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命運的捉弄!

在我下山前兩天,泰努卡含蓄地對我說:“我要送你一樣東西——一盆使你時時想念我們的花。”

胡鬧!我以沈默表示厭煩。

“這是珍貴的植物,”泰努卡說,“在恒河平原上精心培育才能成活。”

“什麽名字?”

“山茶花。”

我心頭一震,與山茶花語音相近的一個名字,閃電般掠過我昏暗的心空。我含笑喃喃自語:“山茶花,不容易獲得她的心。”

我不曉得泰努卡明白了此話是什麽含義。她突然兩頰緋紅,興奮得全身微微發顫。

我攜帶這盆花上路了。

上了火車,我發覺安頓這位“旅伴”不是件容易事,我把它藏在雙人包廂的盥洗間里。

這趟旅行到此結束。

以後幾個月的瑣事恕不贅述。

在祭神節的假期里,鬧劇的帷幕在紹塔爾族聚居區重新拉開。這是偏僻的山區,我不想說出地名。換空氣的闊佬從不光顧此地。

卡梅臘的舅舅是鐵路工程師,家安在婆羅樹影遮護的“松鼠的村莊”里,從那兒望得見天邊的青山。附近的沙礫地里淙淙流淌清泉,帕拉斯樹枝上結了野蠶繭,哈爾達基樹底下,赤裸的紹塔爾族牧童騎在水牛背上。

這里沒有旅館。我在河邊搭了頂帳篷。除了那盆山茶花,沒有別的旅伴。

卡梅臘是和母親一起來的。

太陽升起之前,她撐著花傘,沐浴著涼爽的晨風,在娑羅樹林里散步,野花競相吻她的纖足,竟未引起她的注意。她有時涉過淺清的小河,到對岸樹底下看書。

她不理睬我,由此我斷定她認出我了。

有一天我看見他們在小河邊野餐,我多麽想走過去說,“需要我為你們效勞嗎?我會汲水、打柴,附近樹林里興許還能弄來一隻溫和的狗熊哩。”

我發現一個年輕人穿著英國綢襯衫,坐在卡梅臘身旁,伸直腿抽哈瓦那雪茄。卡梅臘心不在焉地揉碎了一朵薔薇。旁邊放著一本英國文學月刊。

我如夢初醒,在這巴爾格那幽靜的河谷,沒有我的立足之地,我是不堪容忍的多餘的人。我應該知趣地離開,然而,暫時不能走。我得耐心地住幾天,等山茶花開了,派人送過去,才算了卻一樁心事。

我白天打獵,傍晚回來給山茶花澆水,靜觀花苞的變化。

這一時刻終於到了。我大聲叫為我弄柴火的紹塔爾族姑娘進帳篷,我要借她的手,送去用娑羅樹葉包的山茶花。

我在帳篷里讀一本偵探小說。等待著。

外面傳來甜蜜的聲音:“先生,叫我幹什麽?”

我走出帳篷,一眼看見山茶花夾在她的耳朵上,她黝黑的臉閃著欣喜的光彩。

“叫我幹什麽?”她又問。

“我想看你一眼戴花的模樣。”說罷我動身返回加爾各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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