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美國,家住布袋,不是裝東西的布袋,布袋是個地名,在台灣西南部嘉南平原的小城鎮。

嘉南平原一望無際,小時候,不知道山長什麼樣子,對於山的記憶,停留在書本,很難想像。唯一的印象,是在清晨薄霧中,太陽從中央山脈山頂放出光芒時,大山因為陽光而拉出來的山稜線,而那個山稜線卻可以那麼長,長到一望無際。

布袋是平的,平得幾近無趣。在周圍到找到地勢高一點,有點隆起的地方,幾乎很少,只有集中土葬墳墓堆砌的小土丘,一個墓堆著一個墓,加上群墓中那幾棵不知名的樹。

另外還有一個地方叫 「崩山村」,村子裡有一個較高的小土丘,高於平地幾公尺而已,旁邊一樣有幾顆大樹,夏日在此聊天倒是心曠神怡。
「崩山村」村落全部是由三合院組合而成,新蓋的建築很少,因為人口外移嚴重,幾乎全村大部份的人口都搬離而去。幸好,在不輕易賣掉祖產的觀念中,被保存下來的屋瓦廳堂,反而讓整個村落,像是台灣早期磚瓦三合院的大型博物館。

少數留下來在田地耕種的水牛與牛車,活脫像博物館的 live 展示活動標本。

「崩山村」這個沒被外界發現、台灣早期生活記憶歷史的大型瑰寶,到現在,依然安靜地佇立在平原中。

布袋是平的,平得讓老天爺很喜歡把它當舞台;恰巧,它又位於亞熱帶與熱帶交接點中、北廻歸線以南。一到夏天,對流旺盛、夏日烈焰的午後,隨時會來一曲奏鳴曲。怎麼說?晴空萬里烈日囂張,其實是不懂風情男人的調情動作;接下來,所有雲朵快速集結,彷彿演員就位一般,神袐預告的電音大鼓,沒有節奏地開展出來 ~~ 「轟隆!轟隆!」這時要注意了,音樂接下來是特效,閃電無預警地,從空中直竄平原中,在東邊、在西邊,無法預知總帶來驚奇與震撼。然後,大雨傾瀉而下,「粗暴」 可以形容它,「熱情」也可以形容它;斗大的雨粒讓你涼快,也打痛了你,不要多久,事情就辦完了。

不過,粗魯之後,總又留下滿天的彩霞;愈接近黃昏,雲彩配合著太陽,織染一幅幅壯麗的天空抽象畫,像是「粗魯」之後的浪漫,卻更讓人回味。而且,沒到日頭完全消失之前,還不肯罷休!愈到後面、愈是新奇,滿懷熱情就是欲罷不能,這個環境會長出什麼樣的人,你應該了然於胸 ~ 「布袋是平的,卻有變化多端的情感。」

布袋是台灣鹽產大宗的地方

因為地是平的,所以,鹽田好舖展;烈日當養分,海中的滷水是原料,一格一格的棋盤,在靠海的地方,變成壯麗的景觀。

鹽工最幹午後奏鳴曲,老天爺上來表演,鹽工收成就變慢。所以,鹽工在沒雷陣雨的隔天中午前,就把烈日與海水的結晶收成好,怕它午後又出來表演。奏鳴曲表演,人人愛看,有人卻不喜歡;而現在,大部份鹽工都退休了,鹽巴又已被機器取代;不知道,老鹽工對雷陣雨是變成少年家的青春回憶?還是依然抱怨幹它如昔?一大片一望無際的棋盤鹽田現在依然,安靜地躺在平原中,但白鷺絲、海鳥和水塘中的小魚,牠們的戰鬥,可從來不停歇過。

提到布袋,就不能不說說「布袋港」,這個以往有「小上海」之稱的港口。因為只有一條街通向海邊港口,有如狹長布袋,港口就是嘴巴,所以叫做「布袋嘴」。鎮上所有需要的功能,一條街就完全備齊:醫院、公所、郵局、小吃、教堂、廟宇、各式貨品店,都在街道巷弄中完成,所有功能就為了遠來的船隻或是歸來的豐收漁船。

而現在的「布袋港」不一樣了,海埔新生地把港口直向大海延伸,許久沒回鄉,車子往新生地開,一直開、一直開,彷彿無盡頭;一條通向大海的道路,週遭的海水,會讓你誤以為,自己是駕著克服海浪起航的新式遊艇。

     
這個港口顯然沒有「基隆港」、「高雄港」的大港口風情,卻與海水較親近;右邊的蚵架常年是生產蚵仔的地方,更遠望去是日據時代海水浴場的白水湖潟湖地形,是我小時候的游泳池之一,更遠的地方是同樣風情的「東石港」。

左邊是「好美里」沙灘,之所以叫「好美里」就知道當年沙灘的魅力,年少的午後常跑去,去木麻黃樹下睡午覺,烈日下的海風,讓這裡變成是全世界最涼爽的地方,而海浪打上沙灘的聲音,是睡夢中最舒服溫柔的樂曲。

而「布袋港」的入口處,對於毫無旅遊計劃的遊客,提供的簡單而直接的服務,港口水道船停泊漁港,新鮮的魚蝦現貨,裝置成遊客流連的小漁港風貌。

最貼心的,是那些攤位賣的小吃,炸蚵嗲是布袋道地傳統的小吃;還有炸魚、炸蝦、炸蟹,無所不炸却各有口味。當然,吃完再來甜點,傳統的剉冰及楊桃汁、仙草,對於台灣人習慣而滿足,對於老外是新鮮又特別。吃完了拍個照也就滿足了,對於假日出來走走總有個交待,離開「布袋嘴」;鹽田映入眼簾,神奇的是海與平原交界的城鄉 ,一瞬間綠油稻作、黃澄菜田,接著開展在平坦的路邊。因為是平的,所以一望無際,如果你是清晨離開,你也可見到遠遠的太陽,從中央山脈山頭放出的光芒,及一望無際的山稜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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