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幸真〈明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緒論(13)

本研究所運用的資料較偏向文字史料,除以往研究主要依據的筆記和史籍之外,也將利用官書、方志、文集、小說、詩詞等目前相關研究仍較少使用的材料。文本是歷史記憶保存媒介中相當重要的一種,人們的記憶也往往得透過「文本化」的步驟,成為文化產品後,才易於流傳。58而將文本視為文字化的記憶,或是保存、傳承記憶的媒介時,就必須考慮到以下問題:這些文本所保存、反映的是誰的記憶?其欲傳遞的對象又是誰?大體而言,上述文本所反映的歷史記憶,自然是屬於有能將之形諸文字的知識份子,能接收當中記憶的,亦是此一具備掌握書寫與閱讀能力的群體。然而,這並不代表此類記憶僅屬於文人士大夫階級,而可能同時混合了地方上的庶民記憶,在建文朝歷史記憶透過文本流傳於知識份子群體內的過程中,庶民記憶也不斷加入,進而成為往後士人相關記憶的一部分。從本研究主要依賴的幾種文獻中,都可以看到此種跡象。

在建文朝歷史文本中,傳記是最主要的一類,特別是記述建文忠臣事蹟者,如《備遺錄》、《革朝遺忠錄》、《忠節錄》等,此類書寫從正德晚期一直持續到明末,數量頗多,對後出著作的影響也較大,其呈現的不只是編纂者對建文朝的歷史記憶,也反映他們對所處時代的關懷與感受,文本之間的承襲也能看出相關記憶在發展過程中的變化。由於缺乏史料,早期此類傳記的編纂者常視民間軼聞和地方記憶為重要的資料來源,將之載入著作, 而這些內容又為後出相關著作廣泛引用,持續影響往後的知識份子。在利用傳記文本進行研究時,編纂者對歷史人物的評價是一個重要的觀察點。王明珂在對歷史記憶與傳記關係的討論中指出,通常在寫作開始前,亦即尚在蒐集與組織材料時,作者對傳主已有既定評價,這種評價往往深受其所處社會的影響。此種社會定見會影響他們選擇、判斷「事實」的根據,以及對「事實」的解釋。59建文忠臣傳記也是如此,傳主們原本就是因為被定位為「忠臣」才得以入傳,而作者對個別人物的具體評價,則可能反映在其材料選擇和敘述結構等方面。因此在利用這些材料時,文本與作者及其時代的關聯,是一個可深入探討的項目,而文本中偏向臆測、想像、誤解的部分,則是探究作者投射至歷史事件或人物之情感、認同以及現實關懷最好的素材。

57 Pierre Nora, Realms of Memory :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French past(New York : Columbia University,

1996-1997), p. 6-7. Realms of memory 一詞即是 lieux de mémoire 的英譯,目前臺灣學界使用的中譯名詞似乎尚未統一,除了「記憶場域」之外,另有「記憶場所」、「記憶領域」等翻譯。

58 廖宜方,《唐代的歷史記憶》,頁 431。

59 王明珂,〈誰的歷史:自傳、傳記與口述歷史的社會記憶本質〉,《思與言》,第 34 卷第 3 期,頁 157-158。


(何幸真,31 Mar 2020,殤魂何歸: 明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秀威出版, 原题:明代的建文朝歷史記憶,國立臺灣師範大學歷史研究所碩士班學位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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