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可·路人甲:在旅途中偶遇的22個人 (10)

路人4:江上客

4月西雙版納景洪市

他喜歡自駕,走了很多地方。當下最大的願望是走遍中國,開著車,帶著帳篷和爐具,走到哪住到哪。當然,要帶著太太和女兒。

江上客,是杭州大姐給他取的名字,符合她“相忘於江湖”、從不打聽對方姓名的態度。我也這樣記。

江是瀾滄江,從西雙版納的猛臘縣出境後,就成為老撾和緬甸的界河,開始叫湄公河,再流過泰國、柬埔寨和越南,經過西貢後流入中國南海。江上客的家,就在瀾滄江邊,故有此名。

還是在景洪的“左岸”青旅,有天傍晚,老板和前台的小姑娘,還有杭州大姐,說晚飯有朋友要請大夥去家裏吃。老板和大姐看我一個人,於是好心地邀我同去。


請客的人過來接,是一家三口,小女兒被笑瞇瞇的媽媽抱在懷裏。爸爸--就是江上客,短發,精壯,也笑瞇瞇的,說沒關系,多一個人不多,一起去吧。聽口音,我猜他是湖南人,身份可能是生意人,有了錢,在景洪置辦豪宅,享受人生的那種。

江上客的家在瀾滄江邊的一個小區,地勢高,房子卻是普通房子,兩室一廳,並不是我想像的豪宅,裝修得樸素、簡單。但推開陽台窗戶,江風撲面而來。已是傍晚,依然天藍,大團的雲彩好像觸手可得,雲下就是汩汩向前的瀾滄江,好景色。

我抽空去看了看他的書架,歷史、人物書居多,最醒目的是一本育兒經,還有《在路上》。桌上的書還蓋著“景洪市圖書館”的戳。墻上的相框,是在各地的旅遊照片,三亞那張,媽媽扶著小女,對鏡頭笑,那暖意,相框都框不住了。

主人也熱情,自己燜的米飯,超市裏買兩個熟菜,自己再拌個紅油耳絲,蒸條魚,做個排骨,炒個青菜,弄個奶油蘑菇湯,大夥吃得開心。不時再逗逗他家的小女兒,江上客和太太笑瞇瞇地招呼客人,吃罷飯就在陽台上聊天。杭州大姐捅捅我說,怎樣?是不是感覺在做夢?別人還有這樣的生活?我說,別叫醒我!

那天告別時,江上客知道我沒離開過景洪市,就主動邀我第二天一起去打落的中緬邊界玩,自駕。我雖然疑惑,帶著這麽小的孩子也不怕麻煩?但還是應承了下來。

江上客一家很守時,踩著點開車過來接我,媽媽依然笑瞇瞇地抱著女兒。江上客的車開得極穩,西雙版納的美景在窗外細致地劃過。

江上客37歲,廣西人,以前在上海的外企工作。跟很多人一樣,做到一定程度,膩味了,就辭職,在路上找尋另一種生活方式。他喜歡自駕,走了很多地方。當下最大的願望是走遍中國,開著車,帶著帳篷和爐具,走到哪住到哪。當然,要帶著太太和女兒。他太太是個八零後,說自己以前並不太喜歡奔波,但跟了老公,也慢慢喜歡起來。小女兒只有半歲,但也一直在路上。小女兒出生後,他們帶著她去了三亞、大理等地,三月份到了景洪,發現這裏氣候宜人,房價也承受得起,就買了一套房子。他們把上海的小房子租出去,那邊的房租,足夠這裏一家三口一月的生活了。

車繼續走,看到好景色我們就下車,也鉆進傣家的寨子,看每個寨子都有的寺廟,江上客會舉起相機,抓拍騎摩托車的文過身的少年僧侶,拍寨子裏的古樹,拍吊腳樓。他也會跟太太換著抱孩子,或者給她們撐起陽傘。這一家子,一起走過遠路,在景洪的房子定下後,從上海開車一周,才到達新家。江上客說,他喜歡在路上的感覺。

那天玩得很盡興。在打落邊界的小鎮上,江上客顯然是做過功課,知道路怎麽走,知道老兵飯店的飯菜好吃且公道。吃完飯,很自然地算賬,AA制,這是老驢友的作風。

離開西雙版納前,我跟江上客說,很羨慕他們的生活。但經濟來源在哪裏?如何持續下去?江上客沒有直面回答我,他指指依然笑瞇瞇的太太說:“我們倆的終極目標是在本地找一個公益組織,做點力所能及的事,生活上夠用就成,工作之余就繼續上路。”

三個月後,在泰國清邁,我碰到一對夫婦,男的是法國人,娶了一個日本姑娘,生了個女兒,還坐嬰兒車,就這樣推著女兒,邊工作邊旅行。一路上,我很少看到過有中國夫婦帶著小孩這樣走。那天,我想起了江上客一家。

回國後,我聯系他們,一家子剛去了趟老撾。說是過完十一長假,就去大理,在一家小客棧當義工。我腦子中立即浮現了那幅畫面:他們仨走在路上,江上客脖子上掛著相機,打著陽傘,給笑瞇瞇的太太、依偎在媽媽懷抱裏的孩子遮陽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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