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甘本、利奧塔、南希:紀念德勒茲(下)

他是巴別塔圖書館
弗朗索瓦·利奧塔

正從他的《電影2:時間-影像》中汲取觀念,他的死亡讓我驚訝。他的所有書都是爲了讓人收集所需的東西。尤其是人所不需的東西,因爲人們沒有觀念。人們尋找,人們總會找到所需之物。他自己説,他閱讀是爲了飛行。偉大的隱居者,在其學生般謙遜的洞穴里,一張扶手椅,上方是閱讀的燈,一張冩作的普普通通的桌子,有一點世俗,有時就像好笑的性情孤僻者,他通過閱讀,處在了和其時間,和所有時間的永恆之關係里。

他閱讀是爲了偏離,是爲了讓他的冩作變得像烹飪一樣。沒有一天不在冩作。人們就像馬一樣,他説,我們需要每天早上咀嚼我們的燕麥。

沒有偏見,他從所有的作品,從最爲矛盾的東西——薩特和斯賓諾莎,萊布尼茨和柏格森,馬索克、馬克思和貝克特——里,創造了新的思想。評論即發明。他是巴別塔圖書館,但毫不關心文檔的維持,相反,他添加,使之泛濫。沒有偏見,卻充滿仇恨,仇恨同一,好讓每一個思想與某種超越性相連。

首先是弗洛伊德。他和瓜塔里一起佈置一個喜劇的卡夫卡,一個完全在身體中的靈魂,一個被忽視的法則,一個被年輕的女兒們駁回的父親。一切智慧都是內在性。沒有什麼可憎如主人,言語的大門。理論的思考總如觀念的蒙太奇:未必可能,暫時,由異質的逃逸線的相遇所産生,並且有用。這是他同英語思想的秘密的結盟,是他對歷史之思想者的厭惡。此無終點,彼無儘頭。他把尼采變成了一種非歷時時間性的發明者,正如帶着符號的普魯斯特,帶着虛體的斯多葛派。

就永恆而言,開端和終結沒有意義。功效在發明之力量的增強中得到了測度。他只相信這個,相信創造。他在科學,在藝術和文學,在哲學中,分析配置。他的分析本身就是創造。他擁有玩笑的機敏和天才的慷慨。我總認爲他是我們哲學一代里的兩大天才之一。他從未做過什麼來讓人承認他的偉大,他只相信渺小。建制,集體規劃,儀器,讓他恐懼。他知道,它們只會走向紊亂。這樣的知識把他置於一個和福柯往來密切的時代。

逐漸地,學生,研究者,發現了這種遊盪之思的多産和熱情。他的魅力給他帶來了朋友,他“閱讀”並劫掠他們,他爲他們保留了一種他們自己未知的品質,或者,他在一段時間過後禮貌地拒絶他們,就像壁爐里冒菸的無用之書。他太過無情,難以體會失望和怨恨,這些消極的情感。在這虛無主義的世紀末,他是肯定。

直至疾病和死亡。爲何我過去談到了他?他曾大笑,他正大笑,他就在這里。他説,這是你的悲傷,笨蛋。


意義,在所有的意義里

讓-呂克·南希

在吉爾·德勒茲離開我們的時刻,懷着巨大的悲傷,懷着崇敬,我們不禁把他保留爲“他自己”,實現一次“影像的停滯”。無疑,他的形象就在那里,不可抹去,連同他的微笑,他的聲音,以致我們保衛它們,而太多的苦難,爲了微笑,爲了言説,在那面前到來。

縱然千差萬別如我們的選擇,如我們哲學的風格,但無疑,我們,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忘記他。然我們也知那等待我們的,他正消失的“時間-影像”: 就像他冩的,我們能夠“察覺不可察覺之物”(《千高原》,第351頁)

能夠緊張,而不平靜地,讓我們與其思想的強度達成一致:一種作爲事件的意義的思想,逃逸着,閃爍着,不可把持,卻更爲鮮活,那道光芒在外部迷失,而不解決它的虧損,不得任何的彌補。在一個“打破了一切總體性概念”的世界里(《對話》,第173頁),德勒茲給我們帶來了慾望的全部熾熱。他冩道:“意義的生産是今天的使命”(《意義的邏輯》,第91頁)。

他不停地生産,在一切意義上,歡樂地,狂亂地。明天,我們繼續使命。今天,我們讓自己沉默,以便傾聽他所命名並向我們喊出的“絶對解域化”的這一間奏曲。再一次:“永別了,我正目不轉睛地離去”
(《千高原》,第403頁)。(2016-05-12 來源: 潑先生PULSASIR 作者:中譯︱白輕 [潑先生執行主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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