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 兆 榮:神話敘事中的“歷史真實”———人類學神話理論述評(4)

在神話與儀式的關係這一領域 , 較有代表性的現代學者就要數利奇了。利奇認為 , 神話和儀式都屬於對同一種信息的不同的交流方式 , 二者都是關於社會結構的象征性、隱喻性表達。

神話/ 儀式互疏的學術原點以及有關爭論的延續 , 使人類學研究在傳統的神話學領域裏“圈出一塊領地”。

另一方面 , 由於這一學術原點將二者,同時放在“歷史因果”的邏輯起點上 , 許
多學者因而局限於二者的功能性關聯。

柯恩認為:“ 事實上 , 絕大多數神話理論的主要缺失,是
它們沒有真正解釋,為什麽神話的社會功能是以神話形式進行展演,而不是其他。為了做到這一點 , 應該對諸如神秘信仰的性質進行解釋 , 即要對神秘符號的自然和神話思維結構做進一步探究。而結構主義神話研究彌補了這一缺陷。”


毫無疑問 , 結構主義方法受惠於語言學方面的成就。列維 - 斯特勞斯在神話學上的一個重要貢獻,即是將神話視為“交流”, 而他在神話研究方面的重要特征,即是語言學的結構分析,以及他對於控制交流的分析。列維 - 斯特勞斯認識到結構屬於不同層面的思維活動 , 這些思維活動需要通過語言來完成。

他試圖使人相信 , 將神話和語言分離開來,便喪失了它們本來的意義。

於是 , 列維 - 斯特勞斯就建構出這樣一種基本的結合關系 , 即: 神話是“野蠻人”思維的產物 , 而語言承載著將二者溝通的使命。列維 - 斯特勞斯曾經以巫醫神話以及巫醫為婦女治療為例做過一番說明。

他說: “巫醫的神話學和客觀現實不相符合 , 但這並不要緊 , 患病的婦女相信神話 , 她屬於神話的社會 ⋯⋯巫醫為患病的婦女治病是用一種語言。依靠這種語言 , 患者的心理狀態便表達出來 , 而其他手段無法達到這個效果。正是這種語言表達的轉換能力 ,並通過這種方式 , 使原來混亂的秩序在經過生理的釋放之後,達到了重新的組織。”


在列維 - 斯特勞斯的結構神話學裏 , 神話具備兩個基本的命題: 第一 , 神話的“意義”,不可能存在於構成神話的各種孤立要素之中 , 而是存在於那些孤立要素的組合之中。

必須考慮到這種綜合所具有的轉換能力。第二 , 神話的語言顯示出特殊的性質 , 它高於一般的語言水平。 這也使得結構主義與功能主義,在神話學研究中體現出截然不同的觀點。

列維 - 斯特勞斯指出 “神話學不存在明顯的實踐功能 , 不像以往所研究的那些現象 , 神話與不同類型的現實不發生直接的關聯。這使得它因此被賦予了比其本身更高程度的物質性 , 並使之看上去更為自由地將那些自發的創造性,通過思維轉化為具體的指令性表達。”

比如 , 從經驗上看 , 說一條魚能夠抵抗風浪 ,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但從邏輯的觀點來看 , 我們卻能夠理解 , 為何從經驗之中移借過來的意象可以這樣運用。這就是神話思維的原則 , 它實際扮演了概念思維的角色⋯⋯即我稱為的‘二元轉換器’ ( binary operator) 。” 

列維 -  斯特勞斯將神話在現實中的實際功能剔除, 顯然是為了滿足他關於“人類心靈”的普世性主張。“盡管各個人類群落彼此之間有很多文化上的歧義 , 但是一切人類的心靈都是一模一樣的 , 也是具有同等的能力 , 這可能是人類學研究的諸多定論之一 ,我想也已經是世人所普遍接受的命題。”
 

 

② 參 見 Leach , E. The Political System of Highland Burma ,pp . 13 - 14 . London : Bell , 1954 。

③ Cohen , Persy S. , Theories of Myth , Man ,4 (3) , 1969 .

④ 參 見 Douglas , M. , The Meaning of Myth. In Leach , E. (ed. ) , The Structural Study of Myth and Totemism ,pp . 49 - London : Tavistock Publication , 1968 。

⑤ [ 英]特倫斯 霍克斯著、瞿鐵鵬譯《: 結構主義和符號學》上海譯文出版社 1987 年版,第 33-34 頁

⑥ 參見[ 英]特倫斯 霍克斯著、瞿鐵鵬譯《: 結構主義和符號學》,第 39 頁。

⑦ Levis Strauss , C. , The Raw and the Cooked ,p . 10 . New York : Octagon Books , 1979 .

① [ 法]列維- 斯特勞斯著、楊德睿譯《: 神話與意義》, (臺灣) 麥田出版公司 2001 年版,第 49 頁。

② [ 法]列維- 斯特勞斯著、楊德睿譯《: 神話與意義》,第 4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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