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城北·鈐記中華の京劇(下)

那天在上台之前,也沒能找到機會,先跟譚鑫培交流一下,請示一下。說我準備這麽改,那天恰巧就沒機會,但是他開始,在演出的時候,他就這麽演了,譚鑫培也是最初,他在演唱的時候,唱當年往事,他不看梅蘭芳這兒,用不著看,他就是看台下,他唱一句,有一句好,第二句有好,第三句應該沒好,但是第三句沒好,忽然台底下又鼓上掌了。他奇怪,他說怎麽又鼓上掌了,他悄悄用眼睛餘光一看,哦,感情是蘭芳做身段呢,心里就一動,這是資料上寫的。這一動當然就有點惱怒,他說,你要是變化,你改變,你得先跟我打招呼啊,另外這塊戲是我的戲,我唱了得好,是觀眾盯著我,你盡吸引了觀眾的目光,到你那兒去,這算怎麽回事。再又一轉念,就是什麽呢,這蘭芳的人緣不錯,這孩子很吃苦、很上進,再一想,他這麽有點反應也對。


譚鑫培也是個明白人,我們唱的是,我們倆當年那角色,剛結婚的往事,他有反應是對的,是對的呀。他就默許了,他沒給梅蘭芳,一個下不來台,他也跟著,相關做了動作了,迎合了,好,這第二天不得了了,各個京劇票房都傳說,說“譚老板”是默許,甚至是支持了,梅蘭芳的這個改革。“譚老板”支持,就是首肯了,這個對梅蘭芳,這個無聲的支持,是多大啊。所以梅蘭芳就踩著這個腳印一步一步的,但又是扭秧歌,進三步退一步,進三步退一步,而不是一往無前,不是跑百米,去改革舊東西。他改革舊東西,是改改停停,改改停停,甚至改改停停,有改過頭的,他還要退回來,以后再說,以后重新再起步。第一個文化沖突,梅蘭芳起步了。
 

第二個文化沖突,是京派跟海派的沖突,上海的京劇,完全是另一碼事,是受上海的文化。那個大背景下,包括資本主義,商業化的東西,控制得很厲害,從演出到化妝到服裝等等,這些事,梅蘭芳從1914年開始,到二幾年,連續五六回跑上海演出,譚鑫培六下上海,是光演自個兒的戲,對身邊上海的那些演出,不屑一顧。我是北京的伶界大王,我來你這兒演戲,你們就來看我得了,你們學我得了,我這是范本,是范本,是樣本就完了。

梅蘭芳不這樣,到那兒,先得拜碼頭,我是后生小子,后生晚輩,我得拜你地方的方方面面,報館 甚至包括黃金榮,杜月笙啊,都拜過。而且上海梨園界的,那些豪老們他都拜了,態度很謙虛,他也觀摩了,很多上海人自個兒演的,他也吸收人家好的經驗,拿回到北京,放到自己演出當中,但是分期分批,他不能讓北京的觀眾看,這梅蘭芳跑一回上海,變成上海梅蘭芳了,絕不是這樣。比如上海人化妝,黑眼圈,你眼睛大的,你就把那眼圈,畫得非常小,很薄,你眼睛仍然很大。你眼睛比較小的,把上下眼皮描大一點,遠處一看眼睛挺大,服裝上演出他那個吸收了,第二次文化沖突。

 

第三次就是1929年,1930年先去美國,1935年去蘇聯,把東西方的文化,實行了一個,有理、有利、有節的碰撞。而且在美國兩個大學,說梅博士,那個時候,說美國的博士,梅先生得了,美國的博士回來,那些報章上,再稱呼梅蘭芳就是梅博士了。

從前,一般尊稱梅蘭芳,是梅先生,還不大稱“梅老板”,因為梨園界,普遍是稱老板的,什麽都是老板,從前是梅先生,后來,乾脆梅博士,就這麽一個梅蘭芳博士,所以給中國人爭了臉了,增加了中國人的聲譽。所以梅蘭芳的流派,第一個就出來了,是這麽出來的,他出來以后,別的人就跟上,程硯秋、尚小雲、荀慧生,就跟上了。對於前邊的,我們的前輩譚鑫培,以后楊小樓以還,又有很多流派,就這麽出來了,出來一個流派太不容易了。梅蘭芳生前,就收了一百多個徒弟,有些晚期的徒弟,是他的早期徒弟,替梅蘭芳教,梅蘭芳沒那麽多時間去教你。只不過梅蘭芳,我唱戲的時候,你們徒弟盡可能來看,我給你安排票看完了以后,我得空,那個機會湊巧了,我說給你,我隨便說幾句。梅蘭芳也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看學生的演出,可能拜師以后吧,你拜他,他看你一次兩次,粗著說說,所以梅派后來的學生,要麽是琴師、鼓師,他們先給那兒學生說,或者梅蘭芳早期弟子,給這晚期弟子說,說完了,梅先生再稍微指指點點幾下,就算完了,是這麽說出來的。

所以梅派的影響,是如日中天,覆蓋面是那麽大,所以又有了程派,也了不得,馬連良的馬派,也有傳人很多。周信芳的麒派也很多,所以這些流派,我們歷史地分析,它也是一分為二,它有時候,是跟宗派勾在一塊的。你要是進我這個門,你認我這個師傅,你就是我的人,我繳納各種錢財不說,就是你成名了,你從這兒畢業以后,你的演出在幾年之內,你費用一半歸我,天經地義的。這師傅剝削學生,這京劇史上有的是,學生們也不好意思說,歷來就如此。學生們有時候,他又收徒弟,他又剝削學生,是跟宗派,而且你學了我,你就不能夠學跟我同行當的其他人,你學了我,你就不能學其他的人。
 

李維康前些年,剛出世的時候,嗓音條件非常好,但她就橫下一條心來,她就不拜這個派那個派,她為什麽,她就怕這個事。很多流派都願意收我為徒弟,可我學了梅派,我就只能演梅派戲,我要學了張派,就得演張派戲。而且唱上,我還得向他那個流派靠攏,那麽我在創新流派的時候,我在創演新編戲的時候,我不能簡單拿一個梅派,或者一個簡單的張派去演。那麽她后來說,我現在誰也不拜,但是誰的好東西我都學好的,所以她在創造《李清照》的時候,既有梅的、還有張的,甚至還有程硯秋的低腔,他在很高的音域里去唱。

他這麽唱這個流派,還有一個遠大的目標,要向學派方向發展。京劇中這個小道理、小經驗,多如牛毛,大經驗,最高明的經驗,文化的經驗,文化的學問不太夠,所以你說,哪個流派是文化流派,不太好說。我也在演講中說出,比如把梅派中歸納出一些東西,我說這是屬於文化流派的東西,但是我很難說,這梅派原封不動的,整個的就是文化流派,沒一個是這樣的。

他要是如果當初,就按照文化流派打造,成不了那樣,因為1920年的前后,那是一個什麽文化背景,國家什麽情況,那時候形成的。所以今后,這個流派的問題,你還用這個命名方法,也不太適合再沿用了。你說姓什麽,你碰上姓譚,好,這姓比較小,可能梨園界沒有第二家,另外不是這家姓譚的,是另外一個姓譚的再出名,那麽這第一個姓譚的,一輩輩傳下來,姓梅的也好,梨園界可能未必有第二個,不是梅葆玖,他們這個家族的人,姓梅的 又冒出來的,結果也是唱旦角的,很棒很棒,也不容易。
 

總之,京劇是一種老年人能夠消閑養生的藝術,中年進入就不晚,所以大家共同關注它,讓好玩、好聽、好看的京劇,繼續好聽、好玩、好看下去。 (來源:cctv-10《百家講壇》欄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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