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爾:藝術作品的本源(一)——物與作品(5)

人把他在陳述中把握物的方式轉嫁到物自身的結構上去——還有什麽比這更容易理解的呢?不過,在發表這個似乎是批判性的、但卻十分草率的意見之前,我們首先還必須弄明白,如果物還是不可見的。那麽這種把命題結構轉嫁到物上的做法是如何可能的。誰是第一位和決定性的,是命題結構呢還是物的結構?這個問題直到眼下還沒有得到解決。

甚至。以此形態出現的問題究竟是否可以解決,也還是令人起疑的。

根本上說來,既不是命題結構給出了勾畫物之結構的標準,物之結構也不能在命題結構中簡單地得到反映。就其本性和其可能的交互關係而言,命題結構和物的結構兩者具有一個共同的更為原始的根源。總之,對物之物性的第一種解釋。即認為物是其特征的載體,不管它多麽流行,還是沒有像它自己所標榜的那樣樸素自然。讓我們覺得樸素自然的,興許僅只是一種長久的習慣所習以為常的東兩,這種習慣卻遺忘了它賴以產生的異乎尋常的東西。然而,正是這種異乎尋常的東西一度作為令人詫異的東西震驚了人們,並使思想驚訝不已。

對流行的物之解釋的信賴只是表面看來是鑿鑿有據的。此外,這種物的概念(物是它的特征的載體)不僅適合於純然的和本真的物,而且適合於任何存在者。因而,這種物的概念也從來不能幫助人們把物性的存在者與非物性的存在者區分開來。但在所有這些思考之前,在物之領域內的清醒的逗留已經告訴我們,這種物之概念沒有切中物之物因素,沒有切中物的根本要素和自足特性。偶爾,我們甚至有這樣的感覺,即:也許長期以來物之物因素已經遭受了強暴,並且思想參與了這種強暴;因為人們堅決拒絕思想而不是努力使思想更具思之品性。但是,在規定物之本質時。如果只有思想才有權言說,一種依然如此肯定的感覺應該是什麽呢?不過,也許我們在這里和在類似情形下稱之為感覺或情緒的東西,是更理智的,亦即更具有知覺作用的,因而比一切理智更向存在敞開,這全部理智此間成了理性,被理性地誤解了。①在這里,對非理性的垂涎,作為未經思想的理性的怪胎,幫了古怪的忙。誠然,流行的物之概念在任何時候都適合於任何物,但它把握不了本質地現身的物,而倒是擾亂了它。

這種擾亂或能避免嗎?如何避免呢?大概只有這樣:我們給予物仿佛一個自由的區域,以便它直接地顯示它的物因素。首先我們必須排除所有會在對物的理解和陳述中擠身到物與我們之間的東西,唯有這樣,我們才能沈浸於物的無偽裝的在場。但是這種與物的直接遭遇,既不需要我們去索求,也不需要我們去安排,它早就發生著。在視覺、聽覺和觸覺中,在對色彩、聲響、粗糙堅硬的感覺中,物——完全在字面上說——逼迫我們。物是αισɡηιбυ,即,在感性的感官中通過感覺可以感知的東西。由此,後來那個物的概念就變得流行了,按這個概念,物無非是感官上被給予的多樣性之統一體。至於這個統一體是被理解為全體,還是整體或形式,都絲毫沒有改變這個物的概念的決定性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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