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有根 創意是伴 Bridging Creativity
第三講·形狀的發現與工具利用
當雙手變得“萬能”
創世紀的故事裏,人類誕生了。
那些久遠的神話裏,存在著先民對世界怎麼開始,宇宙如何打開,萬物為何被創造的疑惑。這些神話故事,看起來也許只是先民的幻想,但其中也保留很多先民生存經驗中智慧的光芒。
人類從最原始的“低等動物”,慢慢演化,變成所謂的“高等動物”。他們漸漸演化,到最後可以在大地上直立起來。之前我們提到,“脊椎直立”是人類最早的標誌,他們站起來以後,發展出動物所沒有的雙手。
站在大地上的人類,用手開始去觸碰。他們可以抓住樹枝,他們可以摘取果實,他們還可以用手去舀水喝。手變化出了很多很多不同的動作。
所以我們說,“雙手萬能”,人類的進步便是從手為起點開始的。
人類的手,雖然觸碰了許許多多不同的物質,可是有一種東西他們使用了最久,那就是“石頭”,它與人類發現形狀、制造工具,有著最密切的關系。所以“石器時代”,陪伴人類度過了漫長的歲月。
人類懂得創造工具了
石器時期長達一百萬年,所以我們往往把石器時期再更細別區分,將第一階段稱為“舊石器時代”,第二個階段為“新石器時代”。
“舊石器時代”,人類的手已經可以制造工具了。
那個時候的人類制造工具,用的是“打砸法”。打砸法就是拿一塊石頭去敲打、砸碎另一塊石頭。
舉例來說,我們到河邊看見一塊圓潤的鵝卵石,我們拿另一塊石頭去敲打這塊鵝卵石,鵝卵石就會碎裂成各種不同的形狀。這些碎片,有些形狀是比較尖銳的,就可以用這個尖銳的石塊去刺殺野獸。
當然這個動作還非常地粗糙,還不夠細致。但是這段時期,人類懂得了“創造工具”。
我們去博物館參觀的時候,會看到舊石器時代留下的石頭,靜靜躺在一個櫃子裏,打了光照著。
很多朋友會問我說:“這東西有什麼好看,幹嗎放在博物館?”
這時我會提醒這個朋友:“你註意這塊石頭,它有人類手的痕跡。”
這塊石頭會是人類一百萬年前用雙手打造出來的工具,他曾利用這個工具去砍樹,去殺野獸,它不是一塊平凡的石頭,而是經過人的雙手改造過的石頭。因此,它擁有意義。
於是我想,最初人類創造的藝術,並不是為了美。
工具制作的過程中,人有了創造的能力,同時發展了“形狀”的概念。
對大家來說,辨別形狀並不是很難的事情,我們可以很容易去分辨圓、方、三角等形狀。人類從嬰兒時期,就會去摸積木,他開始去感覺方,感覺圓,感覺三角。可是早期的人類,如果要他打造出一個三角形來,他的腦中必須對“三角形”要有很長久的認識,才能夠完成這個造型。
思索、記錄到整理
我們剛剛提到,碎裂開來的鵝卵石,其中可能有幾片是很尖銳的,人類會發現這個尖尖的東西,可以用來戳刺東西。
除了戳刺,他還可以把這尖銳的東西綁在木棍上。
纖維狀的麻、藤類,也就是類似繩子的東西,它可以“綁”。人類通過“綁”這個動作發現了形狀。這也是一種對“形狀”的體會。
“繩子”,是人類很早很早就發現的,他利用繩子打結,還可以記錄事情,這就是我們所謂的“結繩記事”。
“結繩記事”的緣由是什麼?
我有一個朋友說,他每次開了煤氣爐以後,總是忘了關火就跑去做事,結果常常發生危險。後來他想到一個方法,就是在自己手上掛一個東西,告訴自己只要看到這個東西,就能想到火還沒關。
譬如說,最早的人類還沒有發展出語言,他跟動物一樣,只能發出叫聲。驚慌的時候他會叫出聲音,快樂的時候他會笑出聲音。慢慢地,他從這些聲音裏開始整理出“語言”。
相同的,嬰兒接近一歲的時候,他開始把動物性的、直接本能的聲音,變成“爸爸”、“媽媽”。所以,從孩子的成長觀察人類文明的發展,是非常快樂的一件事情。
從“矛”到“發簪”
我們前面提到,碎裂的鵝卵石當中有尖的碎片,人類就利用這個尖去戳刺東西。這種尖的石頭,後來就變成了人類最早的工具——矛。“矛”這個字就是尖形器物的象形字。
後來,人類會捕魚了。他抓到一條魚,烤了吃掉後,就把尖尖的魚刺做成骨針。
在很多遺址當中,都出土了骨針。其中有些骨頭本來就是尖的,所以可以當針來使用。
可是如果當時沒有尖狀的骨頭,初民可能就把某一種動物的骨頭,比如說雞或鳥的骨頭,慢慢磨成尖的樣子。
人類的觀念裏,慢慢建立出形狀的概念了。尖的東西可以刺穿,他有這樣的概念之後,就會慢慢把這個形狀保留下來,於是變成各式各樣跟尖有關的工具。
這個時候,人類還披頭散發著。有一天,他忽然發現披頭散發不好看,開始懂得把頭發盤起來,拿一根針插在上面固定住,並覺得好看。“發簪”的前身就出現了。
骨針、矛、發簪,這些東西都是尖狀的,他慢慢開始了解尖的功能,便開始制作越來越多尖的工具。但這種觀念的建立恐怕要長達數十萬年。所以,石器時代關於形狀的創發,是人類審美藝術往前的一大跨步。
鋒從磨礪出
我們剛剛說過“打砸法”,這是舊石器時代非常粗糙的一種制作器物的方法,因為這種方法只能完成大的形狀,無法做出細致的形狀。
慢慢地,我們發現“磨”這個動作出現了。“磨”的意思是:把粗糙的東西去掉。“磨”跟“打”、“砸”不一樣,打砸是大的動作,當石頭碎裂的時候,形狀也比較不能控制。可是,如果人到河邊利用水跟砂子慢慢去“磨”東西的時候,這時刻的心境會跟“打砸”的心境很不同。
提到磨這個字,我們常常聯想到一個詞——耐心。我們常說“磨煉自己”、“磨一磨這個人”,意思就是要把人的缺點或是急躁的個性去掉。這表示“磨”與“時間”有關。我們可以在幾秒鐘內就砸碎一塊石頭,但是“磨”,需要很長的時間。
所以我們發現到了“新石器時代”,最常使用的制具方法就叫做“磨細法”,而不再是“打砸法”了。
用“磨細法”制作的工具更精致了。這個時候出現的作品形狀就更加圓潤,用手摸起來也更加細致。
所以如果大家去博物館,看到第一個玻璃櫃裏面放的都是用“打砸法”做的石器,它們往往很粗糙。可是,到第二個櫃子時,裏面放的是新石器時代用“磨細法”制作出來的工具,它們就非常地圓滑細致。你一看就知道,這個工具一定是經過人類的手,耗費很長時間,慢慢地、特別地、精心制作出的東西。
形狀的演變同時也證明人的手慢慢在進步。
打砸法的手,是比較粗糙的,他的動作都是比較粗野的;可是到了磨細法的時代,他對手的控制力變強了。
孩子成長的過程裏,我們可以觀察他手指的動作。
孩子吃飯時,用調羹舀飯這個動作對他來說並不難。因為他只要把四個手指和大拇指合在一起,抓住一個東西就可以了。這個動作其實猿猴也可以做到。可是,當孩子拿筷子的時候,食指跟中指就必須要有非常巧妙的互動,才能拿好筷子。
所以,兒童學習拿筷子絕對要比使用湯匙晚。這說明:動作,是對形狀的高度認識。
也因此,我們更應該珍惜,自己能擁有使用筷子的能力。
極簡風潮釋放的美
“石器時代”是人類對形狀的發現及創造的,一段最重要的時期。
基本上,大部分人類能感受的形狀,例如尖形、圓形,還有方形,在“石器時代”已經完成了。
尖形、圓形,還有方形,這幾種形狀,是人類創造所有器物的母形。所有的器物都是從這些基本形發展出來的。
西方藝術史裏面,有一個流派叫極限主義(Minimalism),也有人翻譯成低限主義,也有人翻譯成極簡主義。這個流派的風格是把繁復的造型不斷簡化,簡化到最單純的樣子。
極限主義對現代建築和音樂都有非常大的影響。
譬如現已消失的“紐約世貿雙子星大樓”,它們就是極簡主義的代表。雙子星大樓的線條非常單純,沒有復雜的裝飾,以鋼梁、玻璃等單純的物質去呈現極簡之美。
美國作曲家John Cage(John Milton Cage Jr, 1912—1992),他最有名的作品是一九五二年發表的《4'33》,這首曲子分三個樂章,第一樂章一分鐘,第二樂章二分二十三秒,第三樂章一分十秒,但是這首曲子完全沒有使用任何樂器,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他就是極簡主義的代表,他作曲的風格是以旋律的簡約為特色。
在造型上,極簡主義會還原到方形、圓形、三角形等最單純的形式,讓我們感覺單純所釋放的美。
向往圓潤之“美”
方形,總給人一種穩定的力量。所以我們有時候會用“方方正正”形容一個人。這不是說他長得方正,而是說他給你一種穩定感,一種信賴。所以建築物多以規矩的方形或者長方形為其造型,因為這種形狀能給人一種安穩的感覺。所以,方形本身會傳達一種情緒。
而圓形就比較復雜了。提到圓,我們常聯想到“圓融”、“圓滑”。圓表示“不沖突”,因為它沒有棱角,它把所有粗糙的棱角都已經磨光了。“圓”也是一種成熟, 一個人飽經世事後,我們會用“圓熟”來形容他人生的“完整”,因為他擁有讓世事臻於圓滿和諧的智慧。因此古老的民族特別喜歡圓,圓是一種歷經時間淬煉後的展現。
中國的文化裏,最喜歡的形狀,就是圓。世界上沒有一個民族過中秋節過得這麼興奮的。中秋是一年中月亮最圓的一天。所以,中國人就用這一天的圓,寄托了對人世間能圓滿、團圓的心情。於是,圓變成一種復雜的、心理上的寄托。
我們可以推想,人類最早在哪裏發現了圓?他可能從太陽發現了圓,然後從月亮的圓缺裏,發現圓的的變化;或者,他也從瓜類、種子等果實類的東西發現了圓。
他發現了各種不同的圓。可是如果有一天,他要在大自然中,把一塊不規則的石頭磨成圓的,那麼,他對手一定要有很成熟的掌握。因為這種技巧,比用我們先前所說過的“打砸法”,打出尖銳的器物還要難完成。
因為圓的形成,真的需要磨了。磨,也一定要經過時間慢慢堆砌才能成就。我們想象,先民可能曾在海邊撿到一個貝殼,他打開貝殼,驚嘆裏面有一粒珍珠。這粒珍珠那麼晶瑩、圓潤、飽滿,所以他開始向往擁有這種圓的東西。
從實用到無用
從人類早期的遺址裏,我們發現有一個很有趣的現象,那就是先民會把石頭磨成“石珠”。這種石珠類的古文物,在美索不達米亞和中國都曾發現。
距今遙遠的八千年前、一萬年前,人已經懂得把一塊石頭磨成圓的石珠,而且懂得穿孔,把石珠穿成項鏈戴在脖子上。而我們還以為項鏈,是近代人類愛美的表現。
幾千年前的人類懂得磨石珠,而且把它穿孔變成項鏈。這是多麼困難的手部動作。但是,他會慢慢地、耐心地去做。
所以我們從中可以了解,人類對形狀的想象充滿了很多不可思議的創造力。
從“打砸法”慢慢演變成“磨細法”之後,圓狀珠子的出現,是人類文明裏非常大的進展。
我們註意,如果以“打砸法”做“矛”去刺殺野獸,這個“矛”是一種帶有目的性的工具。大家再想想,珠子的用途在哪裏?珠子不是工具,它不能刺殺野獸。
但是,早期人類發現了一種工具——“弓”,最早放在“弓”上的東西不見得是箭,可能是彈丸,也就是類似現在的“彈弓”。他將木頭或竹子彎曲,然後利用牛筋這類有彈性的東西把它綁住,彈東西出去。“彈丸”,也就是石珠類的東西,它們是後來炮彈類的前身。
“弓弩器”、“彈射器”類的東西,直到近代人類都還在使用。將圓形的石頭彈出去,可以打鳥,也可以打野獸。這類圓形的珠子,成了攻擊的工具。
很多人類的裝飾品,最早可能是工具。所以,這些珠子慢慢從工具演變成“美”的東西,掛在自己的身上,變成了項鏈。
這一點說明了人類開始有了“審美”的意識。如果他只是拿這個珠子去打鳥,他不會覺得這個珠子美麗。
我們可以想象,有一天,他把一顆珠子捧在手上,他的手搓揉著珠子,感覺它的圓潤,他忽然覺得“美”。然後他把珠子穿了一個孔,掛在自己的胸口,開始了“審美”的歷史。
所以,藝術史上非常關心的一點,就是什麼時候人類把實用的工具變成了“藝術”?什麼時候開始了審美?
什麼時候,他開始覺得一個東西“美麗”?
什麼時候,他把美麗的東西佩戴在自己身上,懂得裝飾自己?
因脆弱對堅實的想望
人類創作的開始,有許多都是從大自然中學到的。
從形狀發現、創造的過程裏,我們談過人類對形狀“概念”的成形。
早期人類在曠野中,看到鳥類做巢,蜜蜂做窩,這些觀察都讓他對形狀有更進一步的認識。他可能好奇地去觀察鳥巢的造型,然後他也會嘗試用類似方法,用草編出一個籃子來。
某天,他發現了瓜,也許就是我們今天吃的瓠瓜或者葫蘆瓜。他發現瓜類被曬幹以後,中空的部分可以用來舀水,而且非常好用。於是“水瓢”出現了。同時,他也用相同的原理將中空的瓜類制成了碗,就開始裝水、裝液體、裝各種東西。
有些形狀,只是人類在大自然中無意間發現的,他只是“利用”這個形狀,還談不到“創造”。
等到人類開始懂得用手去“創造”時,那又是另一個層次了。
人類把曬幹的瓜劈成兩半以後,拿來當容器使用;可是這個瓜不是他“創造”的,而是大自然原本就有的。可是,瓜類制造的容器用不了多久就碎裂了,它並不堅固。當它壞掉的時候,人類就覺得有點懊惱。
所以他開始希望能夠擁有比較堅實的東西,來替代脆弱的瓜類容器。
經久不衰的器物
大家應該有一種經驗,每當下雨時,泥土地就變得泥濘不堪。人類走過爛爛的濕泥,發現腳會陷下去,然後要很努力才能把自己的腳拔起來,回頭一看,發現留下了腳印。
過了一陣子以後,雨停了,幹旱的季節到了,太陽出來了。他再走到河邊,發現水退掉了。河灘上留下了一個凹下去的腳印,靜靜躺在那裏。我們知道,泥土被太陽曬幹了之後會變得非常堅硬,他發現這個腳印凹下去後可以裝水。
忽然,他開始有了“做陶”的想法:泥土加水以後會變柔軟,變柔軟以後可以制作出一個形狀。所以他開始思考,如果用泥土做出一個類似瓜類的容器,或許可以讓它一直固定下去,最後保存下來。
因此人類“復雜的經驗”開展了,人類的創造,從石器的打砸法這種“單一”程序的制器方法,進步到“復合”的狀態。
泥土加水之後會有性質的改變。它要不斷被人的大腦記憶以後,才會累積出人類到最近的一萬年才擁有的驚人創造——陶的制作。
現在大家家裏都有吃飯的碗,這個碗就是陶碗。
為什麼我不說瓷碗?
陶跟瓷,差別又在哪裏?
淬煉與否分出了陶瓷
一般人都把陶、瓷混在一起說。事實上,如果用科學方法嚴格地區分,陶跟瓷並不一樣。
陶土跟瓷土本身就是兩種不同的東西。大地裏的泥土,都可以拿來做陶,這是陶土;但是提到瓷土,我們會想到“景德鎮”。景德鎮是出產瓷器最有名的地方,因為景德鎮出產一種土,這種土細得像面粉一樣,我們稱做“高嶺土”。除此之外,金門的土也很好。這種細致的土比較不含雜質,所以專門用來做瓷器。
因此分辨陶器跟瓷器,有兩個關鍵:第一個關鍵是土的純粹度。純度夠才叫做瓷土,純度不夠,就叫做陶土。第二個條件是火溫。我們知道,“陶”是經過水和土調和塑造出的形狀。做出形狀後它還不足以被稱為陶或者瓷,因為它的形狀不能穩定下來,它必須要經過火燒才能固定。那麼,火的溫度是多少?
如果在攝氏八百度以下的,我們一般稱做“低溫陶”。但如果在攝氏一千二百度以上,它會發生一個現象,叫做“瓷化”,就是這個土經過高溫淬煉後,硬度產生了,它永遠不會再風化成為土。
所以這也可以用科學的原理來判斷,陶器如果埋在土裏面幾千年之後,它有可能又變成土;可是經過瓷化的瓷器永遠不會再變回土。所以“火溫”才是決定陶跟瓷最重要的因素。
家裏面用的甕、水缸,它們是陶,因為是低溫燒的;如果是很精致的碗、杯子,它們是瓷器。瓷器敲起來會像敲玉器一樣,有著清脆的聲音,因為它已經瓷化,會有接近石頭那樣堅硬的聲音出來。這也是另一種分別陶跟瓷的方法。
人類對於“形狀”的發現跟創造,是慢慢累積、漸漸演變的。
藝術史上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人類的創造力從來沒有中斷過。人類再也不可能從零開始。所以,我們必須感謝過去人類上百萬年前留給我們關於形狀的發現、形狀的思考和形狀的創造,這些過程都記錄在我們身上,而這些能力也在我們身上遺留了下來。
我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這種印象,
小時候我們看到一只公雞踩過了下雨天的土地,
留下好多像竹子、葉子一樣的圖案;
我們也曾看到狗跑過了濕濕的土地,
留下了很多梅花般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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