政文懷沙敬奉一九八五、四、十八”。還將他的論文《〈九歌〉貴在情深一往—關於〈九歌〉的一封信》復印一紙贈我,上題:“士方先生覆瓿文懷沙一九八五、四、十八”。

那年6月我又寫信與他談稿件之事,他於7月8日復我一明信片:

鄒士方同志:

江南歸來後,又去外地,昨日始得拜誦六月廿八日惠示,遲復為。

我這些日子相當忙,居無定所,所以您來看我,未必能湊巧碰上,還是我來看您為好。您什麽時間有空?到什麽地方能見到您?望惠我數行,俾圖過晤。丁玲說的那篇拙文,底稿現在周谷城老先生處,是否由您給周寫一信代索回並請他寫幾句評語(如願寫“讀後感”當然更好),然後再考慮是否在您報上發表合適?我原來的想法是最好能請人作註。您上次來信既然說到您報的特定情況,那麽註與不註,似乎無可無不可,倒是周的評語是可貴的。周谷城先生通訊處:“上海泰安路115弄6號”。

匆匆不盡即頌

撰安

文懷沙草復

我要去拜望文老,他卻要來看我,真是沒有一點架子,謙恭得很,現在的名人能有幾人這樣做?

後來這件碑文及文老親自修改過的註釋一並由我在《人民政協報》“華夏”副刊上刊出,影響很大。當時報社總編輯王禹時先生全力支持我發表此作,而報社副總編張西洛先生對發表此作頗有微詞。由於碑文及註釋冷僻字多,出報的頭天下午我一直盯在排字房,有的字要現刻,十分麻煩,我校對多遍後才付印。

碑文刊出後,文先生十分高興。

法乳堂碑文是一件驚天地泣鬼神的宏文,文先生的凝重沈郁的書法將碑文之美發揮至極致。碑文有句雲:“蓋凡大善知識,鹹具大千慈悲,必含慕道沈痛”。文先生就是一位具有大善知識和大千慈悲的哲人,就是一位重節操重人情,並且付出過沈痛代價的奇人。

1986年9月,聶紺弩夫人周穎攜文懷沙先生手書詩稿《挽丁玲》(七律一首)和《挽聶紺弩》(七絕二首)見我,希望能在報上發表。同時附有文老5月10日寫給她的親筆信一通:

周穎阿姐:

不過是在一個月之中,耀輝革命文壇歷時半個多世紀之久的老作家—丁玲與老聶竟相殂謝。想起這二人生前對我的知遇之恩,心頭就像壓上兩塊沈鉛,老透不過氣來。因而寫了幾首舊詩,遣個人之懷而已,初無意示人也。你既然想看看,另紙抄寫呈閱。你知道我與紺弩交情深厚,豈是兩首小詩能說得盡?頗想通過詩文為故人作評價,卻又苦於無此能力。我的兩首挽聶絕句自以為把感情濃縮了,但出之筆下卻寫得很淡很淡……也許只有您能懂得我那詩句中非言可宣的情懷罷!一般說來,哀誄之辭的遺憾是受主無從讀到,只供活著的吊客指點。這樣也有好處,讓逝者自自在在安息吧。要不,生前已聽膩了許多無聊的演講,死後還要被迫忍受聽取才子文士們的絮聒,豈非死難瞑目,其苦無涯乎?

唐代的高適五十歲開始學作詩,紺弩自稱六十歲才學作舊詩,其實他從少年時代起就是個詩人了。他的詩的語言和思想彌漫在他整個一生的生活中,躲藏在他深刻、犀利的全部雜文和新體詩中,只是他本人青壯年時代不屑搞“平平仄仄仄平平”罷了。後來因在困蹶中發現“束縛思想”(毛澤東語)的舊體詩竟束縛不了他,甚至反要助長他的詩思,使他在這種“束縛”中找到他馳騁其特異詩才、寄托其特異思考的自由天地了。當二十年前我讀到他那些越寫越“邪糊”、越寫越“肆無忌憚”的詩,更是擔心極了。於是我作了幾首律詩勸他戒詩,主要是勸他不要在詩中惹事非,我說:“多一是非喻白馬,文章豈貴吟龍蛇?”(我和他都曾酷愛莊子的文章,他的舊詩集《散宜生詩》,這書名正來自《莊子》)並且向他指出:“虛心竹有低頭葉,傲骨梅無仰面花!”他以解嘲的口吻回答我:“每一狂夫天意厚,白雙老眼帽檐斜。”(見《散宜生詩》三十四頁),何等自信,又何等自負!紺弩好在沒有接受我的意見,要不天壤間就沒有《散宜生詩》這一奇葩了。“龍江打水虎林樵,龍虎風雲一擔挑。”(見《散宜生詩》柬周婆)有這樣抱負的詩人豈是阻遏得了的?

丁玲生前介紹《人民政協報》的鄒士方同誌向我約稿,通過接談,知鄒君相當熱情。老聶有何遺稿,可與鄒君聯系。匆上,敬候夏安

弟文懷沙拜上八六.五.十.燈下

找鄒士方同誌可打電話到“人民政協報”(65.5302),該報社地址是:“本市太平橋大街23號”,他家住:“西四北頭條28號”。

文先生對我如此信任,使我覺得他真是一位肝膽相照的人。通過研讀文先生這三首詩,使我這種感覺更加真實強烈:

挽丁玲文懷沙

重樓夜氣驀然收,五十年來挽逆流。

文采桑幹河上照,風雲沙跡北荒秋。

蒼茫魯迅虛垂淚,筆記莎菲撫卷留。

正式百花春盛日,神州有女耀高丘。

30年代初,傳聞丁玲在南京被反動派殺害,魯迅有《悼丁君》七律一首:“如磬夜氣壓重樓,剪柳春風導九秋。瑤瑟凝塵清怨絕,可憐無女耀高丘。”這詩滿蘊《離騷》之音。前句,恍惚“時暖暖其將罷兮,結幽蘭而延佇”;第二句則近“世混濁而分兮,好蔽關而嫉妒”;末句明顯來自:“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我這首律句乃承魯迅悼丁玲之遺緒,但對於這位近代傑出女作家之逝,深感她在憂患的歷程中從容地走完了光榮的一生,於是她給我們的完成感幾乎淹沒了悲涼感。

挽聶紺弩文懷沙

危坐讀君通塞詩,遊天戲海有余思。

從來大德生為用,百遍重尋繹散宜。

才性由來不自知,只今猶似暢談時。

舊新新舊千重變,又值清明雨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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