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幼棣《后望书》疏勒河的挽歌 の 沒黨河就沒敦煌

黨河遠不如敦煌那麽名揚世界,但它卻是敦煌的命脈。沒有黨河就沒有敦煌。

黨河始見於史書記載,距今已有2000多年。漢為氐置水,唐代稱甘泉,宋叫都鄉河,清代始名黨河,因流經肅北的黨城灣而得名。

發源於祁連山中野馬南山的黨河,全長390公里,經肅北縣流入敦煌,年徑流量近3億立方米。從黨河引水,分十條水渠灌溉敦煌農田,綠洲生機盈然。

現在,黨河與疏勒河是兩條獨立的河流。然而過去,疏勒河與黨河在其下遊會合,合流處在古玉門關以東的哈喇淖爾(黑海子),疏勒河、黨河下遊故道,在早年出版的地圖上有所標繪,至今仍可看見若干殘跡。因此,現代地理學家將疏勒河與黨河視為同一個水系。(景愛《沙漠考古通論》)


河流有河流的性格。


在分析水資源現狀時,中國水利專家說得最多的不利條件是,水資源分布時空不均,河流年徑流量不均。

其實,在不同季節——雨季和旱季,豐水期與枯水期,世界上所有河流的水量都是“不均”的,而不是中國河流的特有的“不公平”現象。

建設和諧社會,對於人和自然來說,同樣存在和諧問題。這就像各個音符高低不同,才能組成一個和諧的樂章——恰恰是“不均”,使河流出現了豐水的豪放雄偉和枯水季節的溫順頑強,塑造了河流獨特的性格,創造出西北綠洲與湖泊的奇跡。西北水資源系統——地表水與地下水互為補充、季節河與常年河互相依賴、季節湖與沼澤地互相轉換。在高溫的夏秋季節,冰川融化,內陸河水漲,大量雪水沖出山谷,流經山前平原和沖積扇,又把斷流的季節河喚醒,奮力把河水送到沙漠深處,走向內陸河大大小小的尾閭湖泊與濕地。人類可以合理利用水資源,但不能用其全部——總有部分水要留給自然,留給草木湖泊,它與我們共同組成了“家園”。這也是敦煌綠洲歷盡千年變化劫難,依然生機盎然的原因。

神奇原來離我們很近。憑著水文地質的一點知識,我在黃沙風塵中一次次尋找西北水資源複雜而神秘的構造,像渴望認識樹與根系一樣。只有理解,只有對規律的深刻認識與掌握,才談得上開發利用。


可這些恰恰被忽略了,漠視了。


總想把豐水季節的河水都攔蓄起來,總想把河流“改造”得像城市的管網,把河閘變成自來水龍頭。1975年,敦煌的水利建設史上取得了空前的重大成就——在黨河流經的山澤烽峽谷,建了座大型水庫和水電站,其庫容大到幾乎可對黨河水完全攔截——調節,年發電量達到1000萬度。

地表水一旦完全攔蓄,地下水的來源也就完全被切斷了。

敦煌盆地立即感到了乾渴,地下水位連年下降,湖泊沼澤乾涸,天然林草開始衰敗,目前因缺水而乾枯的樹木已達18萬株。現只有田頭渠邊種植的楊樹林,能“分享”到灌溉餘水還能存活。天然林帶的退出,使敦煌綠洲農區邊緣形成了12處大型風沙口,大片耕地遭受到風沙的嚴重侵害。

當代人的高明就是強調客觀,有意無意地把這作為開脫失誤的有效方法。於是,月牙泉的危機,敦煌盆地水資的危機,全部歸結於水資源總量太少,人口增多,工農業生產發展,需水量增加等等。按照這個邏輯,月牙泉和敦煌的水危機,是永遠不可能解決的。

不,這不應該是無奈的唯一結果。

敦煌綠洲的農業開發史已有二千多年。二千年,超過我們中任何一個人的年齡,但綠洲並沒有衰亡。

如同日月更替輪回,期間經歷了農田與牧業的多次轉換。

漢唐、五代十國、西夏與元代,每一次大發展過後,屯墾和戰亂造成的環境破壞,居民被迫內遷,棄耕後敦煌又成了牧區,生態又慢慢修復。特別是明嘉靖十八年(1539年),明政府“閉關絕貢”,將原有敦煌居民遷以嘉峪關以內。此後二百多年中,敦煌“曠無建置”。城鎮和農田的廢棄,敦煌似乎沈入了“黑暗時期”,經濟與文化發展,乏善可陳,被廢棄的沙州故城,也受到黨河洪水的毀壞。

綠洲的歷史發展並不是一往無前的,而是在倒退和循環往復中顯示出一種持續的生命力。在生產力落後的過去,這種“放棄”客觀上也有助於敦煌自然生態的修復與恢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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