擇偶那些事

我家娘子天生麗質，那年剛剛畢業，首次在我部門亮相，引起公司一眾老少色狼的騷動，每日前來借用物什、討教業務之人明顯見長。最終老牛我利用近水樓臺之便，成功銜得這枚嫩草，一度令公司周圍的酒家裏平添幾多借酒消愁的苦悶男。

　　但是我自問資質平庸，且一貫運程欠佳，多年來購彩票無數，中獎全無。如今忽然得美女青睞，因此心裏時常忐忑。往往深夜糾結得無法入眠，便搖醒枕邊人，殘忍逼供：“娘子，你究竟看上相公我哪一點呢？”我家娘子不勝嬌羞，輕聲答曰：“人都誇官人你博學多才，老實本分，奴家好生喜歡。不過已是夜深，官人你若不想安寢，門後有一搓板，可速去跪而靜思。”我連忙閉眼。須臾，她又來搖我：“官人，你又看中妾身哪一點呢？”我執手含情道：“娘子你蘭心蕙質，世間少有。”轉頭在心裏說，那是因為當時給你面試，一問三不知，我就料定，這姑娘好騙得很。

　　這些私房問答，其實均關乎一個千古話題：男女擇偶觀。

　　已經很難考究，最早的擇偶觀產生於何時，或許是母系社會，某健碩男猿身手不凡，一次獵得數頭獵物，傲視群猿，於是女王猿在飽餐之後，右手皮鞭，左手蠟燭，全力犒賞英雄男猿。又或許是父系社會，某女猿一次性解決數十名幼猿的口糧問題，遂成眾男猿夢中情猿。可見，擇偶必產生於審美之辨。

　　當然，擇偶觀也隨時間發生變化。若在古代，女子往往中意英雄與才子。其實調遣文字與調遣士兵無異，均是功力深厚方能見其風範，迷倒眾生。所以虞姬為項羽而死並不足奇，民國大師林琴南一生為文，有許多女子爭相喜歡他，也在情理之中。

　　今世女子擇偶與古時迥異，許多人愛財勝於愛才。胸有文章，不如家有樓房；著作等身，不如鈔票等身。

　　擇偶標準的不同，體現了時代價值觀的變遷。談不上孰優孰劣，不過是審美的不同而已。

　　若是嫌寥寥數字的標準不夠豐滿，其實在如今的影視作品裏，也可以窺到男女不同理想配偶的直觀形象。想知道男人喜歡什麽樣的女性，你看看電影裏每個老板配的女秘書，基本便可了然。而年輕女性的理想另一半，則全部生活在偶像劇裏。

　　打球

　　曾有人問：“餐飲業做什麽最方便？”答曰：“做豆腐。”因為豆腐做成什麽樣都有名堂：做硬了是豆腐幹；做稀了是豆腐腦；做薄了是豆腐皮；做沒了是豆漿；萬一沒有銷路，擱臭了，還能繼續當臭豆腐賣。同理，運動項目裏數球類是最容易的一項發明，弄一個球，放腳下踢便是足球，擱手裏拍便是籃球。走三步是籃球，不小心多走一步便是手球。若是天熱，下河邊遊泳邊玩便是水球。一不留神球做小了，可以拿兩塊木板互相打，便是乒乓球；再把它打破了，切一半插兩根毛又變成了羽毛球。

　　在許多女人看來，球類運動即是如此，不外乎若幹人分成兩隊，你來我往，把球玩命搶過來，最後又要拼命丟出去，很是矛盾。但在男人眼裏，便能看出參差多態來。

　　像我，自小只喜愛籃球，其他運動一概不屑。尤其是足球，二十幾個大老爺們兒面對那麽大一個門，竟然九十幾分鐘都進不了一個球，實在有欠準頭。而且往往世界杯、歐洲杯等重大賽事都在深夜或淩晨舉行，我曾熬夜看過一場小組賽，第二日一早同事問我賽果，我說都寫在臉上了，然後疲倦地指給他看鼻梁兩邊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他立馬頓悟，知是一場0:0的平局。

　　我有個表哥大我十歲，他讀初中時是校籃球隊隊員，而我尚是幼童，自那時起便饒有興趣地學他拍球。後來我讀初中時步他後塵，雖然身高不夠，倒也在校隊謀了後衛一職。但直到進了大學，我方嘗到打球帶來的甜頭。如你所知，在中學裏可能憑腦袋瓜聰明能傾倒不少女生，但在大學校園裏，運動型的男生總是更迷人一些。而那些女生壓根兒不懂籃球，她們只是覺得誰能得分誰便是帥哥，便為誰歡呼，所以往往籃球場邊總是擠滿了花癡少女。而半天進不了一個球的足球比賽，卻總是粉絲寥寥，很是淒涼。

　　我雖然打球時準頭欠佳，但勝在敏捷靈巧，竟也吸引了幾位女球迷，其中一位後來成了我的女朋友。我還弄了張籃球裁判三級證書，平時執法校內籃球聯賽，每場有俸祿若幹。可見，球中亦有黃金屋，球中亦有顏如玉。如今想起，仍然不亦快哉。唯一不快的是，那位女朋友老問我：“聽說打球會長高，你打了十幾年，緣何還是這點兒海拔？”我只能悻悻答道：“若是不打，興許還長不到現在這麽高。”

　　籃球是一項既講究身體又講究技巧的運動，好的選手要麽個兒大，要麽技巧超人。一般來說，黑人的身體條件總是好一些，其他膚色人種只能通過後天的訓練提高水準。若是你這兩樣都沒有，無須氣餒，就我多年臨場對敵的經驗來看，有時天生狐臭的人亦能在攻守兩端一舉手便占盡優勢，殺人於無形。

　　說起球事，我現在有無限唏噓。十幾年前，我打球幾乎如大解，至少每天一次。時過境遷，年華老去，如今在忙碌的塵世裏，我的打球次數已經直逼女人的例假，最多每月一次，還極不規律。我連球賽直播都懶得看了，偶爾打開電視，看當年的央視體育評論員於嘉仍堅守解說崗位，只是臉上也多了幾分滄桑，嘴裏念出的球員名字更是個個陌生，頓覺恍如隔世。

　　三十而婚

　　近來有兩則新聞令人莞爾，一是國家要出臺相關法律規定年輕人必須善待老人，常回家看看，否則即是犯罪。陳紅當年有首歌唱道：老人不圖兒女為家作多大貢獻，一輩子不容易就圖個平平安安。原來這個“平安”指的是別因為不常回家被抓起來，真是神預測啊。我原以為這歌類屬公益，沒料想還有法制教育的功能呢。

　　第二則新聞便是記者就此事采訪某老漢，老漢怒道：“不回家算什麽，小孩三十歲還不結婚才是犯罪，應該判刑！”

　　兩相對比，可見我國老年群眾絲毫不在乎兒輩常回家看看，不用你幫媽媽洗洗筷子洗洗碗，也不用你幫爸爸捶捶後背揉揉肩，但這是有條件的，就是你不回來可以，你得結婚然後送個孫子或外孫回來。可見他們更關心的是人類的繁衍生息，簡直無私得可以上《感動中國》。因此我也要附和一下，我十分同意該老漢的主張，強烈建議年輕人若三十歲還沒結婚生子，就該判刑，沒老公的女同誌判公刑，沒妻子的男同誌則判無妻徒刑。

　　我之所以敢這麽建議，當然是因為自己已經洗脫了嫌疑。不過說來也險，我在情海兜兜轉轉許多年，錯過了好幾段姻緣。眼見著快到而立之年，幾乎就要跌入犯罪的深淵了，頓時急壞了我的父母。他們聯合眾多親朋好友，不分晝夜地對我進行了說服教育，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希望我坦白從寬，抗拒從嚴，好好改造，重新做人，我這才懸崖勒馬，浪子回頭，於二十九歲那年成家。總算沒有給這個社會造成惡劣的影響，沒有給整個家庭抹黑丟臉。在此，不得不感謝我的父母和勇敢接受我的娘子。

　　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我這麽好的運氣。年過三十依然單身的人還是比比皆是，過去稱他們為“剩男剩女”，我琢磨著“三十而婚”寫進法律後，可能就要改用“犯罪嫌疑人”這個稱呼了。

　　同理，《非誠勿擾》等相親節目以後也應該變成法制節目，介紹已逾三十歲的男嘉賓時必須類同於陳述犯罪經過，大意如下：“犯罪嫌疑人×××，今年三十二歲，於2011年×月×日超過三十周歲而至今未婚，造成了雙親及親朋好友多人心靈受傷，其奶奶更是沒看到孫媳婦便一命嗚呼。經調查審訊，×××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念其有自首行為，希望現場的女嘉賓對其進行感化教育，促其早日悔改。”如此一來，收視率必能再創新高。

　　戲謔歸戲謔，其實不結婚即入罪並不是無源之水，而是有歷史傳統的。兩千年前，劉邦的兒子漢惠帝即位後，便有法令：女子十五歲至三十歲之間不出嫁，要罰一年的口糧。這是古代戰後為恢復人口的常用手段。不過婚姻說到底還是自己的事，雙親再急，不能強制。倘若不能將子女送進洞房，便大義滅親送進牢房，那也著實太滑稽了。

　　生男生女

　　生男好還是生女好，這是一個問題。

　　你若是問我，憑著我一向中庸的風格，我會撚須微笑，搖頭晃腦地告訴你，這就像問中餐可口還是西餐美味，無非是因人而異。譬如財大氣粗的富人，若不誕下個帶把兒的男丁繼承家產，必然死不瞑目。我家娘子，則天天念叨著要再生個女兒，以便將來母女一起驚艷地招搖過市。

　　這之所以能成為一個嚴肅的命題，是因為絕大多數人這輩子只有一次合法的造人機會。這就好比明明是自助餐，卻只讓你吃一道菜，勢必會為吃刺身好還是吃冰淇淋好而煩惱。若放開造人的個數限制，問題自然迎刃而解。只要你足夠長壽和足夠精壯，大可以生到你不想生為止。當然為避免悲劇，毅力也相當重要。古書有載，某人只愛男娃，夫人第一胎誕下一女，於是命名為“招弟”。第二胎不爭氣，又是女兒，遂起名為“再招”。第三胎依然如此，憤而起名“又招”。望穿秋水盼來第四胎，胯下仍然不見那條小肉蟲，該男仰天長嘆，悲涼地為之起名為“絕招”。

　　由此可見，生四個依然有清一色的可能。

　　其實這幾年一直有新的二胎政策即將出臺的傳言，據說夫妻一方是獨生子女，便可生育第二胎。不過僅僅多了一次機會，隨機性依然很強。只怕生男生女的問題依然是問題。

　　我目前膝下也有一子，但是在他尚未誕下之前，我曾經頗為猶豫。從私心來講，我略喜歡男孩，不過跟傳宗接代無關。我只是希望他能繼承我一些夢想，譬如打籃球、唱歌、彈鋼琴、讀書寫作……但從生活壓力上來講，我又不希望他是個兒子。因為在這個蒼茫的時代裏，想做別人女兒的公公並不容易。兒子出生後，我壓力陡增，天天都在計算將來為他結婚買房買車的成本。最近又讀到一則新聞，說江蘇的結婚成本最高，男方平均花費在百萬以上，驚得我在暗夜裏倒吸一口涼氣。

　　當然，生男生女，都有操不完的心，擔心他們的健康，擔心他們的學習，擔心他們的婚姻與事業。成長的路上還得擔心他們會不會學壞。從男女之事上來說，女兒學壞讓父母更加操心。因為傳統觀念總是讓人覺得，女的是吃虧的一方。《笑林廣記》上說：有翁嫁女，新婚之夜，獨自在家踱來踱去，煩躁得很。仆人不解，問其故。老翁憤怒地說，你不知，那小子這會兒正囂張著呢！

　　所以說到底，擔心兒子買不起房，擔心女兒被人囂張，又有何異呢？還是放寬心，生男生女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