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復彩《禪的故事》雲門文偃

文候第一次來到睦州,正是這一年的中秋節。晚燈閃爍,人流如織,街而上一片繁華.迷離的燈光下,遊人一群群聚集在臨河的街道上賞燈觀月。這情形與當初大詩人杜牧在睦州所寫的詩中情形很是相像:“秋半吳天霽,清凝萬里光。水聲侵笑語,嵐翠撲衣裳。”

然而這一切繁華似乎都不屬於一個以清修為操守的僧人,此時的文候一步也不停留地向睦州的郊外走去。他是在三天前得到關於睦州道明和尚的一些情況的。這位參黃檗希運而得法的禪師有著常人難以理解的行為,據說其得法後突然離開寺院,在一處街角擺起了補鞋的攤子,因其俗姓陳,以至人稱陳蒲鞋。然而文偃憑空覺得,不管是陳蒲鞋也好,睦州道明也罷,他之此生,必將與這位行為古怪的禪師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於是,他決定前來睦州,去開元寺參問這位非同尋常的禪師。

文偃到達開元寺的時候,寺里止息的板子剛剛敲響,門頭僧正待關閉山門,文候就馬不停蹄地趕到了。他來不及安置好單位,就直奔睦州道明和尚的丈室而去。

丈室的門緊閉著,文偃輕輕地敲了三下,從里面傳來睦州的咳嗽聲,接著,文偃就聽到踢踢踏踏的腳步聲。門終於啟開一條縫,從門縫里探出一個光光的腦袋,一個瘦小的老和尚從門里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你要干什麽?”

文偃知道,眼前見到的老和尚正是他向往已久的睦州道明了,他的心里止不住地一陣激動,便伏地而拜,說:“師父,弟子文偃自己的事至今不能明了,特地前來請和尚指教。”伏在地上的文偃似乎並沒有聽到任何響動,他擡起頭來,見那門已經緊緊地閉上了。文偃不肯罷休,爬起來繼續地敲門,一直敲了很久,那門終於又開了一條縫,睦州道明沒好氣地說:“你要干什麽?我這里沒有什麽可以給你。”

文偃於是又把先前的話復述了一遍。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那門又重重地關上了。文偃知道,時候的確是不早了,老和尚是到了休息的時候了。他沮喪地向掛單的寮房走去,然而沒等走出幾步,文候又轉回身來。他覺得今天必須要得到老和尚的教化,否則,這一晚是無法入睡的。文偃自幼受到儒家的教育,他記得孔子說過:朝聞道,夕死可矣。他出家已有10多年了,然而一直沒有得開啟悟,現在,名師就在眼前,豈可放過請教的機會?睡覺又算得了什麽,得道才是大事,比生死還大的大事啊。於是,文偃復又回轉身來,繼續地敲著道明和尚的房門。

終於那門又啟開了一條縫,這一次,文偃不等那門關上,立即就抽身擠了進去。然而正當他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時候,老和尚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襟,用嘶啞的嗓門叫喊著:“說呀,說呀!”情急之下,文偃不知該說些什麽,正當文偃思索之際,老和尚突然說:“秦時的鉆頭早已銹了!”說著,老和尚將門死勁地一推,那沈重的大門正好擠壓在文偃的腳上,隨著一陣鉆心的疼痛,文候的大腦一片空白,緊接著.他只覺得天地日月,都迥然地不同了,那長期植根於思想深處的種種理念在突然間便煙消雲散,於是,向往睦州道明的信息趁虛而入,剎那間就爆發出智慧的火花,此時的文偃覺得自己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清醒、都靈光,文偃開悟了。

文候顧不得腿部的疼痛,興奮得難以自禁地高叫著,我明白了,終於明白了啊!文偃說時,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撲撲地落下來,落在道明和尚的房門里。道明於是將他讓進屋里,說:“早不來,遲不來,偏偏現在來。”

興奮的文偃說:“若是早來,就不是時候了。”

文偃在睦州道明處住了5年左右,便決定繼續他的行腳生涯。在以後的幾年里,他分別參問了當時一些有名的禪師老和尚,其中即有受法於石頭希遷的雪峰義存。後人認為,文候的禪風有“涵蓋截流”的特點,這與他參問眾多不同風格的禪師有著直接的關系。

文候直到晚年,才在廣東乳源的雲門山內開辟道場,接引學人,人稱雲門文僵。

雲門文偃上堂說法,以“雲門一字關”為要。如有僧人問:“如何是禪?”雲門文偃回答說:“是。”又問:“如何是道?”回答說:“得。”

又問:“父母不讓我出家,如何得出家門?”回答說:“淺。”僧人被他弄糊塗了,說:“弟子不懂。”他又說:“深。”在這樣干脆利落的回答中,逼得學人不得不另辟蹊徑,別開生面地進行反思,據說很多學人就是在雲門文候的這種一字關的逼問下得到了悟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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